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前世待我那般好,为何会……”
林世珺见她又自顾自的想上了,一把将她抱起,像抱孩子一样侧抱着,带着她去转转,分散分散注意力。
“你瞧这院子我心仪的很,虽是一进的小院。小了点却像极了,我们当年在京城住的那处院子。你教我识字,总也没有耐心,嫌我笨。现在我得澄清一下,我一点都不笨,那时我只顾看你,心想着我家娘子真是聪明,便于书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齐静言当既给了他一拳:“这就是你给我,考不上状元的理由了!”
……就算他看了书,也考不上。“你不是说我考上进士也中吗?现在怎么又改口?”
“我是说考上进士也行,但能考上状元不就更好了吗。”
林世珺还以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只是考上呢,半不想还藏了一句。
“要不这次我努力点,考个状元,让你当状元夫人。”
齐静言打量着小院,云淡风轻的嘟囔:“得了吧,你考上了也是坐冷板凳。等着熬到你出头,又不知要过多少年。”
林世珺摇头不在想,站在院中指点江山:“以后就西厢这间,给你做个书房。你闲时就再教教我,都老夫老妻了,我也不是毛头小年轻,也没有看你的心思了,肯定能多花些功夫在书本上,等当了官,就不至于那么吃亏了。”
“……你都考上进士了,就我这学问,还怎么教你?你还是规规矩矩的去书院学吧。”
“我……好,都听你的。”
林世珺推开门细看,屋子还是不错的,好好置办置办也像个样子。
“这间就给你那个刁嘴的丫环住,这间放些杂物。东厢这间就留着待客,等你有了儿子,给你儿子和奶娘住。往后再要生,爷给你买更大的院儿,生几个住几进,住不住大院……就看你肚皮争不争气了。”
齐静言没好气:“你明知道,就生了一个。”
“今时不同以往喽,你努努力呗。”
齐静言心里不痛快,添堵也是一把好手:“那你的那些姨娘住哪儿?对了,还有相爷的女儿,虽说这是小院儿吧,但,也不能委屈了不是。”
林世珺眉心一皱,也跟她贫了起来:“那是,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姨娘。就住咱隔壁西屋呗,要是人多不够住,就住到咱俩中间去,你想搂谁就搂谁,左右你不生,我就不搬。这钱啊……太难挣了。”
齐静言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就觉的窝火,狠锤了他几拳不理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瞧着:“有井哎,以后再也不用挑水了。”
林世珺当下不爽了:“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让你挑过水。那次水不是我挑的。哦……我知道,你是心疼爷挑水累吧,嗯……有井确实挺好的。”
齐静言白了他一眼,她可没工夫理这厚脸皮。许是重生弄错了,不小心多给他生了副脸皮,才让他这么不羞不臊。
齐静言扫见角落扔着柴:“哇,有这么多的柴,那得赶快,搭个柴棚。三月春雨来的快,免得过几日下雨淋湿了。”
林世珺抱着她走到了厨房前:“……这么大的厨房,你放我下来,我看看。”
林世珺根本不理,随便看了一眼,便低头一脚跨出厨房:“就一破厨房,都没收拾出来,你看它做什么。”
齐静言看着这方寸之间的天地,心中欢喜不已,只当他说大话的,不想他真会买,略微有些激动。
“真是我们的?这也比以前好太多了。”
林世珺应了一声,比及上一世,确实好了太多,他就这门槛坐下来。
“嗯,我们的。大抵要住个五六年吧,这次离的学堂近,你愿读,再读上个两年,等这一世,我们积累个七七八八,再上京城,就没得那么狼狈了。以后,我们在院中放个水缸吧,养些草鱼来,你看那条不顺眼就宰了吃。”
齐静言坐在他腿上,抱着他脖子,枕在他肩膀上:“哪有养草鱼的,又不能看。”
“我又不是那臭文人,没那看山看水的闲情,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就像以前一样,养一缸水也行。”
齐静言冷哼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
的确,是有这么件事来着,以前有一大户人家搬家,丢了一口缸,她要就送她了。
结果得了便宜,死心眼的她,就帮着做了一下午的活,回来腰酸背痛是,还是林世珺给她捏了半宿的腰。
那口缸放在天井,她高兴的一宿半夜的睡不着,寻思养什么鱼,结果养什么死什么。千年王八也养死,家里也没有闲钱,再让她买那些花哨的东西,索性就不养了,放一缸子水晒着洗衣服。
有一日,他惹的她生气,她好几天不理他。
也不知,他哪来的闲工夫,竟然去河边,捞了半天的鱼,倒在缸里,她都看见了。
还装模作样的问她:“缸里养了什么,我瞧着砸水花呢。”
她当时没领情:“能养什么,我养了一缸水。”
瞧这都过去五六年的事了,他还记着。
有没有继续和他置气,她不记得了,不过那晚的酒糟小鱼挺好吃的。
齐静言问他:“那天是因为什么生的气?”
