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了,董公亲标咋在?”
段煨亲随见门外杵着一队单手持长戟,一手擎燕字钩镰盾镶的步卒,三十余戴水貂皮帽,挂狐尾的骑兵,立马低骂了一声,“还换不换?”
“来都来了,董璜都看见咱们了。”
段煨边扬手冲一飞扬跋扈的骑士打招呼,边笑容不改的骂身旁的亲随,“一见扭头就走,那才是做贼心虚。”
段煨生性多疑,肚子里的弯弯绕多,以己度人,最是喜欢揣摩人。
其与凉州三明段颎同族,是贾诩的老乡。贾诩潜入关中,怕露相,初时寻落脚地,就找上了凉州官军中的段煨。
可短短数日,贾诩就拉田豫走,田豫狐疑,问其何故。
贾诩答:“段煨善疑,见你我兵胜,深惧我夺他兵权,久留易受其害。”
田豫就以为此乃小人,贾诩却说“不”,理由是:“我等留,其恐权柄旁落,才会加害。若我等走,以我北盟之力,其有我这个乡党在外为援,只会巴结求靠,反对我有大利而无一害。此非小人,不过趋利避害。”
于是,田豫带南进支队西去后,贾诩就离开了段煨,而到了中联储据点。
事实正像是贾诩所料那样,一等贾诩离开段煨,身为官军的段煨,却成了贾诩最可靠的保镖。
有关中士人发现贾诩暗中策动,至皇甫处欲告发,恰段煨当值,问名来意,请入内堂,拔刀杀之,弃尸于野,做遇贼被害之状。
段煨拔刀杀的不是贾诩,不是贾诩离的近,而是刻意拉远一步。
一步之差,咫尺天涯,本会对贾诩为恶之人,就远这一步,对贾诩就会为善。
“围城粮愈少,这银行的人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说是银行,就是早前美阳官榷旁的一间二层客货杂栈改的。
沙色的包砖木柱,上的玄漆早已脱皮,漏窗明亮,环栈楔入墙壁的镂空雕花木窗,上面的漆色也已斑驳。
因陋就简,银行并未整修,只是在内墙外摆了一溜赭红漆桌做柜台,进门左手边一个之字木阶梯通向二楼。
楼是回字型,四面楼围成圈,中间天井一样的敞院开拓地,有口井,早先挂着不少绳子,供人洗漱洗菜晾衣,有时食客多了,也会把餐桌摆在天井。
银行代替客栈后,门前的素灯笼被显眼的红灯笼替代,下面坠着明黄色的流苏,两个灯笼间的门楣上横着一张“工商银行”四字的烫金额匾,显眼异常。
银行堂里挂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绳子,夹子夹着的一张张票据,时不时就从绳间划过。
北东西三面柜台,几个埋头书写的笔贴伙计,账房先生,不时就将一张张刚写好的票据,用夹子一夹,朝头上的细绳一挂。
再用力一推,票据夹子就在一众客人的脑袋上,转瞬滑到另一溜柜台了。
不用人跑来跑去,伸手一摘,就把绳上夹子夹着的票,取下来了。
“三位,且先用茶。”
堂内靠右的横桌上,摆着天枰与小秤,一个似老眼昏花的“鉴定师”,正坐在桌后,检验桌前坐着的一位妇人,拿来的步摇金钗。
段煨三人正要过去,被斜里走过来的一个伙计,笑着领到了一扇斜屏风之后的矮木椅落座。
银行不是当铺,只接受五铢钱,金银货币与汉元的互兑,堂内右角的鉴定区,都是接待兑换金银的客人的,比一般存汇业务多个优待,有茶水糕点供应。
此区接待是个磨练人的岗位,从一进入银行做学徒,到这个岗位磨练磨练眼力价,才能出行行骗,才有资格打着本行的旗号,到街面上四处拉人贷款。
从街面上再历练回银行,业绩出色的就能摸到主管岗位了。
与朝廷举孝廉先入朝任天子郎官,再外放县令,再回中枢部阁,署理文牍带小吏,再外放州郡,为诸侯国相,再回朝任部阁之长,朝中丞相,轮值岗位锻炼,异曲同工。
“花糕,毛尖。”
段煨是熟客,倒是接待员眼生,怕慢待,反客为主,轻车熟路的吩咐,“有新鲜的豆沙粘糕没?来六条。”
“…唔?”
接待员有点懵,行里豆沙粘糕都是现做,用料考究,且只有秋冬季有,不易存放,一般是只有一眼就看出来是大客户的初至者,老贵客,才来两条。
一般人只有茉莉花,哪来的毛尖?
“毛尖有,豆沙粘糕没了。”
接待员就笑,对段煨一行的武官穿戴毫不介意,知道碰上了老客人,态度才又亲热两分,“新出的薄荷馅粘糕,一口顺心凉,您尝尝?”
“好。”
段煨大刺刺的落座,吩咐伙计自上。
过不多时,花梨木的长桌之上,三个青花瓷茶盏,一尊白玉瓷高颈细嘴壶,一个长瓷碟上,冒着袅袅白色寒气,晶莹剔透的黏黏白糯米皮下,露着莹绿色薄荷馅的粘糕就端了上来。
除此之外,接待员还拿了两小篮开口的坚果,笑容满面的端了过来。
六条粘糕已经切成了一段段,段前插着小木叉,拎起即吃。
“你们银行的糕点真是一绝。”
一等糕点奉上,段煨毫不客气的拿起叉子就来了一段,边咀嚼边回味,“我在家自己做,就怎么都做不出这个味道。”
说着,又是奇怪的哼唧一声,“说也奇怪,我吃过你们行里的熏鱼,又甜又硬又有嚼头,可在家我就是做不出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
“有啊。”
接待员就笑,“秘方就是直接开熏鳕鱼罐头啊。”
“…呃?”
段煨愕然,“罐…罐头?”
“对啊。”
接待员自顾坐在长横椅的侧小座,恭声又不失亲近的打趣,“就是直接开的罐头,那黄桃客人吃着都说好,都说吃过的桃子没这个又糯又甜又爽滑的味道。”
说着,又是一笑,“其实那就是直接开的罐头,似乎是只有罐头里的果子,鱼,是这个怪味道。喜欢的就喜欢死,喜欢吃鲜果鲜鱼的反受不了那个罐头味。”
“原来是这样啊。”
段煨挠了挠脑门,骂了句,侧身问亲兵,“赤儿,咱军内的罐头咋都是粉一样的肉,这个鱼罐头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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