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从某处传来的叫唤,既缥缈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一声一声地,一声接一声,试图将他叫来。
细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谁呢?那么地想要向所有人倾诉,却同时又那么地隐忍着,一直矛盾着,于是,只能这样偷偷地发出一阵阵微小的似呢喃似哭泣的声音。
这样想着,想着寻找那声音的主人,眼前的光就越发明亮起来。
背光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内心五味杂陈,但他的心却早在不觉间陷入了那种悲伤,瞬间流下了眼泪。
走得近了,总算是看清了,可内心却迷茫了。
——
“今晚,月夜。”神无面无表情地道。
向来不喜标示自己的存在的神无,说出这四个字,是为了提醒男人。
男人海藻般的长发与深色的和服几乎与房间的晦暗融为一体,没有任何动作或是反应。
完成了提醒任务的神无却并不打算再开口。
它们曾是一体的,但真正的说来,无人猜得透奈落的心思,即使是最了解奈落的夜叉丸,也会常常不明白自己主人的一些举动,例如:奈落对于那个男巫的奇怪举动。
见奈落没有什么剩余的嘱咐,神无往后一退,隐入于一片虚无之中。但明显,动作有些滞涩,她也是半妖,只要是半妖,就逃脱不了这个月夜。不过与奈落其他厌恶月亮的□□不一样的是,她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是有些喜欢圆月夜里月的清冽。这个有些喜欢,是与神无较多相处的神乐说的,因为只有那时,神无才舍得说几个字,尽管还是那么地“三无”。
良久,房里才有了那一丝较重的算是人气的呼吸声。
月夜——令人厌恶。
大概,全部半妖都会这么想。
失去所有非凡力量,甚至连身体都虚弱地比普通人类还虚弱,无论是什么,都会感觉难以习惯。
他一直与月抗争,想要不受任何限制,自然不甘于月夜的自己如此脆弱。
因此,他将比寻常半妖更受折磨,一遍一遍地淬炼打磨自己,仿佛摧残的不是自身,而是一块小小的石块。
只是,瞒着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分-身下属)的自己,躲在安全的黑暗中的自己,挣扎了许久的自己,迷迷蒙蒙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人,那人带着满月月华而来。
一度让他厌恶的满月月光,此刻,他却无什么心思再去挂想。
是错觉吗?
不,他很清楚,不是。
像是完成了一件很沉重的任务,他笑了,嘴似乎是没有勾起任何幅度,但无人知晓,那颗心下的一切悸动与释怀。
你来啦。
他的眼一如既往地深,似乎目的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有想看的欲望,因为也许就算是一不小心地撞见,黑暗的气息也会让人禁不住后退几步。
但真是这样吗?此刻的眼,究竟传达的是什么,谁也不能解释。
唯一知道的是,他一直地看着,甚至,眨眼的频率都低得奇怪。
“你累了,睡一下。”那人说。
那双眼没有循着那人的话,总是很久才愿意闭一次,但之后又很快地睁开。
不安?
在不安什么?
——
不安?在不安什么?
伊鱼皱眉。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他对男人说。
他的重点放在不伤害的字眼,男人却不一定了,也许是“不伤害”,也许只是单纯的“一直”。
因为伊鱼的到来,洞的禁制被打开,天然的天窗上,俨然是一圆盘——月亮。
好久没看过那么圆的月亮了。男人想。除了还是人类的时候,就算是人类的时候,也总是无暇去抬头看月。
他们隔得并不近,甚至算是有些远。
但此刻的他们却在做同一个动作,望着那盘圆月。
静。
都沉浸在明月带来的思绪中。
伊鱼突然转头,男人依旧仰头看月,他的侧脸似乎少了许多阴郁。
是他吗?那个微弱的声音。
脑子里猛地出现了一个令人惊吓的猜想,还没等求实,自己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很难相信奈落会这么地脆弱地向人求助的,至少,奈落不会将这看似弱点的一面显示于他人面前。
可是,也许,奈落的心里一直在盼望着,盼望着走出来,走出那一片荒寂。
伊鱼有些相信自己的猜想,尽管这个猜想看似那么地荒诞,那么地自作多情。
是的,荒诞,苏醒过后的这几个月,他早已无数次听说暗夜之王的事迹,可绝对没人想得到,此时的奈落。也许,无人真正看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