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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夜半截杀(1 / 1)

泽州不比盛京的通宵达旦,算不得繁华,但也不是小县城那般闭塞。虽晚上有宵禁,但夜里寻欢的地方仍旧灯火通明。

林世珺抹黑来到了钟府所在的街上,四下静悄悄,他围着东边的院墙绕,根据屋瓦,估摸着宅子的大概布局,正在找切入点。

就听见街上有响动,他闪身躲了起来,便瞧见那钟明君喝的东倒西歪往家走,提着酒瓶子,跌跌撞撞一边笑一边走。

跟在身边的小厮突然尿急,便去不远处的小树丛方便了。

钟明君失去了小厮的支撑,就靠在墙上,往嘴里倒了几口酒,他高举这葫芦酒瓶,发现什么都倒不出来,盯着壶口看了半天,意犹未尽的擦了把嘴,将葫扔到地上。

看着树丛边的小厮摆了摆手,嘴里嘟囔了几句,表示不等了。就自己溜着墙,连滚带爬的往回了走,就眼见二人,相离了七八丈的距离。

并不算太远,悬是悬了点儿,可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也省得他还得翻墙,进里面杀他,何况他还没提前踩点,保不住连自己都搭里去。

林世珺把面罩往上一戴,快步往上一扑,掐着脖子将他按在墙上。

往怀中一摸,正要给他来上一刀。

可左摸右摸,狗日的,他的刀呢?……

他把全身上下摸了一通,哪里有刀?真你娘的命大了,难道就这么白白放过他?

林世珺提膝撞在他肚子上,抬胳膊一手肘砸在他背上,钟明君当时就被打倒在地下。

“你…谁?……”

林世珺不过二三一通狠踹,钟明君就抱着头,缩成一团,踹了约摸十几二十下,实在是布鞋,鞋底薄,踹的脚太疼了,才停了下来。

林世珺脚疼的有点跛,溜墙抓起一根木棍,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狠抽,可没抽几下,那木棍就被打折了。

林世珺往他裤裆里狠踢了几脚,见他疼的,险些背过气去。眼见四下是没什么伤人的工具……

林世珺就低头看着了自己的一双手,上手就去掐住他的脖子,钟明君几近喘不上气来,挣扎之中一挥手撕掉了他的面罩。

“……是…你……”

小厮侍书听着身后的动静不太对,一回头就瞧见这情形,也顾不得尿了,迎风撒了一裤腿,边跑边系裤子,越急手越抖:“你他娘的是谁,连我们少爷也敢打。”

林世珺见势头不好,更是竭尽全力的掐着。

钟明君气若游丝,手拍打着地面,往旁边摸,够到刚才那打折的棍子。挥起来往他脸上一戳,那折了的倒刺,直接划破了他下眼睑撞到鼻梁,一股酸意从鼻子一直通到头顶。

他的眼睛?林世珺疼得捂住了半边脸,小厮的脚步更近,他只能不甘心的起身跑掉。

钟明君捂着发疼的脖子大口的倒吸着气,脚还在地上来回蹬着,几近窒息的感觉,让他痛苦极了。

小厮侍书吓懵了追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转身看见少爷有进气没出气,极其困难的呼吸着:“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林世珺半是懊恼,半是解气的往回走。翻过院墙,往下一跳,不知是踩了什么,硌的脚心一疼。

他捂着脚,原地蹦了两蹦,低头一看,竟然是他那匕首,真是关键时刻派不是用处的狗东西,竟然躲到这里来暗算他。

可恶!

