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上缓缓的行了十来天才到苍山,一路上玉璃就醒了两次,剩下的时间都睡着。
等到了苍山出了马车,回了琼花苑,她这才暂时的真正清醒过来。
才刚刚进院门,利州那边的信鸽便到了。
“南宫燕受伤,五万军马不战而败,全军覆没。”鹏鲲的声音很平,但是眸子里却带着一丝兴奋。南宫燕,他没有与其交过手,但是身为紫灵宫上宫勾陈座下第一人,他的修为不会低于自己。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利州,一群凡人,居然伤到了他,还全军覆没。
勾陈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等他读完了信之后开口道:“你亲自去一趟利州,务必将南宫天师安然带回来,另外再好好查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鹏鲲这才敛去眼中那不合时宜的情绪应声领命。
远在利州之外的南宫燕此刻狼狈的躺在一处荒草堆里,满身的狼狈,双眼紧闭。他的小腹处插着一把匕首,一直没有拔出来,血将衣裳裤子染红了一大片。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开战的头一日,留在泸州的许妗君突然出现在军营门口。
“许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许妗君紧紧的拽着手里的小包袱,面上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不敢与他直视,用蚊虫般大小的声音道:“我家在利州,若是大人收复了利州,我想顺便进去拜祭一下我的母亲。”
“军营重地,外人不得擅入。”他想都没有想便拒绝了。军营里都是男人,一部分是人,还有一部分是刚刚收复的小妖,她一个女子留在此本就不妥,又是一介凡人,更加的不妥了。
那张原本带着期盼的小脸一瞬间微微变色,头随之低了低:“这样啊,原来我是外人。”相处了这些时日,承蒙他处处关照,她以为他们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呢!
南宫燕因着她这句话突然就狠不下心来,她一个女儿家,独自走了这么远的路,这方圆几十里除了兵营并无落脚的地方,若是不让她进她又该去哪里?露宿荒野吗?他摇摇头,眼下这段时候,露宿荒野就等于给妖魔和野兽送食。
那张与绿娆相差无几的让他放松了警惕,只担心她离开军营无处可去,却完全没有想起来,扬州离利州这么远,她一个小姑娘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进去吧,就一夜,明日队伍开拔之后你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着,等拿下利州,我回来送你过去。”
许妗君喜出望外的点点头,抱着包袱跟着他进了军营。
入夜,篝火辉映,举着刀和长矛的巡逻队伍来回交错着,一道娇小的身影闪身进了军营最中间的那处大帐。
此时,南宫燕还没有歇下。
“大人,可歇下了?”
“没有,何事?”南宫燕的话刚刚落音,大帐的帘子被掀开,许妗君抬着一碗汤进了大帐。
“明日大人要攻城,我熬了些汤给大人。”
南宫燕扫了她一眼,她一脸羞涩拘谨的笑了笑,将碗放在案子上道:“这是我的一番谢意,谢谢大人屡次帮我。我先走了,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话毕,轻声的出了大帐。
待人离开了大帐,南宫燕才怔怔的看着那碗汤开始出神。在天上那些年,他基本没有沾过人间五谷,有时候也不过是无事品尝一点点酒水罢了。
初次进食还是在望海楼,而后便一直在望海楼,那时候最值得期待的就是公子不时的捣鼓出来的美食和美酒。
这晚只有野菜和糙米的粥和她做的东西出入太大,完全都没法比。
他伸手抬起那只黑釉瓷碗,依稀看着上面有点点的缺口,心里突然一拧,一口气就灌进了肚子里。
然后转身上榻睡觉。
这一觉他睡的有些久,他还破天荒地的做梦了。他梦见了绿娆,梦见了那双深情到无法忽视的眼睛,就像当初在望海楼食客居的时候一样,他在那里波动着算盘,那个明媚的女子总是挂着浅浅的笑,眸子里带着深深的情,时时刻刻的围绕着他。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面前的眸子瞬间消散,他从梦里惊醒。
而后就看见那张脸。
不是绿娆啊,公子说的对,绿娆早就已经死了,她不是呢。
真正的绿娆,从来都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伤自己一分的。可惜她的情太深太真,自己无法回应。
他忍着疼痛,抬眼看着她,没有问为什么,就那样看着她。
许妗君自己先哭了。
“对不起,我不想伤你,可是不伤你我父王就会死,他只有利州了,你不要再逼他了,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好不好。”
南宫燕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忍着痛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外走去。
不止是伤口痛,头也痛,疼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坚持住。
偌大的军营没有一点气息,死寂一片,他的脚还没有来得及踏进大帐里查看,便听见身后一声冷笑:“南宫天师,别来无恙!”
