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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四十六章:岂曰无衣(四)
夜渐深,北门内,几十盏灯火把城内空地照得透亮,一大群军士在错的带领下仍然忙得起劲,一日的工夫,北门内已多了两条几十丈长的地道。【】
错平日是个极懒散的人,属于那种能躺不坐,能坐不站,能站不动,动起来也要找辆马车先躺着的角色,可他骨子里却有一股韧劲,真要实心做起事来,必是一丝不苟,面面俱到。
北门内的地道在下午就已掘成,错又在北门内的空旷处选了块地方,还想趁着兴头再垒起一道矮墙,这样明日便可以此为基,开始搭建子墙,以做北门内的第二道屏障。
临近傍晚时,错自己虽然意尤未尽,但他却也心疼军士,见跟着忙活了一天的军士疲态尽显,只得做罢,便放他们先回营休息,顺便问问将能不能再调些人手来赶夜工。当然,对这傍晚再抽调人手的事错并未抱太大期望,他最知道五弟的脾性,一旦练起兵来必是使足了劲的给军士们操练,所以他找将借兵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心想营里的军士被五弟苦训了一天,这时候多半都已累趴在床上,说不定连做梦抱怨的力气都欠奉。
谁知刚等了他选好了筑子墙的地方,过不多时,关山月便带了好几千人兴致勃勃的赶了过来,此时见这几千人精神抖擞的跑来,倒让错大觉意外,他先指派好军士们干活,又把关山月拉到一边细问起将今日重训之事。
关山月便把今日军营内的事说与错听,错一边听一边笑,最后点了点头道:“平常尽着老五有狠劲,想不到还有这见识,有长进,以兵为将,居然还知道拿秦时战歌来凝聚人心,有点儿意思,老四知道了也一定高兴,也亏得有那常荆,给大家讲了个好故事。”
关山月笑着应道:“错王,您今天是真没见,听常荆讲起那位江将军的故事,一大群粗胚尽抹眼泪,听完了半天不吭声,幸好没让别人见,不然非吓人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几万军士都是被将王给逼哭的,不过…”说着,关山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位江将军确实是位人杰,一句武人当如此,已是豪情不尽,想不到这乱世中原还有这等英杰,他日若有机会,我少不得要去趟应天,在他坟前好生祭拜一番,可惜的是这般人物连个名字也未留下,只知道他姓江…”
“江山终不改?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好象曾听我义父提起过…”错神色微动,悠然回忆道:“五年前义父去中原时曾遇见一位很特别的汉人,义父回来后跟我们兄弟几个说起此事,听义父当时的语气,对此人颇为赞赏,还说那次南下中原虽然见够了几方诸侯的丑恶嘴脸,但也见到了血性汉子那一股不曾为乱世泯灭的正气,算是不需此行,因为这汉人便跟义父说了这句话,江山终不改…”他拍了拍额头,苦恼的一摇头,“我这记性太差,几年前听过的事早就忘了,想着倒是奇怪,难道中原还有人也象那江将军一样,我倒是忘了义父说过的那名汉人的事,回去问问四弟,他应该记得那事。”
“五年前?”关山月掰指算了算年份,“错王,五年前不正是皇上从中原得到燕云十六州那一次吗?”
