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朝皇后的心思,作为儿子的成王,比谁都明白。无非就是,朝家一代荣华不够,不想朝家女子进宫与自己分宠,又想与皇家连上关系,也就只剩下自己的正妃这个位子了。但是,他不愿意。不是表姐不漂亮,也不是她性情不佳,只是简单的他不愿意。朝家如今的荣华已经到顶了,如果再与皇家连上关系,只怕父皇都要忌讳了,最后只会害了朝家。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有更出色的正妃人选。
与他猜测无二,他的表姐朝姗姗果真就在凤仪宫中。含情带羞,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越发地觉得表弟英武非凡,一颗心整个就在他身上了。成王却当作无视,目光快速在周围转了一圈,见只有表姐身侧才有空位,便明白母后的意图,便让人端座位过来,就听皇后道:“坐这吧。”那眼神分明是看着朝姗姗身侧的。成王却视而不见,让人端了椅子坐下,道:“儿臣还是坐父皇身旁吧,正好可以给父皇布菜。”
“这儿哪用得着你布菜,快些坐过来。”皇后只恨自己这小儿子太过孤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还是算了,儿臣怕坏了表姐的名声,坐这挺好。”成王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母后的提议,也让朝姗姗难堪地僵了表情。
朝皇后还欲说些什么,却见皇上突然将筷子重重搁在盘子上,沉下脸:“上菜。”就有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一盘盘端着上菜。菜很丰盛,但是成王看着却没有半点胃口,一是菜都是定制的,看着好看味道并非入口,二是有一双火辣辣的目光注视着,再好的胃口也没了。对于表姐羞涩而热情的目光,成王只能视而不见。
“阿浩,给你表姐夹些菜。”朝皇后让人给侄女儿夹了菜,见小儿子只是低头吃菜,连头也没有抬,便出声提醒。
朝姗姗羞红了脸,看向对面的表弟,却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只对身侧的太监道:“给朝小姐布菜。”并没有亲力亲为的意思,皇上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出言,只是那表情倒是好看了许多。
“你得亲力亲为,这将来你们成了亲,也……”皇后话音未落,却被成王打断:“母后,儿臣暂无立妃打算,至于表姐,我们不适合。”一句话,把皇后所有的企望堵得严实。
“行了,老三的王妃人选,朕自有打算,皇后你且打住。”皇上沉声打断。皇上和皇后是患难结的夫妻,虽后来宫中多了许多美貌宫妃,但是与皇后的情分,却不是那些旁的宫妃能比的。尽管对皇后的自作主张有异议,但是没有多加指责。
皇后见皇上停了筷子,便也停下了,道:“皇上,臣妾也是关心浩儿的亲事,他十五了,该立妃了。姗姗与他自小青梅竹马,臣妾觉着再合适不过。”
“朕心中有数。老三,你随朕到御书房。”
成王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父皇并不赞成他立表姐为妃,否则,早下旨赐婚了。再看母后,眼中似有责怪,但此时他顾不得这许多,王妃的人选,他不想旁人之手,脑海中自然而然便出现了那个冷静却又善良的小姑娘。随着父皇出去,却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母后与表姐的谈话,“孩子,别急,你和浩儿的婚事姑姑会替你作主。”成王眉头皱了下,又松开,看来他的拒绝,并没有让母后打消念头,他得想办法,从父皇处打开缺口。
皇上遣了御书房中的太监宫女,只留了贴身近侍胡公公,良久才道:“你母后的心思,你可懂得?”
“儿臣省得,母后是想要与舅家亲上加亲,让儿臣娶了表姐。”
“你是怎么想的?”
成王一点不隐瞒:“儿臣不愿意,儿臣并不喜欢表姐,觉得不合适。”
“你可知道,立妃之事,不是你能决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若下旨,你不娶也得娶。”
成王不假思索道:“儿臣知道,父皇不会这么做。朝家荣华之至,不需要再添一位王妃,况且儿臣还小,想着去西北历练几年。”
皇上低低地笑了,他这嫡次子,向来主子正,如果他真下旨封朝姗姗为成王妃,他还真的做得出来逃婚的事儿,逃去西北当兵。罢了,他的那点心思,自己这做爹的岂会不知。打发了成王下去,皇上倒是陷入了一阵深思,有人近身也不曾发现。良久方道:“小胡子,这事你怎么看?”
