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回家的路!
老剑客万醍醐是个闷葫芦,属于吃冰棍拉冰棍,完全没话的那种人,只在出发时瞟了云轶奇几人一眼,就佝偻着身子自顾自托着烟壶吸烟了。
佣兵对此都见怪不怪了,雇主雇佣佣兵,有时是因为实力弱小需要保护,势力强大的也会让佣兵帮忙,为旅途加上层保险。
谢三娘不知是本身爱唠叨,还是顾念自己的孩子,特别喜欢和年轻人聊天,上路后就没停过嘴,婆婆妈妈地问长问短,连同样寡言的诸葛昀,都被她刨根问底追问出了祖宗三代。
不过大家也愿意和慈眉善目,如同邻家妈妈的谢三娘说话,听她说些华言神域里的见闻轶事。
在聊天中,他们知道了万醍醐抽的叫阿拉伯水烟,而且烟膏是用夫妇俩早年间在其他大陆云游时获得的域外奇药炼制的,具有提神醒脑和提升修为的作用。
谢三娘还给他们讲了前些日子佛魔大战的事情,例如佛门一方带领上万僧兵出战是有名的“佛域十三山”,说的是十三位相当于玄珠境的大能,分别是:
东山大师(语出东山再起,指的是华言神域里的会稽山);
箕山大师(语出箕山之志,指的是登封城郊箕山);
南山大师(语出寿比南山,指的是神域中部终南山);
北山大师(语出北山猿鹤,指的是神域金陵的钟山);
牛山大师(语出牛山濯濯,指的是华言肥城金牛山);
西山大师(语出拄笏西山,指的是燕京城外的西山);
昆山大师(语出昆山片玉,指的是中央厚土大陆的华山);
巫山大师(语出巫山云雨,指的是厚土大陆中南部的巫山);
另外还有愚山大师、巴山大师、他山大师、残山大师和关山大师。
佛门高手如云,讲求慈悲为怀,这十三位却是其中嫉恶如仇、杀敌无算的金刚罗汉,是冲锋陷阵,杀性重、武力高的佛门战僧。
魔修三派中的厉害人物比佛门只多不少,听得众人也是津津有味,其中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鬼魔宗中强者的名号,像鬼魔宗宗主叫鬼神惊,近来经常抛头露面,比较活跃的长老有鬼见愁、鬼门关、鬼影子、鬼灵精等。
听过一轮,林弦惊开玩笑道:“我可听说您两位才是煞星,是魔修三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这么公然陪我们出来,不怕被围捕?怎么忽然觉得请了你们作向导保镖,我们反而很危险啊。”
解三娘笑道:“臭小子,现在才知道,晚了。”
接着又解释道:“当时我已经布下了隔音障,旁人是听不到我们说话内容的。至于暴熊佣兵团的几个人,我们夫妇和他们很熟,还不止一次救过他们的命,应该是不会泄露消息出去的。”
“另外,大娘我还有这个。”说着取出一个软绵绵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面具上脸,谢素夙的面目立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年轻了许多,皱纹也消失不见,连灰白的头发也变得乌黑,脸型和眼耳鼻口的样子也不同了。
“这是我们从一个无名魔修手里抢来的,叫百变千幻变脸面具,很神奇的,靠着这个躲过了好几次追杀,轻易不会被看穿。”
一面说着,谢三娘头一晃,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面貌。
万象门弟子啧啧称奇,这宝贝有意思。
一旁好久没说话的易流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三娘前辈,我有个问题说了您可别介意。我们都知道您孩子的事情,很令人难过和遗憾,但是佛门里有战僧,佣兵里有你们,靠无休止的杀戮和报复就能解决问题吗?”