林世珺看着她衣袖滑落,手腕上被勒伤的口子露了出来,便不动神色的往上扯了扯衣袖,搂着她的腰,笑她:“还能因为什么,你说刘阿婆弄死了你的鱼。我不信,让你少生事,你闹的凶,说为了我,孤零零的来了京城,无父无母的够凄苦了,我还不信你。”
啊,是了,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便觉得可恨:“就是,那该死的婆娘,明明把我的鱼害死,偏说我本命属火,克水也克你,正巧那会儿你差事不好做。我以为是我克的,她就拉着我去进香,一头撞进了淫僧庙里,要不是那一日我运气好,吃坏了肚子,跑厕所的空当,撞上她那勾当。指不定要买到哪个窑子里去,你就等着娶她那肥丫头吧。”
林世珺看她气鼓鼓的不觉好笑:“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气着呢。”
“我怎么能不气,我同你说,你非但不信,还骂我不够机敏,还说别人上香没事,我怎么上香有事,整天就知道勾引人。”齐静言说着,那酸楚就涌上心头,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我……”林世珺掐着她的腰换到另一条腿上,伸直了让她坐麻的腿。
这得亏是他记性好了,关于她的事都记个清楚,不然勤等着被泼脏水吧……
“齐静言,这事你给我好好想想,咱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是不是熄灯睡觉,要在床上滚的时候,我就是犯浑,说俩句荤话,又当不得真的,你记那干吗?”
“什么荤话呀,指不定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才那么说。”
林世珺觉的,他就是有理也和她掰扯不清,干脆不和她争了。
“别哭了,你要不哭,我就给你说说那刘阿婆是怎么惨死的。”
齐静言一个抽气,吸溜着一串鼻子,就噤声的望着他。
“哎,你个恶心鬼。”他嫌弃的抽出袖子里的手绢往她脸上一扔,她拿起擦了鼻涕,恶趣味的塞回他袖子里。
“我都不哭了,你倒是说呀,她怎么招了,不是去寻女儿了吗。”
林世珺勾唇一笑:“是啊,去阎王哪里寻去了。我早知道她心毒害死你的鱼,可谁让我人长的好,让他们母女惦记上了,”
“你不要脸。”
他似是得意的说:“是,我不要脸,我不止不要脸,我还出卖色相勾搭那胖丫头,就指着我不在家,她娘俩能照看你一点,便是知道了那事也装不知道,左右就几条鱼。”
齐静言一听更是怨了,怪不得那个死丫头胆肥,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亲,害她偷偷哭了好几场,原来是他不本分,还笑,还有脸笑。
“不要脸,怪不得让人睡糟了身子,原来打那会儿就开始了。”
……???“我让谁睡糟的身子,你心里没数吗?力不都出在你身上了吗?”
