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阁此论一出,对此有牵连的几股势力也立即知晓。只明循沉浸在酒色之中,近日又痴迷到炼丹求仙里去,想着若是能修个半仙之体,也能早日与已成仙子的石凤歌团聚,竟丝毫不知此事。
石勇听得他也有一席位,很是兴奋,若是此事成,那他就可与明室宗亲与士族平起平坐了,一同凌驾于皇权之上了。所以当石青瑜在听闻此事,着人第一次请石勇进宫时,正在兴头儿上的石勇就挥手称病不愿前去。待石青瑜就再请石勇时,石勇想起石青瑜还略有些计谋,不想此时就弃她不用,才皱眉去了宫中。
石勇去到宫中,见到石青瑜也不再如之前那样下跪,就只略拱了拱手冷声问道:“皇后寻老夫前来有何事?”
石青瑜笑道:“是女儿要恭喜父亲啊,恭喜父亲将入议事阁,分那一份议事之权?”
石勇皱起眉头,听出石青瑜话中的意味不对,问道:“你觉得不妥?”
石青瑜笑道:“看起来是让我们石家进了一大步,但实际却是我们家在吃亏。往后我家若是成事,权势皆是我们的,何须与他人分权?而且此事并不好成事,士族此举,成他们可分权,败他们可离间我家与明室宗亲,士族胜败都不会有损。而父亲若是积极促成此事,那将来吃亏的还是我们石家。”
石勇皱了下眉头,虽未说话,但面上表情依旧不以为意,冷哼道:“若是再如你这样畏首畏尾,只贪贤后之名,我石家还能有大权在握的那一天?”
石青瑜饮了口热茶,皱眉说道:“父亲,你们要分的是皇权,虽给宗亲三分,可士族虽然强盛,这天下还是明家的。明室宗亲本就受士族欺压,再将皇权分给士族,这不就把先帝辛苦从士族手中夺来的一些权势就又还回去了么?明家宗亲们可会愿意?宗亲不愿,若是父亲促成,他们无法对付士族,难道还无法对付不了我们石家么?而且议事阁由八人组成,士族就占四人,以后议事必然以士族决断为主,父亲看似在仪事阁中占有一席之地,其实并没决断之权。但因此事,我家与宗亲嫌隙已生,士族与明家宗亲许会合力吞并石家,这最终不是我石家吃亏么?一个仪事阁的席位,就是诱我石家上钩的鱼饵!”
石勇闻言紧锁眉头,沉思许久,心中的欢喜全部消散,叹道:“那如今困局如何决断?皇上久不上朝,迟早生乱,那时我家该如何啊?”
石青瑜低头抿了口清茶:“父亲多虑了,如今皇上喜服丹药,沉迷酒色,已有心悸之症,石家大权在握指日可待。父亲与其思量这时争无用之权,还不如去示好宗亲,表明我家无贪图权势之心,并不想占那议事阁的一个席位,为往后铺路。父亲也不必觉得可惜,因为建议事阁一事必不好成,一是明家宗亲虽然不喜皇上如今行事,但更不喜分权给旁姓。二是士族虽看似藐视皇权,但也需皇权相助,士族中人为这一席位必然争抢不已。三是左右丞相李吉与贺广牟,也不会甘愿分权。”
石勇皱紧眉头,叹了口气:“皇上身子确实不好了?”
