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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北地的盘算(1 / 1)

作为白主松平家的笔头家老,直秀有家禄万石,身上还挂着一个官位——从五位下安房守,可要参预幕政啊,如今还是老猫嗅咸鱼,嗅香、嗅香(休想)啊。

因此,他只能通过操纵或者怂恿他人来达到目的。

但“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这扶桑全局如今是怎么演变的,这个总要搞清楚先。

根据北地众人的分析,如今这文久二年(1862年)的时局动荡,既可以说是幕府自作自受,也可以说是形势如此以致大势难违。

说幕府自作自受呢,源自其应对不当:

虽然自嘉永六年(1853年)黑船第一次来访起,德川本家对外表现软弱,就引起了民间和诸多诸侯的不满,但直到安政五年(1858年)六月,这种不满更类似于抱怨,“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说实话,这种抱怨也就是痛快一下嘴皮子,根本不敢也不会与幕府权威直接对立——当然了,攘夷旗帜齐昭是当面喷人的,但他当时也是喷完就算了,就算搞点小动作,那也属于普通政争的范围。

可当年六月,扶桑与米人签署了正式的通商约书,这件事将争斗升级了。

其实签就签了,当时整个扶桑对开埠的后果还没啥深刻认识,都是假设、假如而已。

可当时的幕府执政“大老”井伊,千不该万不该,他不应该独走——好歹你和大家打声招呼啊,这面上过的去,也许后来的形势就会缓和的多。

但这也属于事后诸葛亮,就齐昭那个犟脾气,不见棺材不掉泪,甚至可能见了更来劲,所以商量估计也没啥用。

可治政的大部分奥妙就在于巧妙的妥协,这大老井伊先冒险掀了座卓饭台,好么,反正扶桑是分餐制,你掀了我的,那我——我就算了。

当时井伊处分了齐昭一系,齐昭等人也暂时忍了,本来事情可以到此为止,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京都小朝廷当年八月一封戊午密敕,就把火拱起来了。

按理说,井伊要是个稳重老成的,那就置之一笑即可——“不可开无谋之兵端以亡人寿”,你老对别人说这个,可怎么轮到自己就忘了呢。

要不怎么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呢,这自知、自制,天资神授的有,但少见啊,大部分都还得慢慢磨。

其实,井伊直弼以前是个富贵闲人——这是他自己说的,直到弘化3年(1846年),当时的彦根家主,直弼的哥哥直亮绝裔,他才被立为世子,嘉永三年(1850年)直亮过世,直弼才得以继承家主之位。

井伊家在德川幕府成立前就是大名,向来被称为“谱代中的谱代”,被视为谱代大名之首,就算在谱代四名家“井伊、酒井、土井、堀田”里面,那也是傲视群雄的。

就拿幕府名义最高的役职“大老”来说吧,在直弼之前,十一任大老里面,井伊家占了六任,而且第一任和最近四任,那都是出自井伊家——啥叫豪横,这就是豪横。

举个例子好了。

国友一贯斋(生卒年),就是和岩桥善兵卫齐名的那位神匠,此人是制造出扶桑第一把实用气枪,反射天文望远镜、玉石灯(下层水上层油的灯)、怀里笔(简易自来水毛笔)、强力弩、神镜(反射所成的图像就是铜镜背面的纹样的镜子)和“町间见积远眼镜”(测距仪)的那位。

文化八年(1811年),彦根藩井伊家要求国友村制造200匁目玉筒(大炮),但是村年寄们认为这次订购没有幕府的批准,所以没有开工。此事惹怒了彦根藩,取消了一切与国友锻冶的订单。由于地处彦根藩辖境内,这次冲突无疑是国友村史无前例的大危机。

国友村作为幕府直管的锻冶之地,为了继续生存,把官司打到了江户。可文化十四年(1817年),这件事却以国友村的两个年寄被惩罚而收场。

从此之后,国友村一蹶不振,基本上就算废了——井伊家不依不饶,继续找茬啊。

这井伊家大模大样地私购军国利器,被人揭露之后还啥事没有,这说不横都没人信啊!