齐静言根本就不信:“这我哪知道,指不定出到哪里去了。”
林世珺捏着鼻子,挤眉弄眼:“哎呦~哎呦~这陈年老坛酸醋,哎呦~哎呦~酸……够酸,酸的辣眼睛。”
齐静言见他像模像样的酸样,气恼之余又觉得好笑。
林世珺这才跟她细细掰扯了起来:“我就跟你交个底吧,也就你这得使力气吧。哪里不是我多瞧几眼,冲她们笑一笑,她们就一个个浪的发春。就那胖丫头,我不就是给她带了几块小点心,哄着她,别让你瞧见,怕你生气,他就当我对她有心思。我又夸她不胖有福相,不像你病秧子没福气,她就一心把火得要嫁我。”
齐静言掐着他腿根肉:“你到是不挑,什么货色都能吃下嘴。”
林世珺逮着她作恶的手,连她一并收到怀中,箍着她动弹不得:“那会儿咱穷,你刚病好又要操心带孩子,那刘婆娘指着你犯错,好送她女儿过来,整日盯着你,我出门也放心些。”
瞧瞧这话让他说的,简直让人听不下去。勾搭别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妻子,这是什么道理。
“你这一天天的,都安的那是什么心,你不知道那老婆子天天唠叨的我,连屋都不想出,我就是和邻居说两句话,她也要探个头,弄的我心慌慌的,只当是嫁给他的儿子做媳妇似的,你怎得这般心黑。”
林世珺一听大笑:“那她也看你看的太紧了,就冲这,我真的得谢谢她。这辈子我就饶她一命吧。”
齐静言气的身颤,起身要走:“你到底听不听的懂人话,我真是没法和你说了,简直说不到一处去。”
林世珺抱着她不撒手,哄道:“是啊,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那样。你那会儿病的严重,整天要拿铁链拴着,我才能出门干活,孩子又那么小,什么也不懂,你病起来又连孩子都不如。
你好不容易才好了,又因我的缘故。长途跋涉到了京城,这一路奔波,原本就没好利索,又落了病根,京城又什么也贵,租过房子来,又没钱给你养病。我怕你病情反复,又必须得去赚钱,能找个人盯着,我也放心。怎么说你也清醒了,总不能拿链子在拴着你吧。真要拴住了,你指不定还要问我,你为何病了。”
齐静言根本不敢相信,这说的是她,为何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我真的病了,我怎么不记得?是不是你欺负我,我才病的。”
林世珺一额头磕着她的额头上:“你笨死算了,我欺负你,我怎么不把你欺负死。我那么穷,还要拖着你一张嘴,我放下好日子不过,我找罪受,我怎么那么想不开。”
齐静言讪讪然的吐了吐舌头:“反正知情的人都死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你没良心哦。”
齐静言还念着那胖丫头的事呢:“松开,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呆着了。”
林世珺不松手,他怕像之前一样,就那么任由她一个人呆着,她就自顾自的胡思乱想,钻了死胡同,就病了。
“你记不记得,那几年我从来不让你照镜子。”
齐静言点了点头,确实家里一直都没镜子,他说贵买不起,后来有钱了他也不许家里买,说是风水不好。
直到搬回了侯府,才买了一面水银镜,比铜镜亮,照的人真真的。
“确实有这事,为什么啊?”
