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老头胡子都颤了颤，吼着施朗“你进来！”
施朗走进屋里顺便带上了门，艾老头哼的冷笑“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艾冬夏没敢煽风点火，不然一定要说上一句“老爹是把施朗算作家人了么？”
老爹接过来艾冬夏捡起来的柺棍，回手就抽向艾冬夏“你刚刚说什么？你有胆儿再说一遍！”
艾冬夏没躲没闪，闭着眼想生受这一下，可是柺棍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落在身上。艾冬夏偷偷扒开眼睛，就看见施朗左手臂挡在了自己面前，挨了这一下。
艾冬夏当时就急了，抓着手臂仔细看“你还嫌身上伤少啊！”
施朗的神情却不大自然，眉眼间全是杀气，艾冬夏注意到的时候，施朗已经反握住柺棍要回击了。
“施朗别！快松手！”施朗回头看他，显然是不理解艾冬夏为什么要乖乖被他打。
愣神的功夫，艾老头抽出拐杖，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了施朗跟艾冬夏的身上，也不管打的是自己家的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施朗，那是我老爹，不能还手！”艾冬夏被打的呲牙咧嘴也不忘提醒施朗，接着他抱着头朝艾院长喊“老爹你要打死我们么？今天打不死我，我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艾老头听了这句被刺激到了，整个人都要被气的背过气去，艾冬夏赶紧跑过来给他揉`胸口顺气“老爹你别气，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喜欢了一个男人……”
此时艾院长接了话“我不是接受不了……我是……我怎么可能接受不了！”
艾冬夏慢慢转了眼神看他，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施朗问“您能接受？我跟他？”
老头摇摇头“我能接受，但是不能接受他。”
“为什么他不行！”
“我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啊！”
“……”这句话一出，艾老头双手捂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了句“儿大不由爷啊！”
接着转向了施朗，语气不善的说“你算干嘛的，怎么就单单喜欢你了？”
施朗再不懂，此时也该明白了，更何况刚刚还听到了艾冬夏的表白~他往前上了几步，走到艾冬夏身边，那个姿势一看就是在护食儿。
艾老头眼睛看着他们俩，最终勾勾手掌，叫艾冬夏过来。
“你先出去。”老头一点都不给施朗面子，像是真的没看出他眼里的杀意似得。
艾冬夏推了施朗一把，冲他眨眨眼这才把人哄出去，然后蹲到老头的脚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儿，真让人恨不起来。
“你呀！”老头照着他的脑袋揉了揉，往怀里一带。
“小时候你就乖，惹事儿的从来都是春秋那小子，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犯这么大一个糊涂啊，孩子，这条路可不好走。”
艾冬夏低着头听他说，微笑着抬头看他“老爹，怎么不好走呢？我没爹没妈，您就是我爹，您说行，我就敢这么过下去，别人我在乎他干什么？”
“我从小生活在艾园，大家一起长大，但是说句心里话，我从没有过被爱着的感觉，老爹你只有一个，每个孩子都爱你，你精力有限，你会抱着一个最小的问他吃没吃饱，可是你也会看不见蹲在墙角的我在哭。施朗让我真切的觉得，我是被爱着的。
他话不多，甚至我问，他有时候也不会说，但是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会在我生气的时候拿糖球哄我，他不会离开我，我知道的，我也离不开他，我被他惯坏了，老爹，你有没有特别的爱过一个人？”
艾老头表情也松动了，把艾冬夏拉起来坐在床上“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委屈的时候……冬夏啊，可不能小看你老爹啊，我当年可是爱的轰轰烈烈呢。这事儿我跟清晨说过，那小子跟你好的跟一个人儿似得了，没跟你说？”
“没有。”艾冬夏想起了清晨说过让自己来找老爹，他会说一些故事给我听。
艾老头手掌抹了把脸，仰起脖子靠在椅背上，微微迷上眼睛，进入了说书状态“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的脾气急躁，他很温和，最意外的事情就是我们相爱了，我看不惯他总是一副圣人的样子，总会找他的茬，小子，我的本意是讨厌他，可是关注久了，我却被他吸引了，很喜欢看他平静的做事，即使是……这种全心全意关注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艾老头布着细纹的眼角微微扬起，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帅哥。
“我既然知道自己喜欢他，就去跟他说，没想到他竟然也同意了。我当时……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不骗你。可是后来……”
“后来我带他回家，我妈给我介绍相亲，我还是没敢说。”
艾冬夏听到这里终于听出了哪里不对，这似乎不是追姑娘的桥段！
看着艾冬夏的眼神，艾老头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点头说“我是喜欢上一个男人。”
“你这一副遭雷劈的表情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你自己！”