石青瑜叹了口气,落下泪来:“听着太医说,确实不大好,我也将这个状况告知明家宗室中的几位长者,他们都来看过皇上。但是奈何皇上一意孤行,只听那几个妖道所言,不惜着身子。虽然女儿恼恨他没有保护好凤歌妹妹,但如今见他这个状况,女儿也心痛不已。”
听得石青瑜这一番话,石勇就皱眉打量了下石青瑜,见石青瑜所言似发自真心,他就略微松了口气。虽然他对明循已生反心,但他身为男子,也不喜石青瑜是个对丈夫太过狠心的人。既明循身体不妥,那也无几年可活。当石青瑜成为太后的时候,新皇明峻年幼,必然要太后摄政,那才是石家大权独揽的时候,着实不必太过看重眼前这议事阁这一席位。
石勇想到此处,就放下心来,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老臣自会与肃王爷好生商量此事。”
肃王爷是明循他祖父的同胞亲弟,当初明循父亲就是在肃王爷的支持下登上帝位,是如今明家宗室中年长的长辈。
石青瑜笑道:“肃王爷那边父亲从未去过,还是由我去吧,父亲只咬定不愿出任议事阁那一席位就可以了。”
石勇点了下头,随后皱眉说道:“还有一事,你当小心。仲家那新任家主仲平,似对你不利,有意针对于你,不得不防。”
其实此事石勇早就知晓,只是之前他以为他若是进入议事阁,少不得要与士族亲近,那石青瑜就渐渐变得可有可无了。他也不会知道石青瑜怎么招惹到了仲平,让仲平一心想要对付石青瑜,仲平那人只恨石青瑜又没有想着对付石家。石勇那时还觉得若是舍了石青瑜,许还能换回仲平一个盟友,所以没有将此事告诉石青瑜。而如今若是明循身子不好了,石家想借成为太后的石青瑜再进一步,就还需要石青瑜,石勇就提醒了石青瑜一句。
石青瑜认识仲平,仲平是石青瑜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心思最古怪的人。
石青瑜年少时候,见过仲平一面。那时仲平大概只有十岁,她大约七岁。仲平因听到石家有一女儿名叫石凤歌,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于是混入石家想亲眼看过石凤歌。仲平上辈子对石青瑜提及此事的时候也曾说过,他那时若是见到石凤歌,见石凤歌当真生得明艳可爱,就会将石凤歌掐死。只因石家出身武将,石凤歌长于石家,乃是玷污了她的好相貌。
可也因石家武将出身,守卫森严。仲平虽能勉强混进石府,但却没办法见到身在内宅,被何氏呵护在身边的石凤歌,只见到了被石家人丢弃在石府角落里的石青瑜。石青瑜那时长得瘦小干黄,乍然碰到比她身量高大的仲平,自不敢吭声反抗,任由仲平吃光她每天的饭菜,咬牙忍饿也不敢言语。仲平丝毫不以为在石府是件险事,每日吃用石青瑜的饭菜,差遣着石青瑜,竟然怡然自得。
几日之后,待仲平离开石府之时,仲平竟将她当做石府婢女,说要将她带走,纳她为妾。石青瑜那时虽猜到仲平出身贵重却不知仲平究竟是何身份,但她与仲平几日相处下来,已知仲平心思诡异,依靠于他要比身处石家更加凶险,又恐说明她的身份是石家嫡长女,惹仲平对她再下杀手,石青瑜只说她宁为‘宁为寒门妻,不做贵门妾’,不愿随仲平为妾。没想到让仲平怔愣一下之后,竟未杀了她,他就这般离开了石府。
上辈子,石青瑜再见到仲平时,她已是太后,而他是仲家的新任家主。她也不识得仲平就是当年吃光她饭菜的小飞贼,原本意图拉拢。可仲平却丝毫不领她的种种示好,只想着要除了她,成为士族中她最坚定不移的敌人。后来石青瑜知道仲平就是她幼年时遇到的那个让她又担惊受怕又连饿了几天的小飞贼,对仲平也心生怨恨。
石青瑜当初以为仲平是对她由爱生怨才致如此,为大局着想,她甘愿忍下怨恨,以太后之尊邀仲平入她帷帐,拉拢仲平,暂缓仲平对她的敌意。但仲平此人着实奇怪,他虽已动情却在刚褪下衣衫之时仓皇逃走,反而因此更加怨恨石青瑜,大有恨不得将石青瑜扒皮吃肉之势。
仲平宁愿将一叫青玉的婢女扮作她石青瑜,每日里待青玉如待石青瑜一般,也不愿与真正的石青瑜亲近一分。他宁愿被宗族唾弃,也要拼一族之力扶植徐莽徐徽,用来除去石青瑜。似在他的意愿里,能杀了石青瑜,是高于争□□势高于坐拥美人的最大心愿。
最终仲平终于因他行事过激,损伤族中利益过甚,引得仲氏族人一同夺去了他的家主之位。最后仲平虐杀了他的女奴青玉后,抑郁而终。但石青瑜在仲平这般拼尽全力的围杀下,也支撑不了许久,就兵败被杀。
石青瑜一直以来觉得她虽不算聪慧过人,但对人心还有几分了解。但独对仲平,她捉摸不透。当一人把杀了她当做最大心愿,也无法化敌为友。上辈子虽然仲平比她死得早,且是被他的族人所除,但因他,石青瑜也损伤惨重。
而且比上辈子更加凶险的是,这一世她还未成为太后,他已成仲氏家主,他竟然比她还要快了一步。
石青瑜心中对仲平心有担忧,但面上依旧对石勇轻松笑道:“仲平这人女儿知道,多谢父亲提醒。”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