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跟玉小白想象中武则天或者慈禧老佛爷的那种样子不大一样,更像是一个慈祥宽和的女主人,她继续说了一些夸奖萧家人才人品人貌的话之后,又随意的问了几句山林中风物习俗,抒发了一些对田园生活的向往之情,便命人摆上了宴席,留客吃饭。为此玉小白欢欣雀跃,太好了,她肚子早饿了。因此对女帝的好感度再次飙升。
按照女帝的说法,这是一顿宫廷家常菜,可玉小白依然看花了眼。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蒸炒炸煮样样有,瓜果梨桃般般全。玉小白的眼睛腾的就亮了。而听到吃饭,眼睛就亮了的,显然不止她一个,雪鸾的眼睛,比她还亮!
“红烧小牛肉!”
“小鸡炖蘑菇!”
滋-----小鸟一兔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碰出激烈的火花。
“这是我的!”“唧唧唧唧。”
“不许动!”“唧唧唧唧。”
雪鸾张开手臂把碟子抱到自己那里,玉小白伸爪子从她两手缝隙里掏吃的出来,一边嚼一边冲她翻白眼。
“哇,清蒸鲈鱼,好好吃!”玉小白的爪子停在半空,眼巴巴的看着死鸟把碟子抱过去。
“女帝妈妈,你吃。”看着小鸟把一块剔净了油皮的鸡肉喂给女帝各种卖萌卖乖,玉小白顿时涌起深深的妒意,她要是变成人了,哼哼---
我是兔子也比你有爱,玉小白两爪捧起一个香蕉剥好送给圆圆,她原本还想拣块鱼拔出了刺喂给圆圆,奈何爪子不给力啊。
圆圆倒是眉花眼笑,而且自从知道妙鸾公主其实是只鸟儿之后,看着妙鸾的眼神就变了,这让玉小白很不舒服。她开始怀疑圆圆是个萌物控,就像红英是个少主控。如果遇到更好玩的东西,圆圆就会不喜欢她了,玉小白涌上一股深深的危机感。
而且很快,玉小白就知道为毛这死鸟会叫球球了。女帝留下一众人吃饭,雪鸾这死鸟一个人抢走了大部分的菜,左边一条鱼进去,右边再拉出来就变成了一排鱼翅,并且仗着牙尖嘴利眼明手快,残忍的抢走了玉小白的排骨和鸡腿。甚至自动开启屏蔽模式,对玉小白的言语挑衅打岔捣乱全不理会,自己吃的不亦乐乎。玉小白悲伤的举起自己的两个爪子,竞争力太弱伤不起啊,看她个头小小,人也不胖,怎么就那么能吃呢?
更觉得不美的是,圆圆只是笑着看着一兔一鸟在那里争抢,那眼神大概就是觉得很好玩,好有趣,并不帮她。虽然仔细想想圆圆确实也不该为了自己的宠物跟女帝的宠物或者女儿争一长短,但玉小白还是莫名的不开心。一直以来仗着兔子身体占了不少便宜,同时也被占去不少便宜的她,终于产生了化形的极度渴望。
她原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变成了兔子之后生活的挺好,便得过且过,想象着七八年的寿命老死在圆圆身边。运气好的话还能看着她找到终身幸福,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她无法接受,极不情愿圆圆像对待她一样对待别的人,或者鸟,或者其他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吃的多就算了,竟然还喝酒!忽然丧失兴致的玉小白默认雪鸾一只鸟海吃海河,可是紧接着就愣愣的看到这只吃货鸟忽然出手捧起酒坛,一直宠溺的看着的女帝刚欲阻拦她就仰面朝天咕咚咚灌了干净,嘭的一声,空酒坛落地,她那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好像霞染,而且头一歪人就消失了。
额,几个晶莹的冰花崩了出来,玉小白然后就看到一只鸟,一只柚子大小圆圆胖胖浑身雪白的鸟在金丝软垫椅子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真的好像一个球啊!
女帝在几乎石化的一众人间笑的很无奈。“当初黄家家主有一对七彩琥珀草,送了一支给本君,却没想到被她偷吃了,所以化成人形,但心志思维却还天真的一塌糊涂,甚至喝醉了,睡糊涂了都会露出原形。”
“七彩琥珀草?黄家家主”玉小白捕捉到了两个重要信息,顿时内心燃起熊熊烈火,哈哈哈,姐也要变成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而圆圆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手下情不自禁的撸着玉小白的毛:我的兔兔要是也能变成人该多好?
星河暗移,云影徘徊,不知不觉已更深。目送一行人离开,女帝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挥挥手命人撤下残席,走到桌案前剔亮银灯,状似随意的翻看着那些文书折子,喃喃自语:“原本想暗地里先探些风声,现在倒是人尽皆知了,那天源神殿的人究竟想如何。”
“风家,黄家都递了折子要求逐出萧氏,理由是那凶物过于危险,白日里更伤害了妙鸾公主,甚至凑请派遣高手直接灭了那只兔子,不过云相倒是暗示我给萧落波些许好处,恢复萧家在朝名望权势,同时借机收了那只兔子,呵呵,真是温柔体贴,明明身体不好还操这么多闲心。”女帝凉凉的笑出来,那端庄的面容被大红宫灯投下了些许暗影:“都是用心良苦啊。”
“黄家的七彩琥珀草,当初为了那一半虎符送上来的,剩下的那一支,好像云相也想要吧。”女帝将垂落面颊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你们自己先争一争算了,有好戏看咯。”
她方一回身看到一个宫女整小心的用一块锦帕小心的捧起雪鸾准备往外走,眸中的神色柔和一片:“不必请出去了,就让公主歇到寝榻的熏笼旁边吧。”
宫女诺诺的去了。
一间小小的卧室里,年幼的圆圆早已犯困,红英正为她卸妆梳洗,她却从镜子里看到玉小白的身影,那只兔子正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月亮,看上去有些忧伤,“兔兔?”
