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说“说书的女先生”如何,但那时候楚筱悠染了风寒,发了好几日的高烧,并没有打的起精神,只记得那一日格外的热,而祖母晚上没有用饭。
昏黄的烛火下,祖母的面庞异常的憔悴,怜爱的坐在她的床边看她用了药才起身离开。
乍然之间回忆起这些,楚筱悠猛然反应了过来,何颖应该就是在今日流掉孩子的!
她看向叫丫头扇着扇子的祖母,满目的慈爱和安宁,她看向正抚摸着肚子微微笑着听女先生说孟母三迁的故事的何颖,以及笑着在和丫头叮嘱的楼玉儿,听的聚精会神的楼夫人和慈眉善目的周夫人。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想叫何颖的孩子流掉?而她又该不该出手帮助?
楚筱悠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摇的扇坠上的流苏也飞快的晃动起来,立在一旁的冰雕渐渐“消瘦”,太阳慢慢的挪到了头顶,越发炎热。
罗秀逸葱绿的交领纱衫微微敞开了一些,多露出了一截子白皙细嫩的脖颈,愈显的她肤白貌美婀娜多姿起来,秦轩宇的眼几乎黏在了罗秀逸的身上,凑近了笑着道:“这故事都是给大嫂子肚子里的孩子说的,听着怪无趣的,不若我们去后头的湖边,那里有树又在水边,比这还凉快!”
罗秀逸偏躲在了秦佳人的身后不叫秦轩宇看,淡淡的道:“谁耐烦和你去,找你妹妹去!”
秦轩宇的桃花眼里一片灿烂,让他看起来比那女先生头上的一大朵牡丹花还要别致鲜艳:“又说这种话!”
秦佳人笑起来:“好了,隔着一个我,就这样说起来,这是把我当什么呢?”她说着推了一把秦轩宇:“去,给大嫂倒茶去!”
秦轩宇这才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
楚筱悠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看来罗秀逸使了不少本领,叫秦轩宇忽然就对她如此的看中,不知道又在筹谋什么?
她垂了眸喝着自己茶碗里的龙井,秦佳怡却似笑非笑的看楚筱悠:“你在清河县主的赏花宴上叫太子殿下赶了回来,还能这么淡定自如,还真叫人佩服!”
连秦佳怡说话也学会了带着假笑,也没有以前那么尖刻了。
这到是要叫人刮目相看。
楚筱悠优雅的吹着茶碗里的淡绿的茶汤,并没有准备搭理秦佳怡,也不知道是谁备下的东西,这么热的天还喝的热茶。
秦佳茹看的兴高采烈,转过头惊讶的看着秦佳怡:“三姐姐难道不知道,楚表姐是太子叫人用马车送回来的吗?我还去看了,那马车又大又宽敞,顶我们家的好几个的!所以楚表姐不是被赶回来的,不用担心!”
她说着,好心的向着楚筱悠,安慰楚筱悠一般。
秦佳怡气的直跺脚。
楚筱悠笑着对秦佳茹道:“我们的四妹妹不但人美,更重要的是心善,往后一定有大造化!”
秦佳茹听的很高兴,赞同的道:“我也这样想,楚表姐以后也会有大造化的!”
旁边的老太太和楼夫人们都笑了起来,秦佳怡就只能深深的垂下了头。
楼玉儿又问楚筱悠:“你哥哥没去选师宴你知不知道?”
她那一双三角眼里总是不经意间透出几许精光,笑吟吟的和人说话,却叫人觉得是在算计。
丫头又上了一次茶,楚筱悠不经意的瞥见楼玉儿的茶碗里茶汤的颜色偏红,她微微一顿,楼玉儿却又笑吟吟的开了口:“你可不知道,坊间现在到处都是关于你哥哥的传言,说什么的都有!”
她露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姿态,好像专等着人来问。
楚筱悠只专心的剥着盘子里的瓜子,瓜子饱满的白瓤放了半盘子,她才捧给了老太太:“您吃这个!”
