官道慢慢,不知几千里远。
走了几天,唐罟即感觉如此走路不是办法,还需寻些代步的物事。
正寻思间,猛听得耳轮边一声高喊:“呔,留下买路钱来!”
唐罟赶忙定睛观瞧,官道旁边的树林中窜出两匹马,马上三人二三十岁,高举砍刀,虎视眈眈拦住去路。
这让唐罟显得有些郁闷,自古劫匪见到人都会放一马,这也是道上的规矩。再看自己这身行头,已经有些陈旧,看上去就是落魄书生,能有多少油水?八成这仨货也是刚出道的小白,啥球不懂,使上拳脚倒也费事儿,也备不住他们会些邪门的功法,先礼后兵,不妨咋呼一下,兴许可以把他们的马匹留下代步。
唐罟不慌不忙,拱手一礼,笑道:“三位好汉,我这样的人,像有钱的人吗?”
那劫匪坐在马上也是一个愣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做这第一桩卖卖,想着再怎么有风险,三对一,总是有把握,却没想到劫的却是一位书生,真是晦气。
唐罟看三人愣神,也猜测了大概,继续道:“好汉,我闻江湖之上讲究‘盗亦有道’,遇到人多半会让上一让,你知为何?”
“为何?”
“人求取的是功名,自古江湖不理朝廷事儿,你不惹我,我也不得罪你。倘若劫了人,之后便要开始担心他来日金榜题名,谋得一官半职,带官军来雪此日之耻,劫得一次,寝室不安数年,大大的不划算;其二,若劫了人,保不准会被他添油加醋编排故事传唱,让尔等受骂一辈子乃至几代人,成为江湖上的笑料,惹得一生的晦气;其三,但凡人,多有那天上文曲星照应,若是结下这因果,总会有报应,即使尔等不畏惧,尊上若知必累及心神,报应只分来早与来迟,儿孙也受拖累。”
看那三人倒也愣愣地在哪儿听着,唐罟心中一乐,继续说道:“人身无长物,尤其若吾等这样,包裹里,无外是两件换洗衣物,几本圣人之言,好汉都拿了去,收益将会是零,风险却难估。我倒乐得将这圣人之言送与三位好汉,也算一番功德。如何?”
那三人听得,也是交头接耳嘀咕:“真他娘地晦气,不值当作这笔卖卖,放他走!”
这时候,唐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倒有一个趣闻说与三位好汉。有位如我一般穷的人,赶考遇到山中好汉,正被盘剥得精光,山中的首领来到,不仅赠送人银两,还派人护送他出地界,并告诉手下兄弟,对人要学会投资,早晚会有回报。果然,多年之后,这山中好汉与另一伙好汉江湖械斗,伤亡惨重,四处逃散,首领更是沦为乞丐。一日与县令不期而遇,县令认出这蓬头垢面的乞丐,撩衣而拜,原是当年那人考取了功名,感念这首领当年之恩。县令帮这首领报了血仇。一段善缘,至今美谈。”
那三人又在哪儿犯嘀咕,稍顷,一位年龄最长者很有礼貌地说道:“承教了!先生说的比俺大爷说的在理儿,请赎我等鲁莽,让先生受惊吓,先生也别见怪。哈哈哈,我等刚刚行走江湖,肯定会以江湖前辈事迹为风范,该做不该做,皆不敢胡来。先生前行路远,我兄弟三人愿祝先生一臂之力,送一匹马为脚力,还望先生笑纳。先生风光的时候,也别忘了俺们兄弟!”