他见屋里灯亮着,便觉的心口一暖,虽然那灯光下没有人影,但他知道,她在,就在那扇门后。

林世珺闭着一只眼,快走几步一推门,却撞到了门框上。又一次撞在鼻子上,疼的他捏着鼻子,蹲在门口半响,才缓过劲儿来。看来人少了一个眼睛走路,距离会有点掌握的不好。

他进去走到她的身边,就见她脸红扑扑的睡着了,锅里的水爆的哗啦啦的响。

灶台上放着酒坛子和酒盏,他提前坛子掂了掂,多半坛子的酒,都让他这小馋猫喝完了。

他一笑,就扯着半边脸疼,赶忙弄了些水,来清洗脸上的伤口,疼的他倒吸冷气,越碰越疼,突然拔下一根木刺来。

他抹黑找了面镜子来看,吓了一跳,那刚折断的木头,上面有很多毛刺,这都扎在了他脸上,怪不得越洗伤口越疼,他拿了针,小心的挑着刺,好几次都疼的他,不得不停下。

忍不住疼的时候,他就转头看看睡着的她,这样他就舒心多了,也不觉得疼了,在接着挑。

眼睛被撞的淤了血,眼白有一大块红,鼻梁也肿了,半张脸划的都是道子,最粗那道子都杵的快要看见颧骨了。他背靠在桌上,脸上敷着一块从盐水里捞出来的滚烫的布子。

刚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林世珺拿盐水洗完伤口,又将坛底的酒渍,摸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过后,就姑且算是将伤口处理了。

他往炉中又添了一把柴,将锅里热水倒在澡盆里,做了一块大饼子,贴在锅底,准备明早吃。

草草洗过澡,发现里衫上沾了血迹,没法穿。他只等将有血迹的地方洗了,晾起来。穿着一条长裤,便摸上了炕。

取来了药膏和纱布,将烛火放在灶头,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被子,给她的手脚上药。

瞧着那勒痕和身上的青紫,只觉着刚才下手是轻了点。

他端着烛火近距离打量,只见全身被她搓了个不像样,好在这是手腕子伤了,手上没多大劲。不然非得让她揭下来一层皮不行,真的是傻丫头,干嘛和自己过不去?眼见药渗的差不多了,他就蹑手蹑脚的给她缠好了纱布,她身上有几块比较重的淤青,像是撞到了桌脚之类的地方,这淤青不揉散了,要好很久的。

他想着给她揉的话,他就一定会醒。醒了她就会想起,想来想去。他想算了,全当没看见好,扯着被子躺下。

随手一摸她头发,还湿着,又不听话,湿着头睡觉。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半支起身子,捞了干帕子来给她擦,因着没穿上衣,这么一靠近,那呼吸若有若无的烧着他的肌肤,只觉这温香软玉在怀,让他平添不少邪念。

只得将她闹醒,让她陪着说说话,她哼哼唧唧的醒过来,似是十分不乐意被打扰。

他全然不理会自顾自的说着:“我说你啊,是一点都不听话,我怎么说的?让你头发干了再睡,干了再睡。”

她睡得迷迷瞪瞪的,也醉的稀里糊涂的,推着他的手,极不领情:“我不管。”

他有些苦恼,想到她第二天难受的样子:“以后你再这么睡,第二天头疼的时候,别喊我!”

“我不——”

“你……”

她是醉了,醉的厉害,半坛子酒,早就超过了她清醒的极限,不仅不乖乖让他擦头发。

整个人还黏人的厉害,光不溜丢的身子,硬往他怀里钻,身上贴,迫得他推了又推。

无比后悔,自己是哪根筋不对?非要叫她起来。

他又要擦头发,又要制她,二者选其一,干脆就任由她去。结果他这么一放任,她不仅上下其手,还啃起了今天被她掐过,多灾多难的茱萸。

“……哎,别嘬了,没奶。”

他抵不过她这么闹,又气又想笑,也不擦头发了,一摔帕子吼道:“别嘬了,那就是分正反面的摆设。”

她突然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刚才还闹腾的厉害。现在竟然乖的要命,倚在他怀中,一个劲的傻乐。问她乐什么,她也不说,只是搭在腰上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抚着他,似乎让他别生气。

可见她消停了,他又给她是擦势起头发来。

暖烘烘的火炕和屋中清冷的气息相得益彰,怀中温柔乖巧的小人似是心情正好,那触手柔腻的肌肤与他紧挨着。

他摸了摸她的小鼻子,心中有些慰籍。或许,这一刻是他俩世最舒心的时候,那奔波劳碌的前世,却是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放松的让她倚过,他收了收手臂,将烛火熄灭。

受伤的人,要彼此依偎着,才能取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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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大殿中烛火通明,两三个大夫围着钟明君,外面又围着一圈,各个院的小厮丫鬟,都是替自家主子来看人的。

“嘶……”钟明君不自觉的吸了口冷气。

几个主院的小厮在一旁盯着,一听少爷吸冷气,就急道:“轻点儿……轻点儿……”

那大夫擦个药,抬手擦了满头大汗,被他们一个个盯着,小心翼翼到手都有些发僵了。

“好了,药上完了。”

