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洗得很慢，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时，江月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高品质更新】舒残颚疈
窗还开着，房间里的烟味没有了，温度也降低了。刘璃掀开被子倒在枕头上时，江月明低哼了一声，身体朝刘璃靠过来，头倚在他的臂膀上。或许是刘璃尖瘦的肩膀硌了他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挪开身子。刘璃垂眸注视那张安详的睡颜，许久，低叹一声，关了壁上的灯，合上眼睛。
早上还是刘璃先醒来的，要起身时，发觉自己的手臂被江月明枕着，压得又酸又麻。他轻轻抽出手臂，江月明也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刘璃。
“我做梦了。”他说。
刘璃揉搓着自己的手臂，让麻木的关节和筋脉尽快恢复知觉灏。
“我梦到我妈妈了，她就站在H城的江边，对着江水看，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江月明自顾自说着，潮湿的眸子里闪出一缕哀伤的光。
刘璃俯身把手指探进江月明的头发里，缓慢地梳理，一句话都没说。
“刘璃，我已经知道我妈妈真正的死因了。”江月明把自己的脸贴在刘璃的颈窝里，缓慢地摩娑。他的声音很轻，但落到刘璃的耳朵里却是铮铮的响，手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嗯。
江月明立刻发觉了，嘴唇吻在他的手心上，问道：“你的手怎么抖了？”
“没什么？”刘璃努力按捺住怦然加快的心跳，缓缓收回自己的手，“不是车祸吗？”
江月明抬起头，眉心深蹙，沉吟了片刻，才重重地摇头，“不仅仅是车祸，里面的隐情很可怕，非常可怕。”
“呃？”刘璃的眉心也皱了起来，心头被一层忧虑的阴霾笼罩着，他以为江月明知道的真相就是晴婉是被龙少派人害死的，却不知还有更深的隐情暗藏其中。他和江月明都沉默了，一个是为随时可能出现的复仇与戕害，另一个则是在筹谋如何让真正的凶手自动现身。
两个人各自藏着心事，起身洗漱吃早餐，然后一起出门，江月明的司机已经等在金庐的门口，分手前，江月明握住刘璃的手，在他的颊边轻轻一吻，低声说：“事情能让下面人做的就不要亲历亲为，多休息，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刘璃点头，看着他上车驶远，才走进车库把那辆银色跑车开了出来。
跑车驶上道路不久，刘璃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发现那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到码头附近，才有所警觉。他趁着等红灯的机会，用手机把那辆车的车牌拍了下来。
到达码头后，刘璃一走进顶楼的办公室，蓝玉和古青就跟了进来，蓝玉只是暗暗地用眼睛上下打量刘璃，古青心软嘴快，一把拥住刘璃就叫了起来：“刘璃，我听说你病了，病得还很重，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全好了吗？”
蓝玉赶忙在后面拉他的衣服，他却根本不在意，还是一脸关切地问长问短。
刘璃浅笑，抬手拍了拍古青的肩膀，回答：“没什么，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蓝玉闻言眉梢微微一颤，脸色也暗了下来，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倒是古青愈发着急地拉高了声调：“刘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还这么年轻，一定会没事的，江先生那么有钱，他一定会……”
这是犯忌讳的话，他说到一半也意识到了，赶紧打住，松开搭在刘璃肩上的手，讪讪地咕哝了几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的话，便挪到一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到底是蓝玉心思沉稳，先把古青支出去泡茶，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把刘璃不在的这一段时间码头上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向他报告了一番。果然如江月明所说，近期进港的货轮很多，货场被货物堆得满满当当，连消防应急的过道都被占据了。
刘璃记起当日欧家兄弟指使人在货场纵火的事情，便嘱咐蓝玉加派人手日夜在货场值班，一定要保证货物的安全。蓝玉点头答应的同时，目光在刘璃的脸上扫过。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刘璃淡淡地回望着他。
“也没有什么。”蓝玉收回视线，手指在桌子上画了几个圈，才又抬起头，低低的声音问，“刘璃，最近大哥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江越？”刘璃诧异地看着他，继而摇头，“我病了之后只见过他一次，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问？”这样反问的时候，刘璃的思绪也在脑子里画了几个圈。那天江越在金庐说的话以及早晨江月明说的话被他联系在一起，而矛头直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也没什么，就是近来总是见不到大哥的面，他好像很忙，却又不找我们几个打小跟着他的帮忙，我有些担心而已。”蓝玉的语气听着好像很平淡，但细一琢磨却含着深意。他不是在抱怨江越的疏远，而是在告诉刘璃，他们这些打小跟着江越的年轻人如今跟在他身边，已经不被江越信任了。所以，他在替其他人向刘璃请命，他要刘璃给他们这些人应有的信任和关照。