“三位好汉,真的是一身肝肠义胆,尽显侠士风范,放行之举,更是义薄云天,令我敬仰。这马匹实在受之有愧。”话虽这么说,唐罟心里话,这事儿成了。
再半推半就之后,与三位好汉挥手告别,唐罟骑着马儿继续上路。
三位好汉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等待下一波卖卖放下不提,且说这唐罟,有了马匹代步,行进的速度很快,半个多月的功夫,已经看到了远处连绵的云妙山。
看山近,走山远。
又七八天的功夫,唐罟一路打听着,用马匹换了些应用之物,进入云妙山。
山上果然荆棘遍布,瘴气不散。
唐罟搜集一些干草,碾碎成沫,用纸卷成卷,一个个放好,撕下几片衣衫,用水浸透。准备停当,用棍子拨开荆棘,一步步前行。
瘴气弥漫而来,迅速趴伏在地,拿出卷草的纸卷,打火石点燃,吞云吐雾,快步穿过瘴气。
过得这段瘴气,稍事休息,继续赶路。
一路之上,见不到人烟。
唐罟来到青龙域就发现一个很奇妙的现象,从张员外家里出来到现在,几乎见不到寺庙,更没见过和尚,仅见过一两座小庙里,供着不知什么来头的雕塑,说是什么神仙,但是却也香火稀薄,少有人往,更多的则是小破庙一座,门窗皆无,残垣断壁,缺胳膊断腿的雕像倒在地上,积满灰尘。
荒天野地里,野兽倒是很多,稍不留神就会撞见。真不知道,这山上是不是真的有修仙宗门。
进山不足百里,唐罟已经斩杀二十多头野兽,但越往里面走,野兽的数量越来越多,野兽的实力越来越强,即使曾经的特种兵,唐罟也已经感到焦头烂额。
正疲于斩杀一头猎豹,只听得空中有人:“噫,这里怎么会有人?”
随之,只见一人从空中踏剑而来,挥手一剑,那猎豹正被唐罟压制,已生退意,未料到又来一人刺来一剑,无处躲避,血溅当地,一命呜呼。
唐罟稍稍喘息一下,忙拱手致谢。
那人岁已过弱冠,是位修真者,姑且可以称修士,长得眉清目秀,浑身上下飘逸有风,很酷,也很有派头,双眼却是俯瞰,对唐罟上上下下审视一番,冷冷的声音道:“你没事儿跑这里干什么?”
“我来寻觅修仙宗门。”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五。”
“哦,你确定一定要去宗门?”
“矢志不移!”
“好吧,我送你一程。到那里可不要后悔。”
说完,那修士一挥手,猎豹的尸体便消失不见,果然是仙道之法。
不待唐罟说话,那人又一伸手,拽住唐罟的脖领,踏剑凌空而起,穿云破雾,不大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那修士也不客气,直接就把唐罟从空中撂到乱石上,留下一句话:“你若过得那边独木桥,就可以看到宗门了。”自顾飞去。
唐罟被摔得七荤八素,好在身子骨还算结实,心头恼怒,却也无处发泄。
悬崖边上,果然有一座桥,说是桥,实在是侮辱了天下的桥,因为那本就是一根稍微粗壮些的铁链子,从这一头,伸向虚空,连接着对面云雾飘渺的一端。铁链之下,则是万丈深渊,望之目眩。要是从铁链子上掉下去,那只能有一个结局。想一想,都会心惊胆寒。
“这可比过去特种兵训练包括实战的难度大多了!”
唐罟见猎心喜,却不畏惧。
平稳一下心境,唐罟决定一鼓作气,攀过铁锁链。
“铁索寒,云崖暖,刀尖之上舞翩跹;手中刃,前路血,寰宇西东走泥丸。”
唐罟昂首低吟,大步一跨,手抓铁索,身体悬空,勇往直前。
“箭上弦,刀上锋,我是铁血特种兵,如虎如鹰,如蛟龙……”
脚下有鸟儿飞过,身边有云雾缭绕,行进了一刻钟的光景,唐罟已经能够看到对面的情景,一片山林之后,山岳耸入云霄,山上隐约可现一番仙台楼阁的样子,真个是一个好去处。
正欣喜之时,一阵嘻嘻之声传来,却是刚才那位修士,正拥着一位一样年龄的霓裳女子,向这边看来,隐约中能听到几句:“想不到还过来了……又一个傻子……”云云。
唐罟再加一把力,很快越过铁链,站在了对岸。
山林边上,又有几位壮汉,伸出脑袋,面带讥讽,道:“呵呵,又一个作伴的。”说完,悠然不见。
先前那修士道:“穿过树林,就是宗门。继续哦!”说完,哈哈大笑着,与那女子携手踏剑飞向那仙台楼阁。
又是半晌的功夫,唐罟终于看到一道高耸的山门,门额上大书“云妙宗”三字。
“站住,干什么的?”
