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女人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即便她是个脑子不够聪明的女人！
王昔也暗惊了一把，好在他是个定力不错的人，所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破绽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十月歪着脑袋，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有些迷糊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你跟顾城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王昔还没有接话，她又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咕哝了一句。“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你没想多，你是想少了褴！
“怎么，在青城那地方呆久了，染上想多的毛病了。”
苏十月嘟着嘴，弄出老鼠叫的声音来，然后呵呵傻笑两声。“可能吧。师傅，你说过青城那地方很大，人也很复杂，原来是真的。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在那里呆过吗？鲎”
“我确实在那呆过一段时间。那地方虽然很繁华，但是人际关系太复杂，我嫌烦，就跑到这里来了。”
苏十月哈哈地笑着道：“师傅，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像古时候的达官贵人，有一天厌恶了官场，就找一片青山绿水来归隐呢！”
“什么叫就像？其实就是那回事！小丫头，人都是这样的，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大城市的人看着小城市悠闲自在，小城市的人看着大城市的人光鲜亮丽，人与人就是这样相互羡慕，然后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小丫头，你可不能学他们。”
“师傅，你放心吧，我很知足的。我觉得，生活在哪里其实都不要紧的，关键是人！如果你的家人都好好的跟你生活在一起，就是在山旮旯里也是幸福的！”
说到这里，苏十月不免有些黯然起来。她很庆幸能够跟顾城在一起，可想到这是以姐姐的去世为前提背景的，她又很不是滋味儿。
王昔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全揉乱了。“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都能悟出这样的大道理了！”
“师傅，你又笑话我！”苏十月气恼地跺跺脚，拿着手里的菜就要打他。被王昔这么一插科打诨，她的伤感都消散到天外去了！
王昔哈哈哈大笑起来，退开几步，躲过苏十月的武器。“连师傅都打，太过分了啊！”
“那是因为你为师不尊，怪不得学生不尊敬你！”
师傅两一边斗嘴一边忙乎，倒也乐趣无穷。虽然半年不见，但一切还跟从前一样，配合默契。
顾城跟魏远航琢磨着时间回来，在门口就听到师徒二人在厨房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两个男人都明显有些吃昧，且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妈妈……”苏思念一声妈妈，把两个人给惊了一下。
顾城抱着苏思念去厨房门口，小家伙很配合地叫妈妈，一连叫了好几声。
苏十月呀的一声，丢下手里的碟子，冲过来对着她的脸就吧唧吧唧亲了几口。“我们家宝贝真乖！妈妈爱死你了！”
魏远航被她这嗲得厉害的娃娃音给吓得抖了三抖，迅速地走进厨房，蹭到王昔身边去，熟练地开始偷吃。
王昔毫不客气地用锅铲子打他的手背。
两个人明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颇为自得其乐。
苏十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样了，她一直很奇怪，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有这样温馨的举动。师傅也就算了，魏叔叔那种沉闷的性子做偷菜这种事情，总觉得有些违和。
顾城早知道他们的事情了，自然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问道：“做好了吗？”
“马上就好了。你带孩子出去外面等，厨房里油烟重，对孩子不好。”
“嗯。”顾城应了一声，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王昔一锅铲子打在魏远航手背上，对于顾城抱孩子那个熟练的姿势颇为感慨。一匹野性十足的狼，摇身一变成了奶爸，真是太违和了。就跟狼有一天不吃羊了，还要帮羊养育羊崽子，简直有点惊悚。
不过，王昔知道，顾城内心其实很柔软。如果不是被逼得太狠了，他人性里的凶狠一面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发作。人呐，都是被逼出来的！
“开饭咯！”苏十月端上来最后一个菜，高声宣布。
王昔弄来一打啤酒，三个男人一人发了四罐，问苏十月：“你要不要喝？”
“不要！啤酒好难喝的！”苏十月对所有的酒类都不感兴趣，包括顾城那些珍品。她觉得还是果汁最好喝，酸酸甜甜的，开胃！
“不识货的丫头片子。”王昔自己开了一罐，仰头先喝了一口。然后举起瓶子，示意顾城和魏远航。
三个人拿着啤酒干杯，不过谁都没吭声。
苏十月忙端起自己那碗汤，也凑上去碰了碰。“我以汤代酒，也是可以的吧？”
“你喜欢喝洗脚水都行，没人管你。”
苏十月皱了皱鼻子，抗议道：“师傅，你说得好恶心啊！魏叔叔，你快管管他！”
王昔被这句话弄得心里一惊，看看苏十月，又看看顾城。小丫头知道了吗？“为什么是他管我，不是我管他？”
“当然是因为魏叔叔比较高大威猛，一看就是管人的那种！”苏十月说得理所当然。
埋头苦吃的魏远航被点名了，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继续进食。颇有些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王昔暗松一口气，是他太敏感了。其实，就算知道了，这小丫头也不见得会瞧不起他。然而，他却不愿意冒这个险。对一来这里就遇上的这个小丫头，他是有着特殊感情的。他实在不想有一天，这个心底善良、性子单纯的女孩子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师傅我就是个矮穷挫是吧？”王昔已经把筷子给掉了个方向，随时准备开始K人的节奏。