“还不是你病的,你那会儿瘦的没啥好人样,头发也掉的厉害。我不敢在屋里放镜子,怕你瞧见了伤神,那像现在美的一朵娇花似的。”
齐静言蹙眉,更不解了:“可那会儿,你给我画了好些像,丫环小厮不人人都说像我吗。也美的很,哪有你说的这般,没个人样。”
“那我买回第一面镜子的时候,你也问了,你怎么老了这多,和画里的也不像,这话你说了吧?那会儿你都养了两年了,总算养回来点,我就想着你能高兴。”
齐静言左思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也没觉的我丑啊,不挺好看的吗。”
“我没说你丑,我只是说……你确实病了。”林世珺长叹了一声。
齐静言又想了想,她是一点都不记得这码子事儿了:“就姑且算我病了,这也不能证明我大病了。”
“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哪左脚是不是有这么宽一道疤,丑的狠。”林世珺撩起她的裤腿:“你看看,这时候你也没有,怎么偏偏成亲之后就有了,那就是栓了你一年的证据,你这下认不认。”
齐静言蓦然:“可你不是说……是我”
林世珺有些嫌弃:“我说你就信啊?你那脑子不转,迟早是个生锈。就是栓的,有时候你闹的凶,就勒破了,我每天回来哄你哄孩子,给你们娘俩做饭洗衣服,有的时候累的,就忘了管了,久而久之就作疤了。”
……
齐静言沉默了半天,问他:“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和她说了这么多?
“还能为什么,就想让你知道,知道,自己是有多没良心。”
齐静言想着,两个人赚钱过日子,都那么难,若是这样……他岂不是。
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负又坐在他腿上,环着他的脖子,枕在他肩膀上:“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怨你。”
林世珺的见她靠过来,头也不自觉的往她头上靠了靠。
“不指望你不怨,只是你怨我也怨。只盼着今生你万事小心,莫要再得那病了。”
“那我的病怎么好的?”
林世珺望着小小的一方院子,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往事的艰辛,似乎没那么难捱了,过去真的过去了
“你真想知道。”
“嗯。”
林世珺捏着她的手:“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齐静言有些不耐烦道:“说啊,吞吞吐吐的是不是男人。”
“我啊……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就把孩子送到你家。带着你投河自杀,可看你落了水,淹了个够呛,我就不忍心了。我想着,就该我淹死了,在扯着你下水,这样我就不心软了。可我又怕我死透了,你还活着,岂不要一个人遭罪。结果……我就捞你上来。回家后,你就烧了一夜。好了,也认得我是谁了。”
“你个没用的怂包。”
“是啊,顶没用的。傻里傻气的老实巴交的竟挨欺负,要是早豁出命去,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所以啊,你这次就别给我病喽,你心大是忘了,可我怕再来一回,是真的要扛不住了,指不定就拖着你去做淹死鬼了。”他的手收了收愈发的往她身上贴了。
齐静言听的心里难受的厉害,这样的话,他从来没跟她讲过,或许是她这仇人惯用的手段,花言巧语罢了,她何必信呢,她何必就信呢。
“你今日怎么这般话痨。”
林世珺楞了半晌,是啊,怎么会这么话痨?原本这些话,他是不会同她说的,只同那酒友知己喝一通酒,说几句心上的委屈,就不憋屈了。
可是重活一回,这世上的一切,也就只有他俩知道,他不向她说,便没了诉苦的地方。
早该跟她说的,就该着她烦她苦恼,免得她像无事人一样,只有他一人水深火热的煎熬着。
“怎么你不愿听?”
“没有。”
“没有……就规划规划我们的院子,以后咱再也不同别人合住了。你看那棵树下面搭个凉亭,夏天乘凉怎么样?热的时候,也可以在那吃井水凉面,我打水,你煮面,我们一家三口吃完面,就去乘凉。”
齐静言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认真思量一会儿问:“那,哪里绑秋千啊?”