家风如此,井伊又是半路出家的掌舵人,那后面的刚愎自用也就可以解释了。

安政五年(

1858年)九月到安政六年八月,他主导发起的戊午之难,从齐昭一系的强力攘夷派到朝廷公卿开始,再扩展到开国派、调和派,几乎将政敌一扫而空。

到后来,井伊自己也有些后悔了,开始和各方修补关系,但甜枣还没送完,安政三年(1860年)三月,这位就被以水户为主的各家浪士刺死。

他死了,小朝廷立马改元,“安政”变“文久”,说是因为江户城火灾等事件,取《后汉书?马融传》里“丰千亿之子孙,历万载而永延”之吉句,以求上天和诸神垂怜护佑,可谁不知道,这是皇室和公卿的庆贺,“井伊这个祸害可死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了!”

但好事多磨啊,井伊是死了,可登场的却不是尊王的齐昭一系——调和派卷土重来了,你说这事搞的。

但直秀等人说“幕府自作自受呢,源自其应对不当”,除了有井伊的锅,这调和派也跑不了。

调和嘛,左右逢源而已,但这事干不好的话,就会变成“左右受气”。

久世、安藤等老中,不能说没有实力——没实力也干不了两年,但问题是,这能力不够啊。

安政六年六月(1859年7月)起,长崎、神奈川(横滨)、箱馆对外开埠,然后物价沸腾、民不聊生。

而万延铸币(1860年)、发行一当四铜钱(1861年),这两手只顾着救幕府自己,算是彻底把人品败光了——是,对各家有些手当金补贴,可“杯水难救车薪”,何况大头还不是被江户搂走了。

而五品江户回令(1860年),这统购统销的费劲折腾,到了也没根本解决物品短缺、物价上涨的问题。

所以嘛,干不了就别干,久世、安藤一系下台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最终,两人落到文久二年(1862年)几乎人人喊打的局面——齐昭一系的强力攘夷派、井伊背后的佐幕强硬派、京都的小朝廷、浑水摸鱼的强藩和希冀自救的诸侯、旗本,都觉得不满意啊。

但直秀也想过,这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幕府自作自受,形势如此、大势难违啊:

这农业国对外通商,还没有啥有力控制措施,这工业品,哪怕是初级工业品大量涌入,咔嚓咔嚓的大剪刀挥舞起来,就算神仙他也该跪也得跪啊,何况是久世、安藤等凡人。

打不过、受不起,这窝囊罪,扶桑才尝了几口啊,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北地倒是有一种声音,以堀利熙和江川英敏为首,这些人知道公武合体就是扯淡,因此要求“尽起北地之兵而勤幕府”,起初声势还颇为浩大。

但这可拉倒吧!

截止1861年底,箱馆奉行所领民13万余人,虽然因为移民较多所以青壮年比例颇高,倒是可以拉出1万人马来,靠着军械犀利加上福利好,横扫扶桑还真有可能。

但先别说北地的日子过不过了,这是兵多兵少的事么!

直秀乱入以来,幕府的实力比原本强了几倍,可不也是不敢以武力慑服对手嘛,这经济问题不解决,开始打赢了后面不还是照样处处有人反对,完全无用啊。

而且人心所向,这说起来虚,实际上威力却很大,除非爽完了就拉倒,不然的话,要想改天换地,那就得认——大部分人觉得应当如此,那就别对着干,最起码别公开对着干,要不然费力不讨好啊。

直秀在今年年初出发前,就怕他不在了,万一有事北地群龙无首来个大暴走,因此早就做了预案。

所以堀利熙和英敏当时就被压住了,而原因则在于赞画人员推演:

北地以1:2计算实力,也就是北地和盟友的1可以抵别人的2。

当然了,好多人不服,认为算少了,就算不能1:10,那1:5也不为过。但直秀等人认为综合实力不能这么算,北地人口不超过40万,那产能和体系就过于脆弱,对盟友的支持就不够,因此1:2还是比较合理的——至于过了40万,到那时再说。

根据这个比例,本地有三步走的计划。

只有北地和铁杆盟友的人口占到了七分之一,也就是四百万,这时候,北地才能公开跳出来,那时就可以指手划脚了,说话嘛则自然有人听、有人重视;

至于想左右局势,这个要求可就高了,扶桑人

口是两千六百万往上,至少得有七百万,也就是四分之一,这才能开始和所有对手正面扳手腕——以一抵二嘛,者四分之一就是一半,估计另外的四分之一不敢动,那就是一半对一半,有啥好怕的;

但如果想完成终极奥义,也就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至少要有三分天下的实力,也就是连盟军加起来,至少要有九百万的人口。

这个结论出来后,当时大家都笑喷了:

虽然是在谈正事,但可这太好笑了,七百万、九百万,这不就是北地加上幕府御领的实力嘛!

