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过门,就使出了不三不四的伎俩,把二郎勾得五迷三道的,呸!不要脸!等以后落在了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她!”
彼时王氏赶走了先头的大儿媳,如菜园子里挑瓜一样为大儿子物色着新的黄花大闺女,正是趾高气扬的时候,却被迫在冯家人面前低了头。王氏哪受得了这种侮辱,于是便牢牢的记下了这笔仇,自打冯氏过门后就老是跟她作对,今天横挑鼻子竖挑眼,明天鸡蛋里挑骨头,后天问候她的十八代祖宗。
韦老爷子已懒得管了,由得王氏去折腾。因为,他原以为时间拖得久了,再加上翠翠闹的幺蛾子,她作为翠翠的好姐妹,出于义气,无论如何都不会进韦家的门了,岂料她压根就没有改过主意,让他的计划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连带着对冯氏也喜欢不起来,对粗鄙的冯家更是深恶痛绝,但他掩饰得极好,除了他自己,便没有旁人能瞧出他真正的心思,反而都以为他格外的怜惜身世堪怜的冯氏,觉得他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公公。
按理说把自己的形象拔高成了这般真善美的模样,他本是该得意的,可他只觉得很不是滋味——费尽思量,算来算去,结果却频频失手,意外一个接一个的来,不由让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似乎再周密的计划都逃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诅咒。
“爹,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韦玉树一直伸长了脖子在等着他的下文,可他这一愣神就愣了许久,饶是韦玉树耐性颇佳也有些等不住了,连忙往他眼前晃了晃那块玉佩,出声提醒道。
“正说到那些女子比不上庸脂俗粉的部分。”
韦老爷子立刻就回过神来,想着自己毕竟是上了年纪,居然也开始回味人生了,便觉得有些好笑。
“诚然,她们在其他方面是拿得出手的,但就持家来说,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然后,他迅速转回了正题。
“而团儿以后多半也是那种类型的,相貌生得不错,聪明,能讨人喜欢,但就是缺乏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胸,很容易把好端端的局面搞砸。”
因此,他不想让她嫁去舒家。
那位小公子眼下就如此出众了,长大以后肯定是风流才子那一挂的,颇有女人缘,身边少不了红颜知己做调剂。她若是没有大度的风范,不肯放宽心胸,便会天天和舒小公子吵闹,直到把所有的情分都耗光了,便只有被厌弃的下场,到时候她自身都难保了,哪还能借舒家的势来惠及家人?
“有时候,退而结网,不如临渊羡鱼。”
如此,就不会有鱼死网破的风险。
所以他宁愿不去和舒家结亲,并耍点小花招,让舒家人觉得是自己亏欠了韦家,进而良心不安,给韦家做出更多实质上的补偿,和韦家保持着长久而稳定的来往。
“不过,我并不想现下就开始有所动作。”
见儿子终是被他说动了,沉思着权衡利弊,他很是欣慰的一笑,压低了声音,“我是这样打算的……”
他是怎样打算的,韦团儿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在池塘边待下去,就要被蚊子大军给抬走了。
“啪!啪啪!”
从立在水边的那一刻起,她俨然成了蚊子眼里最可口的一盘菜,个个都争先恐后的扑上来,只想要喝她的血,全然不把在场的其他人放在心上,这般执着而深情的做派让韦团儿承受不起,只得无情的抬起手,冷着脸,造下了无数杀孽。
“团儿,你先去岸上玩一会儿,那里没有水泽,蚊虫应该会少一些的。”
冯氏已摘好了新鲜的荷叶,却因着要看好从家里出来的几个戏水的小祖宗,一时不能折返,便笑着说道。
“阿娘、芙儿姐姐、蓉儿姐姐、茉儿姐姐,我去了。”
韦团儿一想,也的确是这个理,便起身拍了拍裙裾上沾着的草屑,做乖巧状,向众人一一挥手作别。
“小心点。”
冯氏略有些不放心的盯着她在草丛中前行的步伐,担心她会崴了脚。
“别走!”
“快回来呀,我舍不得你!”
“你一走,蚊子就光咬我们了。”
几个姐姐则一边依依不舍的挽留她,一边噼里啪啦的打蚊子,场面那叫一个热烈,气氛那叫一个欢乐。
“切!真是塑料花姐妹情。”
韦团儿虽是在小声的抱怨着,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笑意,感觉这样的日子真是又简单又美好,很有家的味道。
一阵微风拂过。
岸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正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天空如蓝水晶一样明澈,通透,云朵洁白而蓬松,似软萌的小羊羔。
韦团儿起初只是懒洋洋的到处溜达着,东瞟一眼,西瞅一眼,但没过多久她就发觉了其中的美妙之处,遂找了块稍微平整点的大石头,爬上去躺着,欣赏起没有雾霾遮挡、没有尾气污染的晴空来。
在美景的熏陶下,她短暂的摆脱了满身的世俗气息,开始思索一些很超然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啊!”
但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一声低沉的叫声给打断了。
“啊?”
然后,是一声带了疑问的轻噫。
“啊……”
接着又转为犹豫的语气。
这一唱三叹不换词的本事顿时让韦团儿刮目相看,迫不及待的从大石上起来,心急火燎的转过身就跑,想要离那个神经病远点。
“喂!”
神经病立刻就急了,从矮树丛后面探出头来,换了词,喊道:“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人。就你这个小身板,给我塞牙缝都不够的!”
“呵呵。”
韦团儿冷笑两声,越发觉得这人有病,于是便跑得更快了。
“喂,你给我站住!”
一只鞋子突然嗖嗖的飞出,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她的头,力道虽轻,但那股子酸中带臭的气味却差点把她熏得昏死过去。
“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跟你说,这方圆八百里的人见了我,都只有眼睛放光的追着我跑的份儿,哪有让我这般花心思主动来追的?你得惜福才是!”
在她捂住鼻子停步的一瞬,神经病迅速窜上来,鼻孔朝天,得意洋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