“就是那一年。”错点了点头,“中原诸侯为了借势,心甘情愿的把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了义父,还一个个腆着脸生怕义父拿得不够,可在中原百姓心里,怕是都把辽人恨到透骨了。”
“毕竟是十六座城池和近百万百姓啊。”关山月面露无奈,五年前耶律德光南下中原,中原后唐节度使石敬瑭为篡取后唐,不但把燕云十六州割让与耶律德光,还认耶律德光为义父,以此换取辽国大军夺取后唐江山,那一年可算是中原元气大伤之时,在辽人眼里,耶律德光此举算是开疆扩域,大涨国势的功德,而在中原百姓眼里,却不会如是想,虽然耶律德光得到这十六城后立即妥为安置城中百姓,一视同仁的把他们当为辽国子民,但在大多数汉人眼里,辽人已成了侵略家园的仇敌。
关山月是卫龙军,也是汉人,他和护龙七王一样自幼长于辽国,但在心底深处,对石敬瑭这等卖国举动满是鄙视,同样,他也和大多数居于辽域的汉人一样,对中原汉人的仇视深感无奈。
见关山月满脸怅然,错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实上,他们几兄弟也常为此事烦心,当日耶律德光对他们许下的永不南下的诺言曾让他们放下这心事,可拓拔战谋反之后一切都变得难知难测,他叹了口气,神色也有些怅然,却不愿乱了心绪,忽然笑了笑,懒洋洋的笑意一起,似是理顺了心事,在关山月肩上拍了一下,“心里不痛快?燕云十六州的事先别多想了,乱世之下,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有些东西,你不拿就会被别人拿去,十六座城池,百万黎民,真要落在那些诸侯手里,未必就是好事。而在我们这些长于草原的汉人心里,辽汉之间的事最是难已取舍…”
关山月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错王,你说中原这乱世究竟何时才能到个头,乱世烽烟,苦的都是黎庶百姓。”
“会有这么一天的…”错长长一笑,“乱世,乱的是人心,只要人心一齐,这乱世就会烟消云散,中原从来不缺英杰,你也别多想了,真有这多余的心思还是先想想当前的事,生为汉人,长于草原,眼下,我只想着为我义父复仇复国,至于这日后之事,走一步一步吧。”
他不想就这话题多说,随便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岔开话道,“这夏日就是闷热,太阳落山大半个时辰了,还能把人憋出身大汗。”错接过军士递上的水喝了几口,向众人招呼道:“弟兄们先歇歇,喘口气喝口水,大家干得不错,来我五弟以兵为将的主意倒真是让你们来劲!”
“可不是吗?当了这些年兵,还是第一次碰上个把我们当宝贝的将领,兄弟们这回算是有福!”军士们笑着答茬。
“有福?”错笑了笑,“还不是玩命的勾当?老五有句话说得在理,弟兄们一定要活着安享富贵,所以,他再是狠着劲训你们,你们也得撑着,这不但是为辽国,也是为自己,知道吗…”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又捶了捶肩膀道:“你们今日干得起劲,我却是累得半死!一上午又挖地又搬石,晌午时刚想躲马车里偷懒睡上一觉,偏偏我那四弟能找事,硬把我拉去给人盖房子,还把个公主给拖上了,我这老四,面冷心热,唉!我倒是白的了几天,原来老四心里还是把她得极重,倒是好事,有缘者…但望天佑其缘啊…”
一名军士好奇道:“错王,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缘不缘的?您下午又给谁去盖房子了?”
“多事!有这闲工夫还不坐下歇歇?”错横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咦?是你,刚才关山月特意把你指给我,你就是那位想在这北门里头挖粪坑的高人吧?厉害啊,你没跟老五想一块,倒算是跟我想得差不多?”
“啊?”那军士又惊又喜,“错…错王!原来您也想在这里挖个粪坑?”
“欠揍!”错也被气得不轻,“我说差不多是指挖坑,我这坑里是藏人的!谁象你这么有种?要往坑里倒粪?你小子别休息了,拿把铲子!去那儿使劲挖!挖圆点!就当是挖粪坑,全当小弟成全你的抱负!”
轰然大笑从城下响起,这一日,虽然军士们干得活要比平日多上数倍,可他们身上却象有使不完的劲,互相取笑着,谈论着,“你们说,将王明天会教我们什么招数?”
“还嫌学得不够吗?我明日还是先练好将王教的阵法才是正事,有了这阵法,弟兄们就能立杀更多的敌军,立更大的功劳!”
“我倒是最服气那位江将军,人生在世,怎么也得象他这样痛快一回,立于城下,笑指贼军,也只有这样,才算没白活!”
“放心吧,有的是这机会,二十几万黑甲骑军,还怕杀不够,有的是立功机会!”
“要立功,也要活着复国,弟兄们都要象将王说的那样,活着安享富贵!”
“对!安享富贵!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去买下一座大院子,娶个媳妇,生群孩子,再也不碰刀枪,安心陪着家人,乐也融融啊!”
“乐也融融!”铲子在他们手上变得轻快,一铲接着一铲砸在地上,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搬起,挥洒汗水的同时,这些平凡而又生于乱世的男子,正憧憬着太平安宁。
“安享富贵吗?”错着这些满脸幸福的汉子,微微一笑,从心里为他们默默祷念,“是啊,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乱世之人,要取功名,也要活过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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