“奴才觉着,成王殿下是动心了。”
皇上如何能不知,隐卫日日将长乐宫中的消息传递过来,何况老三那边的隐卫可都是他拨下去的,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只不知,那女子心意如何。”皇上考虑的事情比较多,讲究的是制衡,不可能一味由着自己儿子心思来。震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他心里掂了掂,确实不错。只是,他又想到了太子,心中又犹豫了些。
那丫头,代表着的可不只是震国公府,还有杨家,对太子而言,可不只是震慑而已。
皇后举办的百花节,宫里热闹得很。权臣命妇,勋贵贵女们,如蝶如舞,争相而攀。
白梅是随着自家老祖宗进来的。前世虽然没有多大机会进宫来,但总管还是在宫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时日虽久,白梅却还是显得落落大方。反则,她的继妹莲姐儿,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些,本就没进过宫,规矩就差了许多,跟在后头,畏首畏尾的,一点没有大家贵女姝气派。打扮倒是气派,小小年龄,正是花儿似的,却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恨不得别人都不知道她是国公府的小姐。
白梅本就不想在这宫中赏花时被哪个贵人看中,本就抱着应付的差事,只着一件月白的对襟襦裙,头式也极简单,春丫给她梳了个堕马髻,只插了一枚步摇,显得简单却不失贵气。杏姐儿的心思也与她大体相同,没有想在宫中争得脸面,也只与她亲近。因为丝竹被派去接向妈了,此次带着进宫、自己又暂且信任的,也就只有春丫了,梦竹早就被她留在了府中,自然是不便带来的。宫里头多的是服侍的人,她身边信任的也就没多少,又何必惹了贵人们?
进得宫来,倒是遇上了三五个好友,其中便有左相之女袁翠萍与武安侯府的嫡小姐吴珍珠。袁小姐今日兴致索然,似乎提不起精神,吴姑娘显得庄重,本就是宫中吴淑妃的侄女,自然是从小常在宫中走动,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好奇与惊艳,反倒是吴珍珠身侧那个姑娘,虽然极力在掩饰,但是眼中流露出的惊艳与喜悦却全落入白梅眼中。那姑娘与吴珍珠有五分相像,她若是猜得不错,应该是那个吴二姑娘。
“白妹妹,可巧遇上了。”吴珍珠热情地迎上,她对这只几面便投缘的妹子本就喜欢,如今在这宫里头遇上,自然是扯着手不放了。
“吴姐姐、袁姐姐,你们可来了。”见到这二人,白梅的心情也舒畅许多,只是见袁翠萍似乎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心里有些诧异,此时人多口杂,却又不敢问。又见到吴珍珠身旁的那位吴二姑娘,虽然心中知道那位的身份,但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位……?”
“这是我那庶妹,此次也被受邀赏花。”吴珍珠虽然心里恨着这庶妹,在外人面前,多少还得给些脸面。
那吴二姑娘见了白梅,倒也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早知她的习性,都要被她骗了去。在大家族里长大,白梅如何能不知这些后宅女子的手段还有演戏的天份,自然也是回以笑容,便拉起吴珍珠和袁翠萍的手:“两位姐姐,可想死妹妹了。”
吴珍珠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就你嘴甜。”
袁翠萍也道:“妹妹这般,我以为换了性子。”却惹来白梅的微嗔:“两位姐姐就爱笑话我。我是对姐姐们亲近才这般,若是旁人,我也懒得理睬。”这倒是实话,白梅向来对人有戒备,很少放下设防,真心换真心,这才露出真性情。她原就是个性子纯良又天真漫烂之人,只是前世的变故让她收起了周身的羽毛,小心行事而已,骨子里还是透着一份纯真的。
三人有说有笑,倒也让袁翠萍的心情好了些许,也顾不得跟她们过来的那些姐姐妹妹们。莲姐儿是想要插嘴说些什么,但是努力半天,竟然插不上嘴,想着不如偏开她们在宫里走走,又怕真冲撞了谁,反倒不好,正在哪里犯难。见跟着吴家小姐过来的那个姑娘,已经脱离了众人,一人往御花园而去,有心跟过去,却突然见到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走了过来,正诧异间,却见那宫女竟径直走到了白梅她们面前:“白姑娘,我家公主有请。”
莲姐儿眼睛一亮,正欲走上去,却听到那吴家小姐道:“表姐也忒偏心,我们三人在此,怎只单单请了白妹妹?”
那宫女也笑道:“吴小姐说哪里话,公主说了,白姑娘若是跟几位小姐在一起,可别忘了一起请来。”这宫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办差,见风使舵的事儿做得多了。
吴珍珠这才转了脸色:“这还差不多。”
那宫女请了三位姑娘,正欲前头带路,却见后面一个女孩也跟了过来,当即喝道:“你跟来作甚?”
莲姐儿脸色一僵,吓得不轻:“我……我……”
杏姐儿却是一脸的冷静,她本就没打算在这宫里占得头一份,只是应个差事而已。知道自己的大堂姐不会丢下她不管,自然也不会如莲姐儿一般上赶着去打脸,只是静静地站在哪里,看着莲姐儿在那不停地滴着冷汗,却不作声。这里也没有她能够作主的,能明哲保身是最为重要的。
白梅见了,指着莲姐儿和杏姐儿,圆场:“这位姐姐,她二人是我的妹妹,可否……?”
宫女想起公主对这白姑娘的重视,也不敢轻易得罪人,便道:“那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