伴随炸雷一般的呵斥,一位中年修士,面容冷酷,止住了唐罟的脚步。
“这位大哥,我来宗门,是想拜师学习修真之法。”
“姓名?”
“唐罟。”
“年龄?”
“二十有五。”
“可有举荐人书信?”
“没有?”
“可曾修炼过什么功法?”
“没有?”
“可要捐助本宗资源?”
“没有?”
“你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还想要入宗门,凭的是什么?”
“富贵功名,与我如浮云;真人道玄,生我真灵根;前缘今世,铸我赤子心;大道之行,叩问真宗门。小子对修真之道,矢志不移,百死而不悔,望师兄能启方便之门,助我踏上这修真大道。”
眼见对方语气生硬,拒人千里之外,唐罟依然是拱手而立,言语虔诚。
这时候,先前那位修士携四位年岁相仿的修士从宗门内走来,还热心地帮腔道:
“师兄不妨给人家一个机会,大老远跑来的,你没看他击杀那豹子,还是有一手蛮力。我们愿意担当来测试他。”
把守门户的修士闻听,犹豫了一下,道:“好,那就测试一下。”
唐罟随那修士一行走到不远处一个广场,远远的又有一些男女修士围拢过来,年龄都不大,从垂髻到弱冠,个个如金童玉女般地可爱,满颜的嬉戏之色,似要看场大戏。远处琼楼之上,也有一些人也向这里观瞧。
那修士道:“你使出全部的能力,承受我等攻击,以考察你的应变能力,原有功底,和发展潜力。如何?”
唐罟虽觉有些蹊跷,却不明就里,只好先应下再说。谁知这里是不是都这规矩。
五人围成一圈,将唐罟围入其中。
“打!”
一人挥拳,直向唐罟前胸。
唐罟脚踏八卦,闪转身形,躲了过去。
“噫!”
那人再次挥拳,气势已高于上一拳,却是直奔唐罟的头部。
唐罟外格横勾,反击勾踢,仆步撩裆,连击三式,化解来势。只觉得这些招数,看似平常,其中的力道却是超过以往遇到的数十倍不止,甚以为撼。
又一人道:“王师兄,且让我来几式。”
说罢,凌空一击窝心腿,直奔唐罟右胸。
唐罟右腿撤步,反手格开,再迎前砸肘,以进为退,避开一击。
如此你来我往,那五人逐一对唐罟展开了拳脚,拳脚力度之大,速度之快,角度之刁,凭着唐罟多年特种训练的身手,防不胜防,浑身上下被对方拳脚砸得肉疼骨裂。
那五人却是面露嬉戏之色,那架势,完全就是在玩耍一场游戏。围观之人,大门守护修士以及远在楼台观瞧者,皆是一脸的嗤笑,如同观望一场猴戏。
这那里还是什么测试,整个就是在戏弄一个人,以羞辱人在取乐。
渐渐地,唐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中恼怒,大喝一声:“停!敢问各位师兄,难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入宗门测试?”
“就你这么大的年龄,经脉早已定型,在修真界,连一个废物都算不上,还想入宗门,简直是痴心妄想!”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真是一个废物,蠢货!大爷们修炼辛苦,枯燥无味,你这送来的野猴子,不耍戏一番,实在对不住你!哈哈哈哈……”
四处都是一顿的狂笑,那五人干脆就一起拳脚相加,将唐罟砸趴在地,当作肉沙包,踢来踏去,狂轰乱打,唐罟连气带痛,几乎昏厥,在一阵哄笑声中,被一位修士拎起来,扔出宗门。
唐罟就如同一滩烂泥,被扔在了云妙宗山门前的树林里。
此正是:大道光明却艰难,修真之路积霜寒,人性悲凉谁人笑,天涯沦落客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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