楼玉儿的嘴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罗秀逸却笑着道:“是怎么夸赞楚表哥的,说出来叫我们听听呀!”
楼玉儿才要开口,老太太高兴的道:“你们瞧瞧,谁有我的悠悠贴心,你们光说我整日的偏袒她,却不知道说说她的好!”
楼玉儿便丢开了刚才的话题,连忙来捧老太太的场:“我们都是笨嘴笨舌的,没有楚妹妹的七窍玲珑心!”
老太太笑指着楼玉儿:“你这猴子,快给你嫂子倒茶!”
大家都笑了一场。
楚筱悠看着何颖把茶喝了下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说书的女先生说了好几个故事,大家都听的不耐烦了,楼玉儿便叫唱上几首曲子:“把你们拿手的,不那么吵的唱几曲。”
何颖站了起来,大概是要去净房,凑到了老太太身边的楼玉儿笑着推了推楚筱悠:“怎么不去扶一扶你大表嫂?老太太看了也高兴。”
楚筱悠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可她却从楼玉儿漆黑的眼里看出了几点光芒,这光芒落进她的眼里,一直透进了心里,搅的她心神不宁。
她走了两步,到底停了下来,皱了眉对坐在一旁的罗秀逸道:“罗姐姐陪陪嫂子吧,我也觉得不大舒服,要回去一趟。”
罗秀逸向来喜欢出这种风头,她立刻站了起来,何颖温和的对楚筱悠道:“你不舒服就先去吧,不用管我!”
罗秀逸也带着一身的长姐派头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大表嫂这里有我。”
这话中的语气,显示的罗秀逸不知道多么能干,而楚筱悠又是何等的无能。
楚筱悠不想计较这个,她回到了老太太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出去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楼玉儿的身上,见她的面色大不如刚才好,身边的茹芸不知道在说什么,楼玉儿看上去摇摆不定。
楚筱悠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看着茹芸走了出去,她也跟了出去,站在庑廊下,瞧见一会有个小丫头从茹芸消失的地方出现,低着头脚步匆忙,迎着罗秀逸和何颖走了过去。
有一会,她心里是有着强烈的不安和挣扎的,可是等瞧见何颖和罗秀逸亲热的拉在一起的手的时候她又觉得释然了,这里的人只要她没去刻意伤害就已经是仁慈了。
她站的地势高,下面的事情几乎看的一清二楚,那丫头走到了罗秀逸身边推了罗秀逸一下,罗秀逸正撞在了何颖的肚子上,而何颖脚下一滑,连同罗秀逸一起倒了。
那乍然涌出的血水以及罗秀逸惊慌失措的神情楚筱悠都清楚的看在了眼里,她淡淡的转身,朝着绮画道:“去看看,那茶碗里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事先喝了什么不该喝的,血不会见的这么快,所以,今日喝的是热茶,是有原因的。
如果不是她早有预感,这一会只怕那个趴在何颖肚子上的人就是她了,所以罗秀逸不知情,一切都是楼玉儿在后面导演,原本以为楼玉儿和罗秀逸还有些交情,没想到在自己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那么不堪一击,楼玉儿想要一箭双雕,陷害她害死楼玉儿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就说的过去了,毕竟,她本就是这样只有利益的人。
外面的尖叫和嘈杂一下子涌进了耳朵里,楚筱悠想起祖母,难免心里难受起来,她叫白芷去炖了安神的药膳,一会叫祖母好好的喝一些,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长生听到了楚筱悠的脚步声早摇着尾巴蹲在了院门口等着,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楚筱悠的脚一踏进院子里,他就飞奔了过来,围着楚筱悠的脚高兴的转圈。
楚筱悠忍不住把他抱在了怀里,笑着道:“又长胖了!”
香草在一旁道:“小姐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喂它管它,走到哪里都有人指着说,这就是楚小姐的长生!”
没想到长生现在这么有名。
罗秀逸的双手上全是何颖的鲜血,这是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更叫她心惊胆颤的是何颖的痛苦以及那抓着她手的时候深深的掐进她胳膊的指甲,有一种恨之入骨的感觉,她连连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撞我!刚才!刚才有个丫头!”