钟明君鼻青脸肿的,嘴皮子也咬破了,脖子上还有分明的手印,一条胳膊脱臼了垂直,胸口上有几团拳头大的乌青,快要连成一片了,大腿内侧也是大块大块的瘀痕,他怕不是,平生第一次挨揍,可着第一次就险些送了命……

几个大夫七手八脚的又是帮接骨,又是揉青化瘀,总之是忙了个没停歇。

司琴因没跟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劲的盘问侍书。

侍书也知自己闯了大祸,连连求饶,侍书见少爷喝闷酒,不开心,就多陪了几杯开解。可没想到酒量不济,有些微醺。眼见都到府门前,就撒尿的功夫,少爷就被人打了,他想都没想到,这泽州城,还有人敢抹黑,打自家少爷的。

司琴一听,就安排的人手,张罗着去查。

钟明君按着半边脸,敲了敲桌子,声音嘶哑到几近听不清:“…别…查了……我知道是谁……”

司琴上前一步,大惊失色:“是谁?少爷你说出来,我们这就给他好看。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我看他是活腻味了,今天我就揍的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旁边小厮附和着:“就是,少爷你说出来,我们给他好看。”

钟明君喉咙实在是太疼了,他摆了摆手,见他们还要辩驳,便命令道:“此事……不必再提,擅自追究者…严惩不贷!”

小厮们面面相觑,这是为何?

待诊治过后,钟明君全身酸痛的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出神,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知道那人是谁,是林世珺啊,她没有消失了,她在他那里,只是不知道她好不好……

他闭上眼,明明是一副好牌的,怎么就偏偏出了错?

明明是英雄救美的桥段,最后怎么就变成了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他像是被蛊惑了,嗅到那股体香,在看到那美人在榻的景色,便失去了理智,从了那心中作恶的恶魔,等他再清醒过来,便是为时已晚。

他蹲在床脚,听着她哀哭的声音,无比愧疚,难以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他一直在发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来?那种铺天盖地的负罪感,快要将他掩埋。

“对不起……你不要哭,你放心,我会娶你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钟明君竟可能的冷静下来,去妥善处理这件事。事已至此,说什么后悔都是场面话了。

他心里暗下决心,一定会对她好,一定。他去给她松绑,就见她怨毒的看着她说。

“就算我现在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钟明君的手一颤,却不敢解绳子了,在她那份憎恨中,颓然的败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这样话他说不出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鬼迷心窍。

“你别说气话,你也别想不开……我不会白白占了你的清白的,我会负责到底。你别怕,我明天就去娶你。”钟明君小心翼翼的试探,就见她,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的,偏过头去。

他手足无措愧疚的站在那里,似乎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他这卑劣的行径,而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仍旧蠢蠢欲动。

他穿上衣服,准备先带她离开,正要给她松绑穿衣,就见她的衣衫,早已撕烂,难以避体。

“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找件衣服来。”他扔下那些烂衣衫,转身出去。

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到处是人,她已经不在了。

他敲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只顾着自责,却不考虑考虑郡主?

为什么他会天真的以为,赶走了那两个人,郡主就没有后手了?他可真是蠢啊。

“少爷,小姐真闹到寻死觅活呢,老爷让你去劝劝。”

事态容不得他再多想,他就忙着去了,钟婵玉那一头。

春衫薄,她又穿了月白色的水衫,一入了水,那便是透了个真亮,不仅被男子近身捞起。一上了岸,全身赤裸的站在人群里,她犹不自知的道谢,直到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低头一看,原来她早就被人看光了。

那些人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围着她。她慌忙蹲下身,将自己环住。就见那说亲的公子,转身就走。那一瞬,她羞愤欲死。

钟明君进了房间,就见父亲正在屋外来回渡步,隐隐听到妹妹的哭声。

“爹,可查到是谁的?又是谁救的?”

