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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姓徐,因为是宿舍年龄最大的女孩,开学不久,我们亲切称她徐姐,后来又改叫她为大姐。她直接掌管宿舍一切大权,包括安排舍友值日打扫集体卫生、送交宿舍被子到洗衣服的任务等等。除外,她还掌握班级的其他大权,因为她不仅是室长,还是班上的团支书。如若她有跋扈气息渗出半点来,我们便在背后叫她武则天,甚至叫她慈禧太后。不料“慈禧”称呼不知如何传到班里几个男生耳朵里,他们竟敢当她的面叫她“慈禧老太婆”,后来又改为“老太婆”,为此,她相当气恼。
确实有些过分,我们都认为。
虽然她始终是大姐大的形象,但总会受到我们的“欺负”,比如作为室长总是要负责宿舍值班日外的卫生,因为一周分七日,宿舍只有六人,所以她每周要值两天班。遇到值日舍友不在时,没人打扫时,她常常在我们忙于自己的事情时,默默拿起笤帚扫地、整理公共区域,出门倒掉垃圾。每次早上有课时,还要最早起床,开着闹铃一一催我们起床。
她在班里也老是受“欺负”,什么苦活累活都要她负责,比如班会组织、聚会时采购物品。有时候,她还会因为工作做得不好,受到年级辅导员和班里同学的夹击,有苦也说不出来。
她可是一个十足的老好人,做事多抱怨少。
更何况她是女孩子嘛,女生可都不喜欢被人提起“老”字,夸年轻还来不及。单从外表来看,她也并不“老”,成熟带着稚气,学校还有不少男生暗地喜欢她,可惜她没有遇到中意的男生,一直一个人,当然这似乎与她自身有关系,她好像并没有想要在大学谈恋爱的打算。
我也挺喜欢她的,唯独窗户的事情,使我耿耿于怀。因为以前我在家里时,总喜欢清晨的时候打开窗户站在窗口望看远处,观察楼下走过的人,探出头呼吸新鲜的空气。
她那么一说,大家伙都不敢让我打开窗户,否则会引起宿舍“暴力事件”。宿舍里还有好几个姐妹有时候挺爷们的,厉害起来甚至不对男生示弱。
集体生活就是这样,如果自己有什么特别癖好,甚至爱好,一旦要影响到别人,或者别人不喜欢,哪怕再不情愿,你就要不得不改掉。
住在宿舍,要时刻考虑别人,连说话都要谨慎,不要因为太大动静打扰到别人的安静,唱歌要尽量少,避免别人因为本身心情不好,乘着势头对你动气,讥讽你唱歌难听,最终影响到和气。如果要想在宿舍里面跳舞,那简直就是你奢求。不过,碰到整个宿舍都是宽宏大量的舍友,那自然得别说。
要是自身不幸有磨牙、打呼噜、或者脚气这类糟糕的境况,那恐怕就要更加放低姿态,像是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囚犯,丧失政治权利终身一样,怎么也抬不起头。
还好,我自身不严重,但是,也有被舍友抗议过的经历,有一天早上,一个舍友指着我的鼻子得意洋洋的说道,“喂,你昨晚可是先磨牙又打呼噜,我昨晚睡得很晚,两点才睡着。”
为此一整天,我无颜面对她们,像是心虚偷了她们重要的东西,为了弥补罪恶感,我便虚心向她们请教,“哪里有买医治磨牙和打呼噜的药?”
听她们的介绍,我跑到校外的一家乡村医疗所,慌慌张张对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医生说出我的苦恼,说了好半天,像是个正溺水的人,寻求他拉我一把,救我一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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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说完,他白了我一眼,给我一板打虫药说道,“哪有那么严重,哪个人没有半点缺点,正常人都会磨牙和打呼噜,没有人一辈子不打呼噜的,连精密的机器偶尔都要出个毛病,抛个锚,何况人呢!”
