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跑啊,我倒是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被叫做烈哥的男人走过来,低头看着右梧,扯过他的手腕道:“这倒是把好匕首,卖了兴许比你还值钱点儿。”说着就要抢过匕首,右梧却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烈哥哈哈一笑,目光移到自己那把刀上,两尺长的刀刃,一半没入雪中,贯穿过右梧左脚的脚背再狠狠钉进地里。
此刻右梧的脚陷在厚厚的雪中,不断涌出的血液花苞遇春风一般,一层层将白雪浸染成鲜红。
“你说你家里有事?呵,这种笑掉人大牙的谎话你也说得出口?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爷爷我都不敢自称有家,凭你也配?”烈哥说着握住刀柄,将刀刃又向下插了寸许。
须知十指连心,手足的伤痛总是比别处更叫人难以忍受,右梧此刻已是面色惨白,刀刃一动,他更是痛得嘴唇颤抖,冷汗连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毫不示弱地直视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众人。
烈哥回头问道:“七耗子的伤怎么样?”
有人答:“伤得不重,那边儿歇着呢。”说着就狠瞪了右梧一眼。
烈哥又拉过小伙计,“我说小钱儿,你不是说这小子是个好货色么?我怎么看着,这厮值不了几个钱呢?别兄弟们白忙活一场,卖了他都不够钱买药治伤的。”
小伙计看着满地的血迹,想扶右梧一把,刚伸出手却又收了回去,看向烈哥道:“我的眼光你是知道的,这……这小子我仔细看过,是个能卖上价的,烈哥你看你这给他弄伤了,这万一残废了,可是要影响卖价的啊。”
边上一个人道:“卖去勾栏,样子好不就行了?谁看他脚是好是坏去,照我看,这小杂种这么不老实,不如两只脚都给他戳穿了才好!”
烈哥冲那人摆摆手,蹲下身子去看右梧脚上的伤口,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小伙计,笑道:“还是小钱儿考虑得周详。”话刚落地就抬手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地将其拔出。
刀身带出一道血流,撒到雪地上便热热的陷落进去,红梅盛放一般。
右梧闷哼一声,吃不住痛跌坐在地,十指埋入雪中抠入冷硬泥土里,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啧啧,也不吭声哈,这小子倒还有点骨气,我还就是喜欢有骨气的。等我看看,样子好就卖了,样子不好就留下来跟着爷爷我混,爷爷不嫌弃你是个跛了脚的废人。”烈哥说着一把将右梧按在地上,接着重重骑在他身上。
右梧被他压在身下,胸口闷闷的呼吸有些吃力,试着反抗,却被控制得死死的,脚上的疼痛仍是丝丝钻心,也让他几乎使不出力气。
“小子,骨气归骨气,可骨气哪有命重要?识相的就别闹,让爷看看,再闹我可保不准把你的手也废了。”烈哥说着捏起一把雪,左右手轮换着团了个雪球就往右梧脸上按。
雪球碎裂,冰碴擦过皮肤,凉意过后带着些许刺痛。雪灌入鼻腔、口中,右梧咳嗽几声扭过头,烈哥却用另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令他正对自己,接着又抓了些雪往他脸上擦去。
冰碴渐渐融化成水,右梧的面颊上的泥污被一层层冲刷摩擦下来,显露出白皙的肌肤。
被雪水冰到绯红色的面颊,贴在额前的乱发,粘着水滴的纤长睫毛,灵动传神的双目,微微颤抖的嘴唇皆出现在烈哥面前。他吹了个口哨,湿嗒嗒的手拍上右梧面颊,“小钱儿果然眼光不错,那话怎么说来着?我见犹怜啊。”说完大笑。
另外几个人也凑过来动手动脚。
“这皮子真不错。”
“这货色卖到春香院有点儿可惜了吧?”
“要不咱们去青州城找个大招牌的楼子卖了他?”
“别瞎琢磨,这弄坏了一只脚,还不定卖不卖得上价呢。”
“是是……可惜了。”
“要不咱们给他治好了伤再带他去卖?”
“卖能卖几个钱,咱们不如多物色几个好货色,也开个什么院什么阁得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吵着,烈哥也不搭话,从右梧脸上捏到脖子上,滑到锁骨再探入衣襟,一路用冰凉雪水擦着他身上的泥污,也不管身下右梧冷得唇色几乎苍白,身子不住颤抖。
他突然回过头看向小伙计,问道:“钱儿你说,这男人卖身子是不是跟女人卖身子一个样儿?也是没开过苞的值钱些?”
小伙计只皱眉盯着右梧越发难看的脸色,没怎么想就答道:“那是当然,雏儿总是稀罕些。”
烈哥露出豁了的牙笑,指了指半个身子陷在雪里衣服湿了一片的右梧道:“那你说,这小子是个雏不是?”
小伙计有些发懵,看看右梧又看看烈哥,“这……这不好说,带他去春香院,给老鸨一看就知道了。”
烈哥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朝立在身前的两个人勾勾手指道:“来,哥儿几个给我按住他,你按胳膊,你按腿,当心着点儿别碰着他的脚,还有膝盖,被我的弹弓打上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伙计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味儿,看着几个人七手八脚按住右梧,简直有种他立刻会被折碎的错觉,忙道:“烈哥这是做什么?”
烈哥已经扯开了右梧衣襟,不耐烦道:“这还用说,当然是验验他还能值多少钱啊。”
小伙计忙去挡住烈哥的手,“别别,这冰天雪地的,你看他受了伤身子又纤弱,再这么折腾非把他弄死不可,这人死了可就一文不值了啊!”
烈哥推开他,“滚一边儿去。尽说些没劲的,这厮柔弱个鬼!刚刚还伤了咱们兄弟,你别看他长个漂亮脸蛋儿就拿他当姑娘看,”说着把右梧衣襟扯得大开,“看看,他就是看着再柔弱,也是个小子,不是娘们儿,哪那么容易死。”
右梧只觉得身子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样,冷得仿佛骨髓里都结了冰。他睁眼看了看周围,视线越过一众人看向天空。
雪片渐渐大了起来,羽毛般一片片飘落,黑色光秃的枝桠纵横交错,在天空中织了张铁网一般。
自嘲一笑,右梧看着满布天空的灰色,只想伸出手,拨开层层的云看一看,后面究竟是深邃的碧蓝,还是浅淡的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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