“没……我就是没想到。”艾冬夏站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后来……跟你差不多，见家长，挨打，那个年代嘛，更是接受不了这种事，哪像我，打你还留着一股真气。”
艾冬夏默默地伸出条胳膊到他面前“就这您还是留着功力呢？”
艾老头哼了一声，那样子就像在说“这要是我当年，你早就被打死了！”
“好了，我接着说，原来他家那边早就知道他喜欢男人，我妈这边就是说死也不行，我们，分开了。”
“分手之后我就跟行尸走肉似得，整天昏昏沉沉，我妈看在眼里根本不管我，他只希望我跟他断清楚就好。再后来就出事儿了。”
“我们在一所学校里上学，还是邻班的，那天地震，我在屋里先是看着墙角的草在动，后来整个地面都在晃，我慌忙的跑出去，逆着人流冲到他那里，可是根本找不到人，房梁要塌了，我眼看着就要被侧梁压倒，这时候我手腕一紧，被人拉了出去。我看向那人，是他。”
“他那张脸上难得的有点慌乱，拉着我往外跑。最后在墙坍下来的时候，他用尽了力气把我推出去……”艾老头深吸了口气，顿了顿声音。“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时候的样子。”
“我说过我喜欢看他平静的做事，那一刻我又看见了他那张平静的脸，即使是这种时刻，他还是这样，像是完成了任务似得，被压在了石头下……我回头喊他，想回去找他，却被人群推搡着冲了出去，冬夏，亲眼看着最爱的人死去，这种感觉真是……真是……”
艾冬夏握紧了老头的手，这只刻满了沧桑的手掌里曾经有过那个人的温度，有他最后一刻的决绝。
“地震停了我跟着别人进去搜救，始终找不到人，我不知道那时候是盼着找到好，还是找不到好。毕竟找到的那些……都已经死了。我不想看见他的时候，是一具不会换气的尸体……”
艾老头吸吸鼻子，苦笑出来“可是还是被我找到了，他把自己蜷在一起，被压在墙下面，手心里紧紧的攥着一块布，那是我的衣角……”
老头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仰着脸流下泪，浑浊的眼睛里尽是遗憾。
“我为什么会跟他分开，为什么明明是我负了他，他还要救我！他家人得知死讯哭得一塌糊涂，我妈也掉了几滴眼泪，大概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
艾冬夏有些动容，心里也跟着沉重了起来“老爹，你不会一直没结婚吧。”
“当然了，你老爹我可是情圣，养了你们这一大帮兔崽子，那个姑娘能跟我？”
艾冬夏想：是你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哪个姑娘了吧。
“您跟我说这个干嘛，我还以为要说些警告我的事儿呢。”
“臭小子，外头站着的那个，我觉着他危险，我怕你出事啊！”
“不会的，他会保护我~”艾冬夏说的自豪。
“保护你……当年他也是保护了我，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你也想变成这样？”
艾冬夏心里一紧，这事儿要是搁在自己身上，能不能受得住呢？
“老爹，就赌我比你幸运好了。”艾冬夏朝他扬起了笑脸，让艾老头无奈。
“别人养儿养女，只养一个，操一份心，我为了你们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别人那儿女有不孝的，有死得早的，往小了说像我这样的出了一个，那不就绝后了？”
“哈！你们兄弟一个两个都这个德行，我可不就是绝后了！”
艾冬夏听他这么一说，以为春秋也来这讨过罚了，担忧的眼神看着他问“您都知道了？”
“当然了，我老了不顶用了，你们就那这事儿来气我！”
“您别怪春秋了，遇见个知冷知热的人也不容易，谁能保证男女就能天长地久呢？”
艾老头拐杖啪嗒又摔回了地面，颤颤巍巍的问艾冬夏“你说什么？春秋怎么了？”
“……您不是都知道了么，春秋也找了个男人。”
“……”这把老头子是彻底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艾冬夏跟就守在床边，一脸担忧。
“行了……我还没死呢，这什么表情！”
“老爹……”
“哎……清晨早在几年前就跟我说过喜欢你，你现在却跟另一个在一起，你想过他么？”
“感情的事情不能分先来后到。”老头才不会说，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被一个陌生人拐跑了是什么滋味，就跟嫁女儿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老头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吧，艾冬夏看着他疲惫的闭上了眼，心里一阵酸楚。
出了门看见守在门口的施朗，忍不住走过去把人抱住，施朗想要看看他的脸，却被紧紧的箍在了他的手臂里“别动，让我抱一会，等会该被人看见了。”
艾冬夏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呼吸着他的味道，如果……施朗为了自己死掉了，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以后一定要很小心……不要受伤。”艾冬夏捏紧了他的衣服，逼着施朗点头说了好，这才安心。
许久后艾冬夏松开了胳膊，转而拉起了他的手笑说“回家吧，我给你做饭吃。”
跟孩子们说了再见，艾冬夏拉开大门，看见艾春秋拎着东西往这边走，艾冬夏忍不住笑了“你自己来的？”
“啊，周旭开的车，带他一起进去没事吧，就当是带朋友来了。”
艾冬夏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开了路，在心里默默的给他点了根蜡……
春秋，自求多福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