林世珺有些意外,想起那个秋千架,原来她不是不喜。
“秋千啊,这个我还真没想过。要不……不搭凉亭了,就那树下给你绑秋千,在放一套石桌子,照样能乘凉,淋雨了也不怕坏。”
“石桌子不贵吧?”齐静言似乎一同他在一处,就忍不住掐算起银钱和多少来。
“不贵,我们捡便宜的买。”
齐静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底都泛着笑意。
以前很穷的,成亲后住的是一处租来的小房子,只有一床一桌一柜。
后来去了京城,房更贵,又一直租。
好不容易他干出头了,就被接回了伯府……故此这是她俩辈子来,住的第一间他买来的院子,那种打心底的开心与归宿感,让她抿着嘴都掩不住笑意。
“想吃凉面,那得来一把青菜,我们在院东头住一块菜地怎么样?”见他半晌不答,扣着他衣领破洞的手指往上移了移,扣着他喉结。
“怎么?不愿意啊,那要不种在小厨房旁,我们人少,种几行就够了。”
喉咙被她扣的难受,干痒难耐。
林世珺一把握住作乱的小手,置在心中摩挲着她的掌心:“我原先想着,东头养个十只鸡,平日里下蛋给你补着,万一病了,就杀一只给你熬汤。要是我们穷得揭不开锅了,就卖了换钱周转。你说种菜了,我又觉得绿油油的,种一片也好,我就在外头围个篱笆,到冬天拆了来烧。”
齐静言摇头:“不行,你要养鸡,不就把我的菜叨的吃了。”
林世珺四下看了看:“你不是说在小厨房旁种菜吗?那小地能种啥。咱全家还指着你种菜糊口呢,咱把鸡养那里,你放心好了,我编一个大鸡笼,保证它们跑不出去。”
齐静言依旧不乐意的摇头:“不行,又是茅房又是鸡粪,臭烘烘的还让不让人住了。”
“你怕什么,那西屋住的是姨娘,你又不用去那里住。”
还想着姨娘呢?“哼!就算姨娘不呛,那小厨房还要煮饭,不呛得慌,也脏得慌。”
林世珺心情大好,以前总爱和她这么絮叨以后的事,对未来的展望在美好,终究也是一半一半,未能尽如人意。
不过他喜欢说,也喜欢听她说,那话里的憧憬和高兴的样子,是他得意时,最想看到的东西。
“那我一周收拾一次总行吧,将鸡粪都送到咱小菜地里,肥着土先,这样长出来的菜也叶大肥嫩。”
齐静言枕着他,听着他巴巴的说,也觉得日子像是有了盼头一样,可听他这么张罗,又忍不住泼凉水:“种子也不到在哪里呢,就想着吃菜。”
“那要不娘子给些钱,让我买种子。总得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我们才能吃上菜吧。”
齐静言一想他现在身无分文,这家中需要置办的东西还有很多,便摸了摸衣袖,拿出里面的荷包一看,也就二两碎银子和几十文铜板。摘下一双银耳饰,和头上的银簪子往他手里一放。
“连这也拿去花了,我看着心堵。”
林世珺将荷包里的钱倒出来,把荷包胡乱的塞回她袖子里。
“就知道你贪财,都换衣服都不忘把银子拿上。这多大点事就值得你心堵,来爷给你祛祛毒,给爷继续带着。”便是将那对耳坠子扔到口中,嚼了嚼沾的都是口水的,吐了出来,又、给她戴上。
“好了,干净了,都亮的晃眼。”
“都是口水,你干吗呀,恶心死了。”她虽是这么说,却是没有摘,心里好像也没那么堵了。
他捏着簪子端详着合计着:“簪子吗?还是爷拿去换钱吧,掂着也有二两重呢。”
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簪在她头上:“你就拿这个凑合一下,以后爷给你换金的。”
“够不?不够我还有条银腰带呢。”
林世珺一愣,那一条银腰带,是她逢年过节得了赏,就添补上的,平时系在腰上不假人手,算是她私存的嫁妆本吧。
她常说只怕以后跟着他要穷,便明着暗着都要攒攒钱,也确确实实救了他俩的命。可上次他见的时候,不是扔到角落积灰吗?她还攒着?
