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皇上听着下面人的汇报,气得将手中的折子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除夕之夜,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谁知道却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真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阮爱卿,此事你怎么看?”皇上瞥了一眼阮丞相,心中顿时定了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第一个急匆匆赶进宫的人便是阮丞相
,也不辜负他多年来的信任了。
“皇上,臣不苟同京兆尹的说法。”阮丞相上前一步迈出步子,语气有些低沉:“纪王府当年早已覆灭,就连纪王的头颅,都是老
臣亲手砍下的,绝不会有错,如今京兆尹既说昨日爆炸一案乃是纪王余孽作祟,却一丝证据也没有,这如何算的上是为百姓讨
回公道?”
京兆尹顿时就急眼了,天子脚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京兆尹首当其冲应该受到处罚。那些往各大府邸刺杀的人被抓到了
许多,严刑拷打之下纷纷交代自己便是纪王余孽,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若他们自称是纪王余孽,而京兆尹也就这么信了,那老臣都要质疑京兆衙门过去办的案子是不是秉公办理了。”阮丞相眼见着
京兆尹振振有词地说着对此案的剖析,脸上神色凝重,言语中不肯再退一分。
“陈尚书,你如何看待昨夜发生的事?”皇上被这两人吵得有些心烦,眼神一转便将目光定在了两朝元老户部尚书陈之与身上。
事发之时,陈老尚书只落后阮丞相一步进宫,可当他进宫之后,户部尚书府受到了刺客的刺杀,府内众人皆有伤残,陈老尚书
年幼的孙子更是被刺客一刀剁下了右手,直接在脸上划了一个大洞出来。可陈老尚书收到府里的消息之后面色丝毫未变,仍旧
守在御书房寸步未离。
“老臣赞同阮丞相所言,若只是因为刺客的一面之词京兆尹便下此断论,臣恳请皇上另选贤才!”
“你!”京兆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凉了,他自认上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这些臣子们的嘴脸简
直是墙倒众人推,没有一个雪中送炭的。
“此案事关重大,不可妄下定论,轩王,此事便由你主导,京兆尹和京畿司大理寺协同调查,务必早日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皇上转眼看着景承轩,眼神中滑过一丝复杂的色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景承轩顿时跪下领命,他还未来得及去查看爆炸现场的惨状,可光从京中上空飘散着的烧烤的味道,便知道这次事情闹得有多
大。
直到日上三竿,御书房中的紧急会议方才停了下来。
眼见着众人纷纷离开,陈老尚书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准许神医出宫,为臣孙儿诊治!”
失了右手,当脸一刀啊,这叫孩子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老尚书便觉得整个人都天昏地暗的了,偏偏国
事当头,家事只能摆一边。
只是他那昨日里还蹦蹦跳跳的孙儿,今日便遭了这样的惨祸,都因为他是户部尚书的孙子,这伤,本来该由他这把老骨头来承
担的。
皇上深深地看了一眼陈老尚书,终究应了他的请求,将玄光放出了宫。
丞相府的马车慢悠悠地轧过青石板路,走到半路,阮丞相却吩咐转道去炮坊附近,昨日里那么大的震动,只听说京中伤亡如何
惨重,却还未亲眼见过,心里实在是不放心。
可是亲眼见到之后,阮丞相的心里更堵了,到处都是残肢断骸,烧得焦黑的房屋和土地,被炮弹炸得凌乱甚至粉碎的院子,一
眼望去,简直就像身处在地狱。
不可能是纪王余孽做的,当年,他分明已经亲手将纪王给杀了,纪王无后,不会有人为他报仇的。
阮丞相心中思绪千般翻滚,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大年初一,正午时分,丞相府里鲜红的灯笼都已经被换了下来,一些素色清雅的花灯倒仍旧挂着,让整个府邸不至于死气沉沉
。
“你说,今日是恭亲王府的人帮忙击退刺客的?”阮丞相刚一回府,管家便将府中发生的诸事汇报给他,顿时让他更加心乱如麻
。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方才在御书房里的人并没有景衍,这一点儿都不符合皇上往日里的行事作风。
难道!阮丞相的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皇上明着让轩王调查此事,暗中却派了景衍调查?如同当年盘查白帝城雪
崩一事同样的手法?
一想到这个可能,阮丞相便觉得心惊肉跳,若真是这样,那轩王和景衍在皇上的心中孰轻孰重,可真是分不清了。
况且,按着门房所说,恭亲王府派来的人既然能做到击退刺客全身而退,定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亲兵,可是景衍一向吊儿郎当
的,哪会去训练亲兵,难道,这就是景衍求亲时所说的老恭亲王遗留下来的势力?
不管阮丞相如何猜测,景衍此时就在恭亲王府中,听着宫九的回报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
“联系穆风,让他彻查当年纪王谋反一案,包括当时阮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一一禀报过来。”景衍语气沉沉,仿佛刚刚提
起的人不是自己将来的岳父,只是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而已。
庆历二十年大年初一,本该平静地度过,却因为炮坊爆炸一案闹得京中沸沸扬扬,城里的大夫一时供不应求,不是在去给被炸
伤的百姓治病的家里,就是在去各大府邸诊病的路上。
熬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阮丞相回府,满脸疲惫的阮静姝才安心地睡了过去,一沾枕头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梦里,她看见景衍正在不远处朝她挥着手,手中拿着长长的一段红绸,阮静姝欢喜地跑了过去,却见着红绸突然变成了一把鲜
红的剪刀,鲜红的血从剪刀上汨汨往地上滴落着,而剪刀对着的人,正是奄奄一息的阮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