与我们同楼层女生宿舍里,有个同级女孩患有严重脚气病,好几次去她所在宿舍串门,都闻到一股怪味,空气中弥漫着脚气味、花露水味、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的气味差点让我呕吐,与她同舍室友总是在背后抱怨,大呼“生化危机”。
不久后,那女孩迫于大家强烈的反应,搬出宿舍,在校外独租房住。
我们的寝室也曾爆发过“生化危机”,通常在炎热的夏天,往往是某个舍友因忙于其它事务,将脏衣服放在衣柜中,由于时间太久发了酵,从柜里不断渗出“毒气”,熏得我们不敢进入宿舍,我们强烈抗议过“敌人”,求她饶命。
即使如此,大学四年,我所在的宿舍,没有一个人因为什么重大矛盾而搬出宿舍,六个人完完整整的渡过四年大学生活。
实际上,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宿舍,也会因为性格或者生活习惯上的不同,产生难以消除的摩擦和误会。虽然矛盾众多,庆幸的是,宿舍内没有爆发一次公开意义上的决裂。
宿舍六人,在大二时,因为围绕一个舍友,形成明显的三派。
小小的一个宿舍还能分成三派,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确实如此。不仅仅是我们这个寝室出现这种情况,我听闻在学校认识的一个别院女孩说,她们宿舍甚至可以分成五派来,只有两个人关系较好,其它的人特立独行。派系似乎由古遗传至今,属于中国特色,政治尚分为左派、右派、中间派呢。
我们的宿舍生活也类似政治状态,因为价值取向以及生活习惯的迥异,分成明晰的三组。
素有争议的那女孩长得白白净净、家世甚好,却因为缺点突出,加之为人少根筋,常惹得大家气恼,“反对派”们给她取了一个巧妙的外号“白富妹”,“白富妹”名叫晓悦,复姓司马,她与我唯一相似特征是都来自外省。她家在首都北京市南郊的一个区,父亲在天津开了一家商贸公司,据说是卖皮质大衣、皮鞋,一到冬天,她浑身上下都是各种名牌的皮质货,无愧于“形象大使”。
“白富妹”看起来倒并不像生活在北边的地道女孩,她告诉我们,她母亲出生于江南水乡,所以她遗传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苗条偏瘦的身材、妩媚的眼睛(“反对派”说那是一双勾人的眼睛,杀人的利器)。尽管柔柔弱弱,她却是个“全才”,能唱歌、能跳舞、还会好几种乐器,包括钢琴、吉他、口风琴,甚至还会喝酒抽烟。除外,她特别精明,对于一切只要有利益的东西,她绝对性的争取,还是个厉害的社交高手,来学校不到半个月,大一至大四的许多学生都认识了她,当然,她换男朋友的次数几乎跟上她换衣服的件数,奇怪的是与她交往的男生从不会在意,还不断的为她买衣服。实际上,她的柜子不出一年便密密麻麻塞满了各个季节的衣服。然而,每次从家回学校,她还会带来新衣物,全都是她母亲逛街为她购买的。她柜子里的衣服,我们这些舍友把所有衣服放在一起,都不到她的一半。
最初的时候,她在舍友们心目中算是个不得了角色,我们都认为要在她身上学到的东西很多很多,但是,当大家真正了解她时,所有人无不失望。
“反对派”针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总是太自私,为人交往不注重细节,从不考虑周围人的想法,自我中心思想严重,处事偏,有时候变本加厉。
许多时候,她都是回宿舍最晚的人,一回来便把宿舍折腾个够。老在大半夜里说梦话,甚至起床打开灯找东西,发出的动静声又大得离奇,甚至打开计算机,不仅发出劈劈啪啪的键盘声,而且对着电影大笑起来,甚至忍不住发出怪声,好几次吵醒正在熟睡的舍友。
反对派阵营很快形成,我曾经一度作为之中的成员,加入声讨“恶行”的队伍里,强烈要求她改掉自私的行为。然而,结果在几场与她对决的“战斗”中,我迅速被击退,而且惨重退后。
因为,她实在是太精明了。诡辩的口才,不服输的态度,远胜于我。
有一次,我对她说,晚上上网可不可以关掉声音,大家可要睡觉啊。她反问我,我们早上不都吵着她么?我们说,那可是要上课啊,我们穿鞋,下床自然会弄出点声音啊。你不想上课,那是你的问题。她回复说,我晚上上网那也可是有正事啊,社团里有重要的事务要交给我打理。我说,我可看到你和一男生在网上聊天,哪是处理事务?她辩解,那男生和我在网上交流工作方面的事而已,不是闲聊。