“不是……不嫁我,怎么还存银子……给我。”
齐静言急急的争辩道:“谁给你存的,我自是嫁了人,存给自家夫君的。”
林世珺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上说不出的慰籍:“你胡说,就是给我的。你们家那里会让你嫁,这么穷的夫婿。也就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用得上这条银腰带。”
是了,他们就是这样怨着,恨着,却一个个都口不应心着。
一个明明重生回来那么久,还是去背石头,做苦工,赚银子给她买手油。一个仍旧讨了赏,舍不得花的,存下来。
林世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许是她病的那一年,让他把该对她说的话都说了,乃至往后话少的厉害。
可现在不知怎么了,可能是人年轻了,心态也不同前世了,多少话都想同她说说。
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那沉稳的呼吸在他身侧响起,他又絮叨了好一会儿,见她睡的熟了,才把人放了下来。
林世珺抚着她的眉眼,一转身肃杀之气缠绕周身。
今晚,一定要杀了他。
……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照顾好她啊。
林世珺先去布行买了两床被褥,又给她买了一身衣裙。将棉被背在身上,便去了药房。大致的跟大夫说了一下伤情,又买了些活血化瘀,去疤的膏药。
林世珺看着一堆药,想来想去……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一狠心抓了一副避子汤,就当是他小人心了。
大夫将药抓好,放在桌上问他要钱,他掏出所有的铜板,数过来数过去,偏偏差了几文钱。
“算了,不买了。”嘴上打了退堂鼓,可心里还是再嘀咕……大夫瞧他那为难样,便便宜卖他了。
他面上一喜,拿过药,连连作揖,因他背上背着两床棉被。这东西不重,就是有点占地。他这一回身就把,身后一走路的公子,当即打了个马趴,手里的药也飞了出去。林世珺被他这一推,没站稳扑在柜台上,药包也砸落在地上。
林世珺赶忙捡起最近的药包,拍了拍上面的土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了,一没留神,没伤着你吧?”
那公子哥的小厮扶起来,指着林世珺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眼瞎了?”
小厮拉着少爷,捡起药包递了过去:“少爷,少爷,咱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姑娘……还等着你这安胎药呢。”
那公子哥指了指林世珺:“行,就放你一码,算你臭小子走运。”
林世珺紧了紧背带,将药包栓在身上。便去了趟酒肆,想着就几个菜。可一瞧那菜价,掂量着手里的银簪子,还是觉的太贵啊。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真应该带些银子在身上的,不该只拿一百两银子的。
林世珺思来想去,只得将钗子换了银子。买了些菜米,又割了一刀肉,买了几颗鸡蛋,准备回家煮饭。如果小摊看到有卖蜜饯的,他想着药苦啊,得买些零嘴给她才行。
林世珺走出菜市,看着手里提着左一兜右一兜的,才想起来,家里这锅碗瓢盆也没有啊爱,。
林世珺想算了,想不急着杀那个狗日的。
先置办吧,吃喝用具吧。
从街上租了一辆板车,就瓶瓶罐罐的买了起来。买完厨房一应的用具,又想起连枕头也没买,又回了裁衣铺子。
原本想装几个仰枕,却看见那一对鸳鸯枕,怎么都移不动步,死皮赖脸的一通讲价,还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
可不知怎么,心里就像是有了着落一样,以前啊,她想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掐算掐算还是舍不得买,
他是瞧见了的,可他想属实没必要,把那糊口的钱,花在这些花哨的东西上。现在想来,其实买了也就买了。那会儿买了,许是她也能乐上几天,那边值得了。