但那丫头早不见了,谁也没看到那丫头是谁,这话就是没有任何人来证明。
老太太,楼夫人周夫人,楼玉儿,秦家的姐妹也都涌了出来,老太太脸色一白,到底稳住了心神吩咐:“叫人去请太医,在把春凳抬过来,躺着抬,千万不要叫人起来!”
楼夫人大叫道:“还不快按老太太说的做!”
老太太就着丫头的手坐在了何颖的身边,抓住她的手,慈爱的道:“好孩子,别怕,祖母在这里,你一定会没事的!”
鲜血浸湿了老太太的衣裳但她浑然不觉,那种经历了大风大雨的淡定自若使的何颖确实安静了下来,她躺在丫头的怀里深呼吸着,又忍不住落了泪:“祖母,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老太太点头:“知道,我知道,你别慌,放松下来,太医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何颖忍不住点头。
罗秀逸在众人或者厌恶或者悲悯又或者质疑的眼神里,几近崩溃,她想起开始的时候发生的事,这一切本该是楚筱悠来面对的,但楚筱悠却把她牵扯了进来!
楚筱悠,又是楚筱悠!每次都是她!这一次只怕又是楚筱悠在陷害她!她想大声的喊出来,叫所有人都知道,只怕是楚筱悠哉捣鬼!可又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否则不但不会有人相信她,还会有人说她是诬陷和推卸责任!
她要离开这里,必须现在就走,不然等到何颖真出了什么事,她想要走也走不了了!
她可怜的看了一眼秦轩宇,秦轩宇竟然立刻就注意到了她,她心里一喜,深吸一口气,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丫头抬了春凳过来,慌张的抬走了何颖,谁也没空注意罗秀逸,只有秦轩宇站在那里喊:“快,快送罗姐姐回去!”
他这样说着,也照样没人过来,此刻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便弯腰扶起了罗秀逸,一手正好穿过她的腰身,叫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一步步的往罗家的院子走去。
回了院子,就几个小丫头,瞧见秦轩宇过来,连忙来帮忙,秦轩宇笑着道:“你们玩去吧,不用你们管。”
小丫头们也就笑嘻嘻的跑远了,秦轩宇把罗秀逸扶进了屋子里,放在床上的时候秦轩宇似乎是没站稳,一下子压在罗秀逸的身上扑倒在了床上。
罗秀逸忍不住睁开了眼坐起来推开了秦轩宇,秦轩宇笑的歉疚:“冒犯姐姐了。”
罗秀逸横了他一眼,又哭起来:“这下可如何是好?”
秦轩宇心疼的不行,连忙过来劝慰:“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把你如何!”
罗秀逸的世界,一个人坚强了太久,一句有我在就足以让她崩溃,她忍不住靠在秦轩宇的怀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你说的,你要说话算话的!”
楚靖瑜刚刚把水缸里的水挑满,他健美的线条在单薄的夏衫下若隐若现,十分的显眼,子骞从外面进来。
“出了大事!”他拖长了调子。
楚靖瑜看了他一眼:“说。”
子骞就到豆子一样开始了:“秦侯府的三公子把自己家里的一个仆人送去了衙门,说叫衙门打杀了去,据说前几日传扬出来的罗云飞逼死妹妹贴身侍女的事情其实是谣言,实际上一切都是这个小厮做的,而罗云飞为了侯府的名声选择了默认。”
所以原本叫人唾弃的罗云飞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物?
这个秦轩宇到是很叫人意外,没想到会想出这么有效的办法,只是这么不把秦侯府的面子当回事,未免也太败家了些。
子骞又接着道:“世子夫人流产了,据说是叫罗秀逸撞掉的。”
当时看书的时候他到没记得这件事情。
“小姐可好?”
“小姐叫阮青来过,送来衣服和寻常用的东西,又说一切都好,叫公子不用挂心。”
楚靖瑜点了点头:“收拾收拾,下山一趟,叫人去约秦轩河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