谢三娘诧异地扫了眼易流年,脸色一黯,复又笑道:“孩子,没想到你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很好啊。”
“我没法很好地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们夫妇在神域久了,和佛门高僧大德也多有接触,心态上是有些改变,有些想法可以和你们分享一下。”
“首先,这是个不完美的世界,死亡、杀戮、不幸,等等这些事情不可避免,而且还会一直持续下去,身在其中,我们不得不面对和应对。”
“然而也正是因为不完美,佛门、道家,或是其他的信仰力量都在做着他们认为对的事情,尽力在改善或影响,魔修也有自己认知的道儿,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活,就会有摩擦和争斗。”
“我们老了,时间不多了,彻底改变自己是不可能了。你们这一代应该多接触外面的世界,从中尽早认识和建立起自己的价值体系与行为方式,我很高兴你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我和万三爷就是忙于修炼,想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和提供更强大的保护,却没有从小给我那苦命的孩子以适当的善恶因果等方面的教育。”
“听您的口气,如果打小修佛,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果报?”易流年问。
“那倒不是,道家也很不错啊。信奉什么,虔诚心和思辨性很重要。道家哲学和智慧敢于讨论超越这个世界以外的世界,是很值得称道的。”
“以我粗浅的了解,正统的佛教,从来没有强迫别人成为佛教信徒的传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同时追随佛法,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宗教或是某种信念,没有更好,只是不同,各自的独特之处都是人类的财富,为我们提供了不同的见地以供选择。魔修的功法术法中也有可取之处,像这个面具就极富巧思。”
“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变化的很快,未来也许会变得更快,挑战也只会更复杂。我们意识到这点,即便没有寻找到实用的解决之道,总会有所帮助。”
“教育都是某种形式的洗脑,总带有人们幕后的动机。婆娑即遗憾,但是让后辈们建立远见和善心,成为具有同情心、有教养、有创造力,优雅并且勇敢的人,总是一个好的愿景和方向。”
“我以前教育孩子和教授弟子,只会告诉他们人体的结构,穴窍的位置,功法的运行,他们在修炼的同时,也失去童年少年的欢乐,这是为了让他们变得更强大,但如果未来的世代和环境变了,他们的技能未必适用,还要去重新适应,又会失去成年的欢乐,于是一生似乎都没有快乐的时候。”
“我现在明白,我忽视了教给孩子一种叫做‘心’的东西,以致孩子忘记了自己是个人。”
“他不会考虑鱼儿必须在海洋里生活,蝴蝶要在天空中飞舞,没体验过在森林里奔跑和在河流里游泳的乐趣,不懂静静地聆听自然天籁之音的妙处。”
“他变得不在意别人的痛苦,不清楚做什么都要承担后果,不愿意改善自己、帮助他人。”
“于是,他很容易轻信别人的挑动和教唆,不珍惜自己,轻而易举地就枉送了性命。”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谢三娘的话,谢三娘也在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现在能比较平和地谈论死亡,以及你刚才提到的杀戮,是因为多少受了佛门的影响。”
“死亡如此可怕,是因为未知,是因为无法掌控。”
“多少相信轮回转世后,我就知道身体和心识是可以分开的,心识是一个单独的存在,死亡只是它离开肉身的表现。”
“佛教讲四大皆空,缘起性空,因缘中是没有独立的、万能的、最初的因的,没有开始和结束,开始即结束。”
“你把几根木棍立在一起,上面放一块木板,再加上只茶杯,忽然之间就有了一张桌子。”
“可如果你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那张桌子忽然间又不见消失了,正如它忽然出现一样。现在,它成了一把椅子。”
“所以不论桌子还是椅子,都是临时性地组合在一起,一如你的身体和心识是暂时性的结合,死亡一到,转瞬即分。”
“以我半吊子的佛学理解来看,杀那些魔修,就是在,超度他们!我亦求早点儿解脱,去与我那孩儿相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三娘那张让大家感到陌生的面具脸上肌肉扭曲,杀气腾腾,咬牙切齿,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与恨,纵倾尽江海,也难以化解。
众弟子正听得入神,想得出神,还要再讨论,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为了赶路,买了上好的灵马代步,出发后的脚程不慢,开始能不断遇到行人和车马,等走出一段并拐了几个弯后,同路的就稀疏起来。
慕倥偬走在最前方,就是他先止住了马头。
大家向前看去,面前两条道路,右边一条目光所及处,能看见一队长串的车马队伍正缓慢前行,有四五十辆的样子,四周有大批佣兵模样的人保护,车厢十分宽大,像是他们见过的那种大型储物车厢。
这是一个大型商队。
车厢上没有标识,但身为慕家人的慕倥偬当然认得出来,这是他慕家的商队。
怪不得在海苔岛上,他没有联络上慕踟蹰说的慕家的人,原来已经来到了华言神域里。
殊玄仙洲四大商家在华言神域都有生意,其中商家和佛门的往来最为密切,屠家和魔修之间的交易频多,公孙家是两边的买卖都做,慕家的介入最少,看来这是借助大战之后需求旺盛的时机,要加大参与力度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和慕家的目的地不一致,慕倥偬此时是要跟上去打招呼,还是错开避开,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