是敖琅,原来他一直在这里等着。
屏住最后一口气,南宫燕冲天而起朝苍山飞去,身后的敖琅却紧追不舍。
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将人送到龙玉璃跟前,即便不能伤到她,做掉一个南宫燕也是好的。
实在跑不动了啊,他只感觉自己身子晃了晃就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至于落到哪里,他一概不知,只觉得周身都疼。
身体里的神力一瞬间被抽干,,他没有死,却只能闭着眼睛等死。
因为他知道,敖琅很快就追上来了,他不会放过自己的。
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再想其他的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自己若是死了,公子怎么办?帝君怎么办?也许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但是,秦戟还在,他还没有给阿娆报仇,他不能死。
敖琅立在半空之中看着蜷缩在草堆里一动不动的男人。
真是强大啊,中了噬魂之毒,又被血邙刺中灵台,居然还能逃跑。
不过又能如何呢?他总是要死的,迟早而已。
只是眼下,他还必须活着,活着去见龙玉璃,只有他还活着,他才能让龙玉璃将龙珠交出来。
打定主意之后大手一挥便将人直接抓在手里,一个转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鹏鲲这一趟注定是要白跑了,除了那军队驻扎之处焚化过的痕迹,他没有找到半点线索,更别提带回南宫燕本人了。
微微想了想,他直接朝利州城飞去,为了保险起见,他这回改头换面化作了一位白面书生,不得不说这厮还是很有智慧的。
正是中午,利州城人来人往,他抓了一个过路的人问了路,直奔城主府。
依旧没有看见南宫燕,但是却看见了那个孟许。
和他在一处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不一般,他知道,肯定不是凡人。
还有一人让他大敢意外,那便是南宫燕那厮捡回来的那女子。
鹏鲲只见过一回,好在他记性不错,有印象。
因着看见了许妗君,所以他没有冒失的直接离开,而是掐了一个诀,隐身凑了过去。
屋子里,孟许显然是不高兴的,虽然敖琅献计不动一兵一卒就灭了昭月太子的五万人马,还折了他的一员大将,可是他依旧高兴不起来。
利州这个地方太小了,他待不住。
心里的那根刺早早就埋下了,又被敖琅别有用心的挑起来,哪能说不痛就不痛的。
此刻,他比原先的心还要执拗,他要过苍山,他要回京城。
“王爷稍安勿躁。”敖琅只有这一句话。
孟许负手来回踱步:“稍安勿躁,本王也想,可是本王做不到啊!利州太小,根本就不足以替本王养兵马,不能尽快扩充军队本王要何时才能过苍山。”
“王爷,昭月太子手底下有好几名异士,单靠这些普通的兵卒根本没有用。”
孟许停下步子来转身看着他:“先生有何高见?”
敖琅道:“高见谈不上,只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罢了。就是不知道郡主可否配合?”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许妗君苦笑一声:“现在我还有得选择吗?”
鹏鲲在暗处将几人的话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上,默默非议道:原来是个郡主,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堂堂郡主装乞丐,又是孟许这边的人,南宫燕那厮失踪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正要再继续听下去,敖琅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一抬头,目光与其竟对个正着,敖琅身后不远处竟挂着一面镜子,直接将他照了出来。
敖琅只是愣了一瞬间,抬手就朝他挥过来,伴随着他那阴柔的声音:“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鹏鲲怒道:“放你大爷的狗屁,我不走等着被你抓?”话落音,人已经冲出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