苏十月吓得哇一声叫，赶紧站起来就跑，还把椅子给带翻了。
“师傅，我错了！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你也是很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只是魏叔叔块头比你大，相比之下你就比较像被他管的那个嘛。师傅，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发誓！”
顾城淡淡地勾起嘴角。笨女人果然没什么眼光。
王昔虽然在外形上不如魏远航雄壮，但他绝对是占优势的一方。魏远航那样子，看着吓人，骨子里只怕是个忠犬！
当然，这话，顾城是不会说出来的。
王昔又吓唬了苏十月一番，才让她坐下来。“小丫头，师傅今天再教你一招。决定人是管还是被管的不是体型，而是脑子，懂吗？”
“师傅，你是想暗示，你其实比魏叔叔脑子好使吗？”
“那还用暗示吗？老子是明示。”王昔成功地敲了一记苏十月的脑瓜子，再丢给魏远航一记裹着蜜糖的眼刀。“不信你问你魏叔叔，他敢不敢说他脑子比我好使。”
魏远航再次抬起头来，面瘫脸，无辜的眼神。
顾城都让他给逗笑了。他突然想，不管别人怎么不看好，王昔跟魏远航在一起定然是很快乐的。
“那魏叔叔肯定不敢的！师傅你虽然相对比较娇小，但是一看就是脾气比较火爆的那个，魏叔叔肯定要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
说完这话，苏十月又被王昔赶着追杀。
你不是说老子脾气火爆嘛？老子就爆给你看看，让你尝尝其中的威力！
“师傅，不闹了！真的不闹了，我肚子疼！”苏十月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确定王昔不会再对她下手了，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去，但还处于防备状态。“顾城，我跟你换个位置。”
顾城一言不发就把位置给换了。这两人耍宝也耍够了，该好好吃饭了。
其实，顾城挺意外的。他所认识的王昔或许不是一个性子冷峻的人，但也绝对不会像眼前这个人这般嘻嘻哈哈，跟小孩儿似的。他就像是放下了所有的重担，无事一身轻，性子里的那些调皮搞怪的因子全都爆发出来了。看着，倒有些像个喜剧演员。记忆里那个裹着温文尔雅外衣实则凌厉如锋刃的男子，只有在他的眼神里能寻得到些许的痕迹。
王昔接收到他的视线，挑了挑眉，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顾城想说你变了，但是看了看苏十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王昔既然不想让苏十月知道他的身份背景，自有他的考虑，顾城不想做这个坏人。况且，那些肮脏复杂的事情，笨女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王昔却懂了顾城的想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做人要向前看，背着沉重的过去会寸步难行，所以要学会为自己卸货。”
他说的是自己，也是在说顾城。
顾城了然，却不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他也是一样。
苏十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眨巴眨巴眨眼睛，满是不解。“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怪怪的。你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我要是认识顾城，当初你去青城，我就直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了，也省得你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你刚走那个月，我吃不下睡不好，就怕你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哪有！我才没那么笨呢！我只是没有你们那么聪明而已，又不是笨蛋！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苏十月不服气地撅起嘴。
顾城只能感慨，王昔道行够高的，三言两语就把苏十月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那是因为你碰上了顾城，否则你没准在哪个山旮旯里给老光棍做媳妇儿呢！”
苏十月正要反驳，想起那次跟顾城说到这个“老光棍”问题，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他。
顾城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十月吓得小猫溜溜，缩了缩脖子，然后狗腿地给他夹了一块肉。“这个好吃。这是我师傅的拿手好菜！”
“哟，秀恩爱呢！”
十月脸一红，马上反击。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一餐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好不欢乐。最后无一例外的，都吃撑了。当然，所有的饭菜也都洗劫一空了。
苏思念午睡时间到了，在苏十月怀里睡得直打小呼噜。
苏十月自己也觉得有些困了，就带着苏思念去楼上睡了。
王昔租的是三层的小楼，一楼是餐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没有具体的规划，但也有两个房间，只是没有摆放寝具。
“走吧，带你溜达溜达。”王昔把善后工作丢给魏远航，就招呼顾城出去了。
在仁和镇上没多远的地方，就有一座龙峰山，那山全都是岩石组成的，点缀着零星一些矮灌木。只有一条路上可以爬上山顶，而且有些地方很是陡峭。
外地人来了这里，都喜欢到龙峰山去走一走。
王昔就带着顾城去爬龙峰山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怎么说，默默地爬山。
顾城很多年没有干过这种事儿了，爬起来还真的有点吃力，而且他穿的皮鞋，处处都要小心。好在他不是身娇玉贵的豪门少爷，这事儿还难不倒他。
到了峰顶上，居高临下俯瞰的感觉很不错。跟站在青峰大厦俯瞰青城不同，这里满眼满目都是翠绿，而不是密密麻麻的水泥怪兽。一望无际，视线毫无阻碍，真可以说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顾城逐渐能理解，王昔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地方乐不思蜀了。环境清幽，空气清新，而且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日子过得自然很舒心！