话说到如此地步,我还能说什么?至于后来,我主动退出反对派的阵营,加入中间派,原因是我知道她一直对我们隐瞒的事情。
脾气甚好的另一舍友小雨始终属于中间派,既不与“反对派”为伍,也不偏袒晓悦,始终保持住距离。实际上要做到这样真够难的,可她就是一个极限容忍的人。她不久性格极好,而且讨人喜欢。
小雨是我入读大学的第一个好朋友,她为人随和,待人亲切,本身又有理解万事的本领,对我更是照顾有加,如若大学里没有她这样的朋友一直陪伴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渡过那段并不顺利的学生生活。当然,我本身对她也是袒露心胸,实诚实意,绝无半点隐瞒。纵观一生,要交上一个这样的朋友,除了凭借运气外,委实艰难。虽然大学四年里我们难免产生裂缝,有几次差点连朋友也做不了。好在缘变命转,我们最终保持住真挚的友谊。对于她的好,我记得十分清楚。
有一次,因为我生病的缘故,她为我丢掉了一次好工作的机会。
那是发生在毕业前不久,她参加一家大公司的面试,初试轻松通过,负责招聘的hr对她的印象也颇满意,可以这样说,如果复试准时到,她铁定被聘任。岂料,在她应聘前一天,我淋了一场大雨,发起了高烧。凌晨两点,舍友们发现我在床上痛苦动弹。当她们还在思考着怎么办时,小雨早已穿上衣服,从约莫两米的床上跳下,跳下来的动作把所有人吓了大跳,连我事后都惊叹不已。
她将我艰难的扶到公寓门口,叫醒宿管阿姨,拿出钥匙开门。又冒着可怕的漆黑,走到校门口,在黑黢黢的公路上拦截了一辆小货车,车主原本打算回家,她苦苦请求司机才同意把我送到医院的急救室。
高烧是我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我一直昏迷不醒,醒来已是翌日下午。负责打针的护士告诉我,我的舍友真是个细心体贴女孩,一直坐在我的身旁,连吃饭都在病房,还不断的用毛巾为我擦汗。因为我,她把工作给弄掉了,我为此内疚不已,她却表现得相当不在意。我更加在心里为她感动与感激。
针对“白富妹”的“恶劣性”,反对派成员有三人,除徐姐和那个害怕蛇的舍友,核心领导者是一位叫阿玲的舍友,她常常是声讨晓悦举大旗,首当其冲,而徐姐和李素在一旁附和。
阿玲表面上很亲切,人也长得漂亮,说话的声音极其甜美,我们常夸她不去学播音员真是可惜。音色甜美,是我从小到大听过的极好女声,声音仿佛源自于未受污染的原始幽谷,能够深深打动每个人的内心,再加上她的口才也非常不错,她常常代表班级参加演讲大赛,好几次在学校里获得演讲冠军,并且她在班上特别受喜欢,人缘好,尤其得到部分男生的喜欢。
但是,她的另一个特点便是,脾气不太好。由于为人爱憎分明,说出的话极其犀利直接,敢于批评别人的错误与恶行,甚至会因为一时气盛,而爆粗口,骂出难听的话语话语自然与她平时简直判若两人,特别是在宿舍,我们常常听到她骂人的声音,当然,司马晓悦中弹的次数绝对不少,她对“白富妹”的恶行,可谓恨至骨髓,声称要与她势不两立。
怕蛇的舍友叫李素,身材微胖,时常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高挑的个子,一张小圆脸,总是披着一头长长的黑发,无论春夏秋冬,总会看到她躺在宿舍的床上,斜着身子看电子书。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出去,大学四年几乎宅在宿舍。而让她选择这种生活便是她依赖的电子书,听她说,“我的手机里的小说,哪怕是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阅读,都足够我花掉大学四年。”她简直是个书虫,足足把大学四年时间花在了读电子书上。我本身也爱百~万\小!说的,可是与她并不能在读书方面交流,与她读的内容完全不同,她看的全是网络小说,或者国内都市青春小说,而我偏爱世界名著,特别是国外的小说。
宿舍三派活像是三条线段零散而巧合的构成倒三角形,又像一块金字塔,顶上一人,中间二人,下面三人。
由她们三人组成的“反对派”承担着“制裁”晓悦肆无忌惮的责任,而我和小雨在中间斡旋,起到权衡双方的作用,不至于因为实力悬殊,而造成冲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