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跟那被推倒的骨牌一样哗啦啦碎了一地的白黎揣着一脸血泪按响了对面的门铃。
这个新邻居他从来没有见过,貌似是上个星期才搬来的。
当时的他正热衷于玩蒙眼游戏来收获宋凯文等周边居民的一地下巴,比如不拄拐杖连扶手都不碰一下地飞奔下楼梯……在众人朝着他惊呼出声之前却已经安安稳稳地到达了底层。于是宋凯文只能默默咽下一口老血,特别马后炮的告诉他要小心。
这种简直不能更作死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宋凯文已经不再对他的‘看似一脚踩空’而做出回应,反而无比期待他真的‘狼来了’把屁股摔成八瓣之后才宣告结束。
玩归玩,不能玩脱。
大约数秒钟后防盗门应声打开,一个面色非常苍白,是那种好像大病过后还没来得及调养起来的病态苍白的男人探出一个发型有些杂乱的脑袋,一点儿也没好气地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是你?!!”
白黎呆愣了一下,在对方快速关上门的前一秒猛地反应过来把大腿□□门内,也叫起来:“是你!”
那个在深更半夜黑帮交易现场莫名其妙开始跟女儿讲电话话的家伙!
也是在被白黎救下之后反而对他一脸嫌弃的白眼狼!
双方都认出对方并且都无不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对方,白黎满满嘲讽地冷笑:“看见我就想躲做什么,在屋里干什么亏心事呢?”
门里的男人:“你才干亏心事,大爷我行的端坐得正!”
白黎呵呵他一脸,顺着门缝往屋里瞥:“黑社会来钱就是快啊,这才几天就换房子了,你在外面那么吊你女儿知道吗?”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动了男人的神经,他表情忽然一下子放松了,转而换上一种幸灾乐祸的似笑非笑,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行啊,那你就进来看看呗。看到什么回头报上警局或许还能捞个好市民奖?”
说着大门被打开。
一下子有点摸不清他到底有什么目的的白黎警惕地连同另一只脚一起站进了屋内。
金属制的防盗门哐当一声在他背后关上,咔哒上了锁。
想干嘛,杀人灭口?
白黎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指尖,一条翠绿色吐着信子的细长生物悄然顺着他手腕滑入掌心。
屋子里充满了令人忍不住皱眉的油漆味儿跟水泥味儿。还有木头被削后的那种特殊气味,那男人不急不缓地从上衣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点了咬在唇间,喷出几个缭绕的烟圈。然后才从刚才掏烟的地方又摸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出来,摆在白黎眼前。
那是个黑色的小皮本子。
上书三个白黎能看得懂的偌大中文字。
——□□。
白黎:“……………………”
男人狞笑着用两指翻开它,里面摆了一张比起眼前本人来更加正气凛然一点的正面大头照,下方名字:高子阳。
白黎:“…………………………”
高子阳揣着一脸恶意满满的小人得志感,简直是把‘人民警察’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光辉形象给吃到了狗肚子里去。得瑟的几乎把小皮本贴到白黎脸上来:“看见了没有?老子是不是行的端坐的正?”
白黎:“………………”
正,正的不能再正了。
可你大爷的不带这么神展开的啊!
高子阳收回了□□,又猛吸了几口嘴角的劣质香烟,才换上了一点正儿八经的语气对着他道:“我没有什么女儿,也没有妈。那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其实是个暗号,只要我挂断马上就会有弟兄带着人冲进来把那两拨人给一锅端了……结果你能耐啊,忽然跑出来搅混水,等我们弟兄一到满地都是昏死过去的人,叫醒之后更是一问三不知,钱货也全都不见了。”
他恶狠狠地把烟按在墙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老子卧底三个月全白搭,过倒是不用记但是得停职一个月……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我哪知道你大爷的是卧底啊!
你脸上也没写卧底两字啊我看见有人拖家带口的快要死于非命还能干看着不管不成!!
自知理亏的白黎一脸血,总觉得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顶用,只能干巴巴地道:“哈哈,那真是……对不住了啊。”
姓高名子阳的暴脾气警察冷哼一声算是受下了他的这份看起来没多少诚意的道歉,抬起狭长的眼角:“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想不到你就住在我新居隔壁……所以你今天找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白黎上下滑动喉结:“……借电钻。”
高子阳弯腰动作凶狠地摘下连着插头的厚重电钻,往他手里一塞:“拿去!”
三分钟后,灰溜溜从新邻居家回来的白黎整个人都蔫得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还是被对手啄掉了尾巴毛的那种。看得一屋子人莫名其妙,宋凯文更是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怎么了,被咬了?”