根据扶桑的表高,幕府御领是680万石左右,其中260万石是家臣旗本的领地;而亲藩大概有260万石左右,谱代大名占670万余石,其余外样大名约千万石。

怎么算的话,居然堀利熙和江川英敏是对的——因为“尽起北地之兵而勤幕府”,之后北地和幕府加起来,人口恰好能达到700万这个门槛,如果再拉拢一些铁杆,那900万很是轻松。

而直秀根据推演,居然说这“勤幕府”一事不可行,这现场打脸能不好笑嘛。

当时直秀自己也乐了,擦了眼泪他才解释:

幕府御领如果能如臂使指,今天我们还谈啥勤幕府啊!

不说自家箱馆奉行所自行其是这事,文久年(1860年)扶桑的一揆发生43起,根据北地的统计,万延元年的数目更是居然有50多次。

虽然大半不是在幕府领地,可一少半在也不行啊,这御领700万,如今愿意跟着幕府走的,或者连不反对的算上,有一半没有?

直秀这个提问一出,大家都默然了。

为啥呢?

因为问都太好了!

箱馆的移民,最早是秽多和非人,正经百姓、町民来得很少。

可如今,肯来本地投靠的,已经都是各家的良民了,原本不能继承家业的次子、三子不说,“水吞”、“小前”等雇农也不谈,连原本是本百姓这种有地的也开始多了起来。

原来,开港之后物价沸腾,富者愈富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贫者愈贫是确凿无疑的,幕府和各家诸侯都开始对民间加大搜刮力度,就这么短短的两年多,连有地的“本百姓”也扛不住了,破家纳赋的比比皆是,不然攘夷的声势能这么大嘛——活不下去了,不闹不行了。

所以,御领的领民和幕府一条心的,嘿嘿,不能说没有,但真心拥戴的,少而又少,否则幕府也不会对小朝廷步步退让了——真是万无一失的话,那为嘛不动手!

所以啊,北地和幕府加起来700万领民,这个真不能这么算,所以勤幕府这个提议,完全无用。

那北地一系的算盘是怎么打的呢?

扶桑依然是幕藩体制,但如今又混进了京都小朝廷。

这公卿皇室嘛,直秀一系都是实干的,天然对这些不事稼穑的看不上眼,因此连勾搭都懒得勾搭。

而幕藩里的藩,是诸侯各家,这个勾搭起来,一家家的下来成本太高了,见效也慢,虽然北地一直在做,可哪有幕府这块大饼吸引人啊。

但幕府的架构是,谱代大名担任的老中指引方向、旗本掌握实权,里面姻亲、派系复杂,如今公武合体在即,这亲藩、外样大名又来插一脚,堪称乱的一比。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群龙无首,天下大吉”,趁着这如许多的势力内斗不休,直秀等人尽可勾结连环,等这些人斗累了、斗厌了,想干正事了,那积蓄好实力的北地自然可以应时而起。

所以嘛,如今还是应时而动的阶段,也就是凑八百万石铁杆的阶段——赞画人员认为,八百万石的领地,大概有八百多万人,按一半算,四百万人还是可以争取的,那这样就能达到北地公开跳出来指手划脚的门槛。

而直秀救老中首座久世、推动备后福山家石川文兵卫到处勾连,都是为了达成这个小目标。

但“你有你的盘算,我有我的打算”,这各家的计划难免冲撞,因此,文久二年(1862年)六月七日到达江户的朝廷敕使,左卫门督大原重德,这位就遇到了大麻烦:

敕旨里有“三事之策”,可如今还没宣布,就有一件就已经黄了,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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