得亏那簪子换了八两银子,他也是居家老手,前世搬家匆忙,也置办了三四次。知道怎么杀价,知道哪里货好便宜。
人长的好,嘴又甜,有买的有送的,就这么买了一个多时辰,倒也置办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着日头要落,拉着一板车的东西,匆匆回来了家。
卸了货后,见她还躺在床板上睡着,心顿时安了不少。
大致收拾了下厨房,便开始做饭,很久没自己烧饭了,不知这手艺减退了没有。
先烧了一锅热水,倒出来。
便开始焖饭,焖饭的空档,用热水将着厨房细致的洒扫一通,将水翁洗好,挑满了水,盖上新买的木盖子,上面在扣着葫芦做到水瓢,又将笼屉什么的挂在墙上,瓶瓶罐罐摆在橱柜里。
橱柜是原先留的,走扇跑卯的,他又拿着锤子叮叮咣咣敲打的修理了一番。这么一通折腾下来,锅里的饭是煮熟了,火候水分掌握的不错,竟也没糊锅,也没夹生。已经是五六年没煮饭的人了,竟然也有了一丝得意。
尽管屋里烧了火,其实还是有些春寒。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想她也冷着,一拍脑袋,瞧他是糊涂的,竟是没拆被子出来,给她盖。赶忙去给她盖上了被子。
切菜的空档就想着这晚上还是冷啊,眼睛不自觉就落在了厨房那一方能睡三人的小炕来。
炕上放着一断了腿的炕桌,许是这家是从京城来的,屋里有两个灶台,一个春灶直接连着烟洞,一个冬灶连着火炕。
当下菜也不切了,他收拾收拾,将那个灶子也烧了起来,热了一大锅热水。许是这家冬天还有烧,竟也不冷灶,他都做好弄的烟熏火燎的准备了。
他将饭盛盆里,将切剁好的肉菜依次下了锅,翻炒一会盖锅蒙上。
又往那炕灶煮水的锅里,放了两个鸡蛋。菜还得焖一会,他将那旧席子卷起扔到院中洗洗刷刷,挂着晾起来。
将新席子铺上,又铺了一块毡子,铺了床单压好四角,便放上褥子,这褥子买的双人的,竟然是正正好铺了满炕,林世珺觉自己眼睛真准,买的大小正合适。
他将那对鸳鸯枕往下一摆,竟像是新婚时,他布置的那样。
他忽然想起自己买的一摞辟邪的红纸,拿出剪刀利落的剪了起来,鬼迷心窍的剪了几个喜字。明明还没成亲,算了,管他呢,老夫老妻了成的哪门子亲,他不管二三的乱贴了一通。
这才想起锅里的菜,好在柴火早就从灶膛里掉了出去,不然就糊了。
翻炒翻炒盛了出来,一尝味道一般,怎么能让一道菜败了兴。不甘心的林世珺打了鸡蛋配了点青菜,开始炒菜。
齐静言做了一个梦,她一直在跑,突然就掉下了山崖,她脚一蹬,猛然惊醒,擦着额头的冷汗,喘了几口粗气,才觉只是做梦。
可看着四周一片黑暗,心中就是一慌,正要起身,就摸到身上的被子,软软的,暖烘烘的,突然就不怕了,这是……他在呢。
齐静言窝在被子里,听着四周万籁俱寂。
想着吃亏就吃亏吧,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她又不是心甘情愿的,再说他也不介意。
我呸——关他屁事啊,他爱介意不介意。
反正上辈子也与他敦伦几百次,闭着眼就当这人是他了,反正也没差的。
随即齐静言摇了摇头,觉的这脑子就是一团浆糊。不管怎么开解自己,还是觉的恶心的厉害,想着想着……就委屈的哭了起来,她仓皇失措的去找他,就看见他在小厨房里,往碗里盛饭。
“醒了。”
“嗯。”
“闻到饭香了。”林世珺拿着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嗯……”齐静言扁了扁嘴,委屈巴巴的将他抱住了,抱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就愣愣的一动不动。
“吃饭吧,不然都冷了。”
齐静言擦吧擦吧眼泪,坐了下来,借着灶膛的一点火光,摸黑吃着。只听他叹了一声,放下筷子出去了。
一会竟是拿着一对红烛和一坛酒进来。
“都让你给抱的忘了,连酒都忘了,今天是咱们的乔迁之喜啊。”
烛火一亮,整个屋子也看的清楚,墙上的喜字也是分外的亮眼。
齐静言指着那喜字:“乔迁吗?你不说……我以为是咱俩大喜的日子呢。”
林世珺看着她:“你想的美,就这么点俩个蜡烛,贴个喜字就大喜了。你干,我还不干呢。”
齐静言觉的像是识破了他的小心思,心底也有一丝欢喜:“那你贴什么喜字?”