“不错吧。”王昔站到他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这地方，连空气都是甜的。还有水，有空带你去尝尝山泉水，那真是甜的。”
顾城挑了挑眉，问道：“这就是你乐不思蜀的原因？”
“也不全然是。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生活很简单，没有防不胜防的算计。我可以过自己的日子，而不用担心媒体没事儿就把我的私事变成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苏十月这种干净到极点的女孩，不是吗？”
“你很喜欢她。”
“这不是废话吗？她那样的性子，本来就讨人喜欢。而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她的干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你相信吗，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这女孩子挺适合顾城的？不过，我也就那么一想，因为你这个人心事太重，她跟着你会很辛苦。只是我没想到，冥冥之中早有天意，你们还是碰上了。”
顾城并不生气，苏十月跟着他，本来就很委屈了。“我会想办法在别的地方补偿她。”
“不，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聊聊天。当然，既然你说到这个，我倒是要劝劝你。十月她不需要你的补偿，她只需要你好好地对待她。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也很简单，她喜欢你就是喜欢，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过去，也不管你现在拥有的是什么。那些你不愿意示人的过去，她根本不会在意。若是她在意，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心疼你！”
顾城知道苏十月很好，但是听王昔不停地说苏十月的好，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那是他的人，只要他懂得欣赏就行了。如多都了一个人欣赏，而且还是个男人，多少触碰到了他那点大男人想法！
“顾城。”王昔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面色和语气更加严肃，眼里净是关怀之意。“哪怕你做得再多，过去的终究是无法改变的。就算你把顾家的人都杀了，你难道就能找回君千城了吗？你不能！所以，试着放下那些沉重的过去，好好地享受现在和将来的时间。人生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一眨眼，你就要到了倒数时间的年纪。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执着的这些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这些话，不止一个人跟顾城说过。道理他也是懂的，只是做不到。
那些惨痛的经历只有他一个人亲自体会了，只有他懂得那种痛苦那种绝望，所以别人的劝说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不说别的，光是每逢天气变化时那种骨头撕裂的疼痛，无疑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一切并没有过去！至少在他这里，绝对没有过去！
“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绝对是真心为你好，因为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过去，你自己也过得不快乐。”
所幸，他遇到了苏十月。或许，这个单纯干净的女孩子可以改变顾城，拯救他于痛苦的深渊。
顾城仍旧不吭声。他不想做个不知好歹的人，但他真的做不到，所以他选择沉默。
王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人生本来已经不易，何苦再添重荷？
许久之后，顾城突然开口。“我答应过萧翼，不会要他们的命。但是，仅止于此。”
王昔又何尝不知道，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惩罚。真正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虽然远在千里，虽然已经无意再与那个地方的人和事再有所牵扯，但王昔还是关注那边的情况的。所以他知
道，顾凯已经废了。对一个男人来说，不能人道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我只希望你做事留一丝余地，为你自己，而不是他们。顾家的人，不值得我为他们求情。”
在他心里，他早已经与顾家毫无瓜葛。
没错，王昔也是顾家人，他的本名叫顾子轩，是顾日冕的弟弟，也就是顾城的叔叔。只不过，顾子轩跟顾日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人在年龄上差距很大。顾子轩其实只比顾凯大一年而已。
顾城依旧沉默。
“或者，我应该说，就当为了苏十月。”
这回，顾城终于无法无动于衷。
……
苏十月睡了没多久就醒了。苏思念这小家伙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她一时兴起，就想着到街上去溜达溜达。
“魏叔叔，我出去走走，你帮我注意一下孩子是否醒来，行吗？”
魏远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看军事频道。
苏十月出了餐厅，看着记忆中的街道门店，心里犹然生出一股感慨来。
对这个发展缓慢的小镇来说，半年的时间并没有带来多少的变化，甚至连街边摆的地摊位置都是一样的，也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些人。
只是在苏十月的心里，这个地方似乎已经离她很遥远。她跟那个繁华的大都市扯上了关系，从此在那生根发芽。因为，那里有一个叫顾城的男人，是她割舍不下的存在。
一个穿着白色长风衣的男人从苏十月身边经过，一直盯着苏十月看。擦身而过之后，那男人突然又倒回来，不确定地叫道：“苏、十月？你是苏十月？”
苏十月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待看清对方的样子之后，她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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