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卿回到家,抹了把脸,坐在了沙发上。
冷飕飕的空气,冻得他双耳发疼,可是再痛也没有心里痛。令人焦躁的情绪再度占据了他的脑海,如果不是“韦青”这个身体所限,他早就天高任鸟飞,何至于偌大的晋城,被人追杀、受人鄙夷,连区区独立都是如此艰难?情感上无比厌恶现状,理智却知道除了依靠自己努力,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摆脱。但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还得忍受这种眼光多久?
或许,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错。
为什么要选择搭谢震这个顺风船呢?分明晓得那是只草原上的头狼,傲慢、冷酷又强大,自己并非他的同伴,又凭什么自信地想着“不合作、只借力、大树底下好乘凉”,对方就不会关键时候把他推出去?
为了欢好之后的一个拥抱?
真是天大的笑话。
心里虽然清楚,谢震堂堂的晋城第一少、晋城商界的龙头领军人物,怕犯不着为了与赵世忠合作来陷害自己一届“小白脸”。可事实却……也好,就当是给一时昏了头,还以为真的勾引了谢震的自己敲个警钟。果然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没什么捷径可以走,唯一的捷径,只有依靠自己。
再困难,可以依靠的也只有他自己。
魏子卿烦躁时,就会想要抽烟或写字。本尊的这具身体没有烟瘾,魏子卿也不想再染上,所以唯一剩下的宣泄方法倒只剩下写字了。琴棋书画诗酒茶,除了“棋”与“画”魏子卿只懂看不能上手,其余几样拿出去唬唬人还是没问题的。时间尚早,他索性下楼去小区门口不远处的文具店买来了墨与笔。研磨试笔之后,手腕持重、笔走龙蛇。零星点在了报纸上的字迹,也能看得出是铁画银钩的锋利间,不失鸾翔凤翥般灵动。至于为什么用报纸?骂骂谢震还犯不着折腾他10块的羊毫和5块钱的墨吧?
只不过,写着写着,魏子卿倒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赵世忠为什么看起来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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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忠的耳后有一枚青色的胎记。
胎记大多数人都有,并没有什么稀奇,所以一开始魏子卿并没有怎么留意。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除了胎记,赵世忠的五官也像是在哪里见过,更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对方左手小指的第二个关节,是向外弯曲的。
人身上有三个标志是十分显着的特征——耳朵、手指与胎记。
每个人的耳朵都不一样的,而手指与胎记通常有遗传性。父子、兄弟的手型和胎记的位置往往都有相似性。这样的手指与胎记,魏子卿之前见过,却因为惊鸿一瞥,才一时没有想起来——居然是长在他父亲现在所承接项目的董事长身上。
父亲的项目属于政府型的承包项目:天朝东水西调工程的一部分。通过国担保给可靠的民营企业或个人,按照地域划分成小块包干负责,也算是一块肥缺。但不知道这个项目是不是比较保密的类型,网络上并没有相关资料。所以当时的魏子卿有些放心不下,就请假去了趟江城替父亲摸摸底,可饶是如此,对项目责任人日理万机的赵经理,都只是惊鸿一瞥。
对,对方也姓赵。
叫赵中兴。
魏子卿猛然停了笔,抿紧了嘴唇。
那这么说来……
他忙放开了电脑,在白度搜索之中敲入了“赵世忠天朝欧式俱乐部赵中兴”的字样,而不知道是幸运还不幸,第二页的末尾就提供了一条十分有用的信息:“赵中兴部长的长兄,赵世忠。”
还真的是兄弟……
那么这其中就又扣了:如果赵中兴是负责一部分东水西调工程的国企老板,应该也算小幅度有钱有势才对。虽然挪用公款绝对是冒险的行径,但从赵中兴连经济犯都敢用,就看的出这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魏子卿可不信他手脚干净。那么,他的大哥赵世忠是在晋城做生意的,能开私人会所,生意肯定做得也不小。这两人完全可以强强联手,一个捞钱、一个洗钱,相互扶持打出一片天。那是是什么原因,赵世忠因为韦氏集团的原因亏了钱,赵中兴不仅不伸出援手,反而要他大哥千好百好地来看谢震的脸色呢?
莫非,是因为韦氏集团此次牵连甚广的地产风波,让赵家的资金链断裂?
魏子卿想起了分明是金碧辉煌的私人会所,赵世忠却面色顑颔的那张脸。
糟糕!父亲会不会有危险?
他那个笨蛋老爸,好高骛远、又没什么真才实学……明明没本事,当年想让魏子卿过上好日子,居然能跑去借高利贷。两年中给他买来了各种当时有钱人家孩子该享受的东西,拍着他的肩头:“子卿,男人的眼界应当宽一点儿,什么好东西咱都试试看!看你惊喜开心的样子,老爸啥也值了!”