圆圆呼唤了一声,玉小白的耳朵动了动,回过身咧着兔嘴对她笑了笑。
“兔兔在不开心?”
玉小白沉默了一下,从窗台上蹦下来,蘸着胭脂在镜面上写到:“人。”
“你想变成人?”圆圆的眼睛瞬间点亮了,兔兔果然很贴心,跟她想到一块了。
玉小白点点头,用充满希冀和渴望的眼神看向红英。虽然圆圆是主子,可红英明显知晓更多事情,这事还得她点头。
红英看到圆圆眼里的亮光,轻轻叹了口气:“少主,那黄家本是跟我们一样的神使家族,当日我们在街上看到了一大片金碧辉煌的宅子雄壮威武的压了大半条街,那便是黄家大宅了,如今我们如何方进京城,立足不稳,别说求人送草,甚至还要提防着会不会被暗杀掉。这些人一个都不好相与啊。”
玉小白也愣了。红英继续说道:“现在的神使三家,风家虽是皇亲却一向作风低调,走的是明哲保身的路子,如今朝堂上可以与那黄家争一长短的便是云相岫轻。但是云相又凭什么出手帮我们夺草?”
圆圆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红英借机说道:“少主也不必难过,只要你自己够强,就不怕黄家人不屈服。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说话,若非黄家有一个功力深厚只手灭千的老祖宗,他们又如何用一根草换了女帝一半的兵权?所以,自己努力方是正途。”
我要不要自己动手?玉小白盯着自己的爪子,反正它体内的力量强悍到让萧落雪都觉得恐怖。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凶悍的把爪子抵到黄家家主脖子上,威逼人家拿出琥珀草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降格成了恃强凌弱强取豪夺的人渣。
这一夜,是玉小白和圆圆进入隆安城的第一夜。这夜里注定有人无法入睡。
一处清幽淡雅的小室里,孤灯如豆明灭不定,一袭白色纱衣的柔弱女子歪在一个宽大的椅子里,一手托腮眼帘微合,好似入寐。那黑色的冷硬的圈椅衬得那人愈发单薄娇小,被灯光罩上了一圈柔和的光辉。
忽然,静止不动的人轻轻眨动了一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微微开合间,淡粉的薄唇吐出了柔和的话语:“落雪大人,您这是第几次半夜潜入我的房间了?”
“哇哦,云相美人儿,难道你不是在等我?”随着一声带着调笑口吻的魅音,微弱的灯光下照出了萧落雪那艳梅般的面容。
“落雪大人说笑了。”不知是否是灯光的错觉,云岫轻那病白少血的面容上晕了浅淡的红,单衣素手,紫砂绿茶,看着那人优雅的动作,萧落雪嘴角添笑:“因为我每次来访,云相都是待客礼数周全,仿佛早知我会光临,实在让人疑惑啊。”
此时明明已经夜深,而云岫轻却毫无倦怠之态,更没有忽然被惊醒的惺忪和失礼。
淡然敛眉,发髻松握却是一丝不乱,衣衫无华却是干净规整,连那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优雅脱俗。如果有人将视线微微低下,就会发现这空谷幽兰般的女子,每一次走动间别说发出声音,那纤细的腰肢边垂落的流苏都没有动上一动。
看着那香气四溢的清茶,萧落雪眼角微挑,摇了摇酒壶,没有伸手的意思。
云岫轻也不介意,或者说对这拒绝习以为常,看不出丝毫失落,淡淡弯眉,将那茶盘置于桌上。每次两人相处,云岫轻都会沏上一壶清茶,而萧落雪从来不喝,云岫轻却似乎有着奇特的执着。
暗淡的灯光映照出连个风姿倾城的美人迥然不同的美来。一个灿若瑰蓉,一个淡如素兰。
“我自认每次行动必然无声无息,可云相每次都能发现。”
云岫轻眸光带笑薄唇轻抿好不温柔:“大人固然藏的了身形和动作,可那浑身雅艳遍体娇香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呀。”
萧落雪嗤嗤一笑:“我把这个当成赞美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大人的修为的确愈发精进了”云岫轻秋水般的眸子里似乎涌上了一抹忧色:“可是那隐患恐怕也会越来越难控制了吧。”
萧落雪艳丽的面容瞬间阴沉如水。因为本家的打压克制,宗家的修行功法残缺有误,不仅到达顶峰的可能缩小百倍,而且大成了也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萧落雪至今还记得自己家中的两个长老每到天阴雨湿必然浑身发疼,甚至骨骼变形错位,周身经脉痉挛纠结,如卧针毡,如遭毒蚀,让人几欲疯狂,简直生不如死。
萧落雪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怨毒,细长的手指瞬间握紧绷出了小巧的骨节。
屋里的温度陡然下降,空气仿佛凝成一团,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那小小的烛光似乎也被压缩着低伏了下来。
半晌厉色消失,却忽然轻笑出声。“被女帝反将了一军啊。”萧落雪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对方那巴掌大的小巧的脸庞,隐隐可以看到那白纸般无色的肌肤下淡青的脉管,“急需琥珀草的云相大人。”
云岫轻捧起茶杯低眉颔首好似陶醉,半晌才低低道:“这样啊。”语音低沉舒缓仿佛带着些许叹惋,可是再次抬头却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一丝表情波动。
一直等她反应的萧落雪隐隐失望。她轻轻切了一声,扫兴回身“我原以为你摔了杯子呢。”一阵香风撩过,那艳丽的身影已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