白黎苦大仇深状地叹了口气:“唉,咱们以后一定要跟对门邻居打好关系。”
宋凯文:“……………………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你把他咬了?!!”深知自家艺人德行是绝对干得出这种蠢事的经纪人顿时紧张起来。
不过很快白黎就没有跟对门邻居打好关系的机会了。
因为随着这几天短片的连续放出,有关白黎的话题在网上引起了难以预料的反响。
其实白黎的蒙眼短片本身看点并不是很多,心态好点的人大可以把这当成是一次有趣的魔术表演,这年头谁还没见过几个怎么都想不明白原理的魔术啊?
但妙就妙在,魔术虽然神奇,但无论是变魔术的人跟看魔术的人,都是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有猫腻的。
而宋凯文率领的网络团队放出的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短片,却故弄玄虚明着暗着的暗示大家他们没有猫腻。
这让广大唯心主义了一辈子的群众怎么能忍?!
一时间网络上解密的,揭秘的,被忽悠了深信不疑的,站边上看戏的,各路人马纷纷出动,把这个系列的短片连带《易体》这部压根还没开机的电影炒到了简直不能更热,制片方和赞助方笑得合不拢嘴,随之而来的麻烦事儿却让白黎等人照单全收了。
比方说有些激进而细心的网友靠着白黎等人放出短片中出现的窗外建筑物而推测出白黎等人所住的小区。
紧接着数学帝出动根据其建筑物大小远近而计算出了宋凯文家的具体位置。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寄到家里来的恐吓娃娃,小动物尸体,还有层出不穷的警告电话让他们不要再忽悠愚昧的民众。
虽然当事人完全没有被威胁恐吓到——血娃娃被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小动物尸体被正愁缺少活物来喂毒虫的苗疆少年乐颠颠地抱走扔进了养虫的缸里。
至于骚扰电话……拥有‘被人嘲讽之后的正确姿势’技能的白黎表示被反嘲讽的百口莫辩后只能憋着满腔老血咆哮一声摔电话的骚扰人什么的真是好无趣。
虽然现在白黎主要是在准备《易体》的拍摄,但他还有其他工作要做。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宋凯文去跟制片方商量了一下,脑袋里向来都少一根筋的制片方一拍桌子做出了个在将来观众看来绝对是忘了吃药的伟大决定!
——让《易体》的主演统统住到那栋开机别墅里去。
一来可以帮助新人演员更好的融入角色,二来开拍的时候也方便,还可以拍摄日常花絮等片子上映的时候再做宣传。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黎正在享受他一日间难得的兔头时光,心情很好又向来对住处方面没什么要求的少年开门见山地问:“管饭吗?”
宋凯文:“管。”
一天三顿,带宵夜和下午茶。
还有零食。
白黎嘬了一下染着油腥的指尖,抬起眼角理所当然道:“那还找我商量什么,行李在哪?”
时隔数日,在一个月黑风高,就气氛来说特别适合杀人放火的夜晚,白黎再次站在这栋落败荒芜的别墅门口。
院墙头上枝繁叶茂的植物依然娇羞地往外探着头,那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鸟却早已没了踪影。
天上的乌云渐渐浓密起来。
这破房子大晚上的显得有点鬼气森森,比起奇幻喜剧显然更适合拍午夜级的恐怖片。
身正不怕影子歪的白黎挺胸抬头推门进去,小风儿嗖嗖地一刮,他打了个寒颤靠着依稀的月光环顾四周——花园还是那个花园,坑还是那个坑,狗屎……嗯已经不见了。
制片方那儿得来的消息是一楼已经打扫完毕,而二楼是装修完毕。
由于一楼是影片主要的拍摄地点,所以才能把别墅二楼收拾起来给几个主演住。
对,几个主演。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哥哥扮演者至今没有露面。
要不是剧本里写了哥哥的形象是正直帅气的警界精英,白黎真就认为剧组还想在这方面瞎一瞎观众的狗眼,为了营造出更加独具特色的戏剧冲突,给他找个丑的至今不敢见人的主演来呢。
现在看来今晚就能见到他了吧,真是令人期待。
一面怀揣着隐隐有些雀跃的心情,一面打开二楼卧室大门直接靠着精准的直觉扑向床铺的白黎,在身体接触到柔软床面的同时,更是碰到了一具温热而宽阔的男性身体。
对,男性。
白黎的手好巧不巧地摆在了一块格外烫手的皮肤之上,感受着手心里在此刻安静到掉针可闻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的沉稳心跳,白黎脸上莫名地一热,正想为自己无心的走错房间开口道歉。
啪嗒。
床上的男人拉开了台灯,出现在白黎面前的是一张放大到无限接近的淡定俊脸。以及这张脸上满满的被人打扰了睡眠的不耐烦。
白黎:“………………”
已经到嘴边的道歉被生生咽了回去。
他得走。
看透少年心思的邵钧天嗤笑着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这么晚了你打算怎么从这里回市区,飞吗?”
已经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逃到卧室门口的白黎见鬼似的回头看他,男人目光淡漠而深邃,令人忍不住产生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什么都知道你大爷!
…………
……
白黎觉得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内心咆哮过这一句了——怎么哪儿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