钟子涵烦躁的叹了一声:“哎……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有用。那齐巧容推你妹妹下了水,可她说自己是无意的,而且也掉下了水,这还怎么追究?救人的是京城来的傅公子,王爷定给郡主的未婚夫,人家一片好心,我们还能让人负责不成?你妹妹她呀……”

钟子涵摇了摇头,便没往下再说,那衣衫透了,看见的男人极多,哪怕日后给人做了小妾,也要招人话柄,被人指指点点。

钟明君进了里屋:“你莫要哭了。”

钟婵玉愤愤然的拍着被子:“哥……你说我这可怎么活呀?我真的是,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钟明君抱着她哄道:“没事的,这没什么大不了。你又不是故意掉入水中,若是有人嫌弃,不愿娶你。那哥哥养你一辈子,没事的,没事的。”

“哥……我不甘心啊,为什么落水的偏偏是我?……”

钟明君嘴上哄着妹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可他这心里就更慌了,妹妹被人瞧见了,尚且如此,那她……到底去哪儿了,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钟明君不敢停歇,强强哄好了妹妹,便急着去找人,去查,果然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和郡主脱不了干系。

郡主做的并没有多高明,马迹诸多。可他却丝毫没有防备,为什么会信了她已经想开了释怀了的鬼话。

他甚至捉到了一个丫鬟,那丫鬟亲口承认,给叶笙的水里下了药,被他喝下……

就连齐巧容也合盘托出,不过是应了郡主的命令,才错推了钟婵玉下水。

可查来查去,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哪也找不到,就连她那小丫鬟都找到了,还是不曾有人见过她。

钟明君暗自祈求她能安好,千万别出事。

钟子涵一直在旁听着,也知了原委,半响才叹了一声。

“婵玉是受了你的牵连啊……”

钟明君万分愧疚的低下头:“爹,你放心。妹妹我一定会给她选个好人家,若是真心待她之人,绝不会在意这事。”

“齐姑娘可找到了?”

钟明君失落的回道:“并不在府邸,可能是出去了。”

“你一人害了三姑娘,爹早就告诫过你,同女子凡事要讲清楚,断干净,万不可激她们,可你不听。”

钟明君心上原本就不是滋味儿,挨着训,就愈发的自责:“我会娶齐姑娘过门,会好好待她的。”

钟子涵这一听更愁了:“那林家林世珺可退婚了?”

“事出有因,他们这婚,不退也得退吧,错都在我,我必须负责……”

钟子涵斟酌了半天,拍着他的肩膀:“你可知林世珺的父亲对我有恩?这件事你只能等,他们若退,那你才能娶。他们不退,你绝不能仗着这事去抢。我已经对不起他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他的子孙。”

钟明君穆的一愣:“爹,你在说什么?什么恩情,值得你这样,难道儿子不比他人重要?”

“子嗣固然重要,但人不能忘本,恩情更也不能忘。之前没查不知道,就由着你。查清之后,又觉得你没可能,就没驳你脸面。谁知你会闯这种祸,我对你最大的放纵,在这件事上,也只能到此。那女子心中有你,我不多说。若那女子无你,你也莫要纠缠。”

钟明君犹如雷劈,从来对他言听计从,诸事许诺的父亲,怎么突然就不同意了,为什么?

“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没你这么混账的儿子。”

钟明君目瞪口呆,怎么顺风顺水的,突然间就翻了船,诸事不如意了呢?

钟子涵十分严肃的强调:“齐家姑娘的名声不能败,安平郡主吗你也不能动。”

“为什么?难道郡主做了那么多错事,就让我忍着吗?”

钟子涵戳着他的胸口:“爹,没让你忍,爹让你徐徐而图之,现在这个关头,别动手。”

“那齐姑娘呢?我可以……”

“不可以,这事没商量。”钟子涵撂下一句话就出了门去。

钟明君瘫坐在凳子上,傻眼了,为什么?

之前的顺心像是一个笑话,真正想要得到的,谁也不让。

胸口憋着的恶气不能出,喜欢的人又得不到,钟子涵说了那句话,无意于判了他的死刑,他哪里还有一丝可能。

原本,那姑娘心里就没他,是他好不容易能凑到她眼前,才有个机会了……

现在吗?那姑娘不杀了他就够好了,还指着心上有他?

他喝了个酩酊大醉,原来人会有这么多不如意。

于她难舍又难忘,愧疚又汗颜。于妹妹心疼又无奈,他可恨死了自己的大意,恨死了自己的愚昧……也恨死了那安平郡主。

他喝了吐,吐了喝,明明身上难受,站都站不稳,可脑子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处境,清醒的知道自己犯了错……

然后就被人暴打一通,当他看见林世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她的去向。

其实挨揍也挺痛快,身上不痛快,但心里痛快。

他险些就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还了手。

其实不该还手,他就应该死在哪里的,这样……欠她的,就还清了,还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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