“哦。”刘璃自然听得出他的画外音，面上依旧淡淡的，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江越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你用不着替他担心。”
“我并不是担心大哥。”蓝玉的目光又在刘璃的脸上一掠而过，正要接着说话，古青端了泡好的茶回来了，便又闭上嘴，接过茶壶，把杯子斟满送到刘璃面前。
刘璃弓起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并示意古青也坐下来，三个人一起喝茶。
古青自知自己嘴快总是乱说话，便刻意闭了嘴巴，闷头喝茶。而蓝玉已经把要说的都说的，再无话说，所以也是闭紧了嘴巴闷头喝茶。刘璃也是闷头喝茶，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旋转，他能感觉到正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伺机发作。其实，那些发生过的以及尚未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他尽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但他不能，他不能眼看着事态沿着他无法预知和掌控的方向发展，更不能任由有人受到伤害而自己无所作为。但到底要怎么做，他一时也没有头绪。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谁都不开口，直到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三个人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古青动作麻利地一步跨到窗口，手搭在额头往远处眺望。
“又有船要进港。”他说。
蓝玉忙站起身对刘璃说：“我要去货场看看，通知他们准备卸货。”
刘璃也起身说：“我们一起去。”古青听他们这样说，也想跟着去，但刘璃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他，“开我的车出去兜一圈。”
“呃？为什么？”古青纳闷地攥着车钥匙，刘璃扳着他的肩膀走到门口，把手机掏出来，指着自己拍的那张照片给他看，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和他交换，低低的声音说：“你去开车的时候尽量动作快点，不要东张西望，然后随便把车开去哪里，只要是注意观察看这辆车是不是跟在你后面。”
古青答应着快步出门去了，这边蓝玉也跟上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古青远去的背影。
“我让他去帮我确定一下，等他回来了再同你讲。”刘璃神色坦然地对蓝玉说。蓝玉默然点头，两个人并肩下楼，又乘接驳的电瓶车到货场去，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了一番。货场里虽然堆得满满的，但井井有条，并不凌乱。刘璃知道蓝玉功不可没，出了货场便把手搭在蓝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蓝玉只是浅笑，“都是分内事，不辛苦。而且古青那小子最近也没闲着，他弄了一套程序，可以将货场里货物的分布情况显示得清清楚楚，安排货位的工作变得很容易，不必再像以前那样费力劳神了。”
“哦？这么说也要好好犒劳一下古青了。”刘璃亦是浅笑。
回到办公室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古青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刘璃，我开你的车驶出去没多远就发现了，那辆车果然一直跟在后面，我在大街上兜兜转转几个圈都甩不掉，而且总是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来是专门干这一行的，很专业。”刚一坐定，他就亮起洪亮的嗓门对刘璃说。
刘璃看了看他那张因为兴奋而略带潮红的脸，又回头看了蓝玉一眼，蓝玉略带诧异地与他对视，“难道有人跟踪你？”
刘璃点头，“原本我也不能肯定，所以刚才让古青再试一下，现在看来是真的有人在盯我的梢了。”
“可会是谁呢？”蓝玉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刘璃刚摇了摇头，一旁的古青就忽闪着一双顽皮的眼睛笑了。
“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很快就知道的。”他煞有介事地挺直了腰。
“呃？”刘璃和蓝玉都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跟我来。”他勾了勾手指，把两个人带到他的工作间，打开电脑，一番操作之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图像，稍加调整，图像变得清晰了，而且还有声音传输出来。
“我把车开到一个旧巷子，那里我熟得很，转几个弯就兜到那辆车的后面，偷偷把一个微型摄像头装在车身上，你们看着吧，只要车里的人有所行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古青又得意洋洋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下，随即镜头里出现两个男人，他们正站在轿车旁一边抽烟一边低声说话，因为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古青就又调整了一下，但声音仍然不是很清晰。
“这两个人是谁？”蓝玉先问了一句。
“我不认识。”刘璃回答。
“我也没见过。”古青嘀咕着还埋头在电脑前鼓捣，但声音和图像似乎已经调整到了极致，再没有什么变化。
“算了，就这样吧。”刘璃对古青说，“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就是盯住他们，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