“爷乐意,你管的着啊,快,端起喝一个。啧……谁让你自个喝了,和我碰一下,真是……就你也大家闺秀读书人?半点情趣都没有,俗人一个。”
齐静言咽下那口辣心的酒,又端着酒杯和他一碰,就听他软糯糯的说:“祝林夫人乔迁大喜,早日开枝散叶。”然后便一饮而尽。
她有些低落:“不是乔迁喜吗?怎么是林夫人,散的哪门子叶。”
“有什么区别?年少时……日日惦记的,不过是同你开枝散叶白头到老,可谁知我们都是短命的鬼。就连这乔迁之喜,都让你等到了这辈子。”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处自己的院子,不用多大,有你有我就好了。
……齐静言匆匆瞥他一眼,埋头吃起饭来,只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饭很好吃,足足吃了两大碗,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吃这么多。
他一边洗碗,一边哀号,她这么能吃要养不过了。她喝了几盏酒,似乎哪一点不堪的事,还来不及过脑。
就被他的一桩桩给挤走了,她根本无暇应接眼前的事,更枉论其他。
见他洗碗烧水,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鸡蛋塞在她手里,捏着她脸蛋:“吃吧,还养的起。”
她握着手里暖暖的鸡蛋,他都从那变出来的啊。
又见他搬回一个澡桶来,兑好水:“自己洗,还是我给你洗。”
齐静言穆的就想起今天的事,怕他看见,捂着衣衫转向一边不看他。他就很识相的端着煮药的砂锅,出了门。
隔着门听到他喊:“把蜡烛吹了,摸黑洗吧,咱啥家境,你比我清楚。”
屋里那一抹温柔的橘红色变成了一片黑暗,之后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坐在院中扇着扇子熬着药,中间给她添了趟水,将她那一身衣服拿了出来。
药熬了一个时辰,她也洗了一个时辰。
和前世一模一样,他笑她是掉粪坑了吗,洗这么久,皮子都泡皱了。
她只是不说话,认真的洗着。
他端着药锅进了屋,倒了碗里晾着:“还要加水吗?锅里还有水。”
她爬在澡桶的边缘:“不了,洗累了……给我拿一下中衣吧。”
“什么家境,哪来的中衣,没给买,光着睡吧。”他走过去撸起袖子,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擦吧擦吧,就塞到被窝里了。
齐静言也不和他客气,左右他什么没瞧过,只是一进被窝就被一股暖意包围:“嗷,怎么这么暖,是火炕吗?”
“嗯。”
她显然很惊喜,又好奇:“我们是要在厨房睡吗?”
“嗯。”
他扯过她,让她仰在枕头上,拿帕子将她头发擦了一会,散的晾在炕边。
“头发干了在睡。”
林世珺起身去端了药来,见温度也差不多了:“喝了吧。”
“什么药啊?”其实齐静言心里有预感,可就是不自觉的问了出来,其实不该问的。
他那说辞也是练了又练,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压惊用的药,原是不用买的。可我怕不压惊,你魂丢了,再傻傻呆呆的,我可受不了。”
她仰头灌下,还没说一个苦字,嘴里就塞了一个蜜饯,他那拇指还缠绵的在她唇畔蹭了蹭,捧着她的脸庞,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真乖。”
她推开他,钻进被窝。
“头发干了,再睡。我现在去把买来的东西,规制到屋里去。”
门轻轻的关上,灶膛里的火熊熊的烧着,看着屋中被炉火印的红彤彤的,竟不觉的陌生,被窝里传来的暖意,又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她摩挲着另一只枕头,喃喃自语道:“真的病的很重吗?”会让他那么怕。
林世珺将东西提到堂屋,便揣上了刀。他将院门从里上了锁,自己架墙翻出去,往钟府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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