蠢货,没有能力借什么钱?让自己见识好东西?
捧到天堂、再摔进地狱才更痛……
可是,魏子卿知道,他老爸已经尽力了。
其实自己和老头子投进去的那二十万更不是魏子卿操心的重点,钱没有随时可以再挣,他怕的就是家里那无能的老头不知不觉步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江城”从古至今都是对外贸易口岸,甚至在百年前还曾沦落为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地,所以有商机大、又不问出身的机会,这就是魏子卿的父亲愿意去那里找一找东山再起的原因。但“江城”社会构造复杂不讲,再不问出身,赵中兴真会这样慷慨地接受一个有前科的经济犯?短期内投资额不菲,现如今公司资金链断流,这会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屎盆子?一旦账面做得漂亮,赵中兴又是国企,后果会由国家买单,而责任人还有谁比一个前科经济犯更完美?
魏子卿越想越后怕,他知道自己所料的这一切不过是推测,但是既然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他又如何再能袖手旁观?
看来谢震与赵世忠这趟浑水,他还真是不得不淌一淌了。
呵……还真是……
可是自己今天负气离开,又该怎么重新杀入战局?
魏子卿的眉宇深深地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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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利用,自己也不过只是谢震一颗小小的棋子。既推出去当了挡箭牌,又有些敲山震虎的意思。
不过,谢震利用也利用完了,赵世忠解气也解气过了,他二人之间的游戏,现在肯定是抛开了自己,要继续进行下去……
魏子卿坐在餐厅的桌子前,拿着毛笔随手点点画画。
谢震看上的是赵世忠那个开在了西三环淘金地带的私人会所;而赵世忠现在需要的是新股东加盟,好接上他断掉的资金链。那么从韦氏集团一役、谢氏全胜的局面看来,完全就是买方市场——谢震完全掌控着主动权。
怪到上次赵世忠如此讨好谢震,又对自己恨得牙根痒痒呐……
想到了关于韦氏集团股票大跌的事情,魏子卿的心情好了点儿——算他赵世忠有眼力,倒也没算怪错人。只不过,既然让他抓到了赵世忠的弱点……
辱我就罢了,可是要是想伤害我魏子卿的家人,还能放过你们兄弟?
既然你这么喜欢买字画给谢震,爷就让你一气儿买个舒爽!
通过伪造的手段圈钱,再利用字画交易装高深,打入对方公司内部,探听资金状况,摸清情况,对魏子卿来说并非难事。至于谢震,“纵容行凶”,在那厮别墅偌大的书房里,挂满他魏子卿的墨宝,也算是抬举他。
他这个欺诈师,之所以不进行大型欺诈,是因为还有良心。偏门手段再厉害,谁又不希望堂堂正正地在阳光下做人?但这并不代表你们能联起手来,将他捏扁搓圆。
魏子卿挑了下眉角,拨通了韩天麟的电话。
“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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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
“喂?”
“姜峻?我谢震。”
“哈,谢震你小子,等你电话已经等了好两天了。快说,怎么样了?”
“赵世忠那个老东西果然是有问题,说是私人会所,他娘的圈的地都有半个高尔夫球场大了。”谢震站在办公桌前,笑骂道。
“不会大的让你丫找个厕所都困难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谢震低沉地乐了两声。
电话线那端,一身军绿军装,肩头两杆三星的高壮汉子江峻也笑了起来:“怎么说?”
“有钱圈地不知罪过,但是有钱圈地没钱建设,我到没觉得赵世忠那老东西两袖清风到愿意给国家无偿纳税了。”谢震的语调之中充满了讥讽,“加上他的这批军功材料残次拖欠,是资金链断裂。”
“都他妈是国家的钱,怎么可能……”
“你他妈的当兵当傻了吧?知道晋城的韦氏集团这次捅出了多大的篓子么?”
“谢震,你是说……赵世忠和韦氏集团的置业案件也有联系?”
“嗯,我更了韦廷云很长时间了,但一开始确实没发现赵世忠和韦廷云也有联系。”
“哈~!”姜峻嗤笑了一声,“那狡猾的老匹夫藏得可深了。嗳,不过你丫好样的啊,这回怎么发现的?”
电话那头的谢震顿了一顿,眼角眉梢中竟然流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柔软:“还得感谢一个人。”
“谁?”
“一只狐狸。”
“哈?”
“不和你说了,小狐狸好像对我有很多误会,爷得去澄清一下。”
“喂喂、谢震,你不会是看上什么人了?”
“嘟——”
……
“喂?子卿?”韩小胖的声音,一如既往腼腆中又带了些欢脱。
魏子卿站在了阳台边,手中擒了一根点燃却没有抽的烟:“你对办个书画展,有兴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