古青点头，两眼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
刘璃朝蓝玉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房间，走到外面的过道上。刘璃点燃一枝香烟抽了一口，把目光投向码头外遥远的天边，缓缓吐出一缕烟雾。
而蓝玉也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好一会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刘璃手里的香烟燃尽，他转身把烟头丢进垃圾筒里，再走到蓝玉身边时，他幽幽说道：“蓝玉，这一阵子我经历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些事，将来要何去何从，我还没有想好，所以，眼下我不能给你和其他人任何的承诺，我只能说感激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信任，如果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我是决不会亏待你们的。特别是你和古青，我们三个是经历过生死危机的生死兄弟，即使以后我们再没有机会并肩共事了，我也会把你们牢牢记在心里的。”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蓝玉先听得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到刘璃扭头沿着楼梯上楼回办公室，他才缓过神来，想跟在刘璃的后面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神情寂落地站在原地，也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来点燃。他一向不在工作的场合抽烟，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也是会抽烟，等到他点燃香烟一口一口猛吸的时候，上楼来找他谈事情的人都有些意外，但看到他脸上沉郁的表情又都没说什么。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夜幕降临时，蓝玉走进刘璃的办公室，静悄悄地站了一会，然后说：“刘璃，我们一起去喝酒吧。”刘璃正伏在桌子上看电脑，古青做的那套系统果然十分便利，把以前很多需要人工操作的事情都程序化了，既省却了人手又防范了因为可能出现的差错而带来的麻烦。听到蓝玉进门开口说了话，他抬起头来，淡淡的一笑，说：“好啊。我也有日子没喝酒了，正想着和谁痛饮一场呢。”
正说着，门外有人猛地冲了进来，差点撞在蓝玉的身上，来人一刹住脚步就低吼了起来：“刘璃，你快来看看，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是古青。他的嘴巴半张着，呼呼地直喘粗气，显见是一口气跑上来的。
“什么？”刘璃和蓝玉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自己过来看。”古青说完掉头又跑了出去。刘璃和蓝玉只得跟在后面，奔到古青的工作间。电脑屏幕上的图像已经定格，画面里有三个男人两辆车。
等到刘璃和蓝玉都凑到屏幕前，古青点开了回放键，画面快速回到另一辆汽车驶来的时候，汽车停下，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走出来，那两个跟踪刘璃的男人马上迎上去，三个人走到一起似乎在说什么，说了几句之后，那个高瘦男人转身走回到车里，汽车随即开走了。剩下的两个男人也坐回到汽车里，整个画面里只有一辆车，黑漆漆地停在夜色里。
刘璃静静看着电脑屏幕，脸上亦是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异样的表情。蓝玉又把手伸到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枝放在嘴边，却不点燃，只抿紧了嘴唇叼着，眼角堆出几丝细细的纹路。
古青黑着脸看看刘璃又看看蓝玉，急不可待地喊了一声：“你们倒是说话啊，那个人是大哥啊，蓝玉，你没看出来吗？”
蓝玉回头瞪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朝刘璃瞟了一下，古青这才恍然醒悟，忙下意识地掩住嘴唇，但又忍不住嘟嘟囔囔地说：“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让人跟踪刘璃呢？”
刘璃的肩膀不自觉收紧了，但颈子昂起来，脸色仍旧白得没有血色，眼睛却是晶亮的。
“古青，江越这么做自然会有他的道理。你们跟了他那么久，应该很了解他的为人，他做过毫无意义的事情吗？今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说罢，他站起身往外走，蓝玉跟着他紧走几步一起出了门。
刘璃略停了停，回眸看着蓝玉：“还要一起去喝酒吗？”
蓝玉的脚步迟疑了，唇角不自然地勾了勾，“呃，那个……刘璃，我忽然想到还有些事要做，比较急，我们下次……下次，好吗？”他的嗓音干涩得像被晒干的枯草，把周遭凝定的空气刺得生疼。
刘璃的唇角也弯了起来，他的微笑却是温婉柔和的，“好，你去忙吧，下次有时间我们一醉方休。”
“恩，一定，一醉方休，不醉不归。”蓝玉眯着眼睛收敛起眸底的波痕，连连点头，笑容也缓和了一些。
“那好，明天见。”刘璃挥了挥手，大踏步地走出办公楼。
蓝玉则一直站在窗口。古青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他的身后，和他一样望向窗外，望着刘璃上车，然后驾车驶远。
“蓝玉，你打算怎么办？”古青的声音里有不同寻常的深沉。
“我？”蓝玉扭头看着他，眉毛一耸，淡淡一笑，伸手搭住古青的肩膀，“我没打算怎么办。走，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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