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琉璃心想,在燕窝里下泻药之人,就在吴安和小六子两个人之中一人,这个人知道当晚害宋嫔的计划。
苏琉璃眼前闪过吴安和小六子,要是小六子做的手脚,小六子被棍棒打去了半条命,没出卖主子,小六子也不会出卖他背后之人,要是吴安,吴安久居深宫里,是不会轻易招出那个背后主使。
于是问金钗;“出事当晚,是谁摆的饭。”御膳房送来饭菜都有皇封,各个宫里的人亲自验看,打开食盒上的皇封,皇帝从小长在深宫,深知食物中最是容易动手脚,因此,御膳房出来的食物要经过几道试毒,确保无事,方装入食盒封上送到各个后妃宫里。
金钗想了想,“晚膳送来好像是吴公公接的,奴婢过去,已摆在桌上。”她仔细回忆,“对了,奴婢想起来了,小六子这功夫去打水,在井台上滑了一跤,奴婢笑他走路怪怪的。”
苏琉璃暗想,这么说是吴安无疑,她倏忽脑子里闪过吴安跟宋嫔宫里的一个宫女站在通往后院夹道说话,那个叫冬儿的小宫女好像就是那晚在宋嫔跟前侍候,取空碗递给宋嫔贴身宫女,那个叫冬儿的宫女嫌疑最大。
这时,吴安进门,掸掸袍子上的雪珠,他去看小六子,苏琉璃压下心中怀疑,一切都是猜测,不能打草惊蛇,显然,吴安和冬儿是一伙的,若走漏风声,极有可能杀人灭口。
苏琉璃弱弱声音问;“小六子怎么样了?”
“小主放心,小六子上了金疮散,没有大碍,就是趴在炕上,不能动弹,说伤好了,还回来侍候小主,让奴才带他给小主磕头。”苏琉璃看向吴安,吴安垂眸,小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吴安极为老道,从他嘴里估计问不出什么。
院子里杂沓的脚步声,有太监高喊,“皇上下朝了。”
赵曜跨过宫门门槛,直接奔苏琉璃住的东殿,进门问;“可吃东西了吗?”
苏琉璃弱弱笑了,“吃了,烦劳皇上惦记,臣妾害皇上受累了。”
边说想要起来,赵曜大步上前,按住她肩头,“不用多礼,你还病着,不宜劳动。”
“臣妾没事了,皇上忙正事要紧,臣妾病这几日,皇上辛苦了,臣妾给皇上叩头。”
在枕上叩了几下,赵曜坐在她身旁,怜惜地望着她,笑容温润亲切,“你可知你这几日把朕吓得够呛,你整晚嘴里说胡话。”
苏琉璃一惊,“臣妾都说什么了?”
“你说的话多了”赵曜宠溺地摸着她的秀发,苏琉璃这几日梦境极乱,梦见一个清秀温婉的中年妇人,大概是她前世的母亲,好像有话对她说,张嘴,发不出音,她还梦见少年赵曜,丰神俊朗,一副君临天下王者之霸气,她喊他三殿下,她脸上笑容绚烂,似怀春的少女,
苏琉璃微微有点脸红,不知道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娇羞地伏在枕上,双目低垂,小声问;“臣妾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赵曜低头,看苏琉璃娇憨少女情态,心神一荡,“说了。”
苏琉璃暗自猜测,自己和赵曜前世也许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侣,两小无猜,后来自己遭遇不测,或染病身亡,生离死别,命运把她送回到他身边,不然为何她对他不陌生,他身上有一股她非常熟悉的气息。
苏琉璃兀自想着唇角弯弯,赵曜抚摸她的头,宠溺地道;“我以为你……”他顿了下,“我以为你要离开我,我从小到大,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这样害怕过。”他不自觉使用你、我字眼,而不是疏远的朕、爱妃。
苏琉璃听堂堂帝王曾为自己担心害怕,由衷地感动,暗想,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老天的安排,让他们重又在一起,要是当初自己出宫去寺院,没有发生那场祸事,她留在寺院,他在皇宫,她和他今生就错过了。
她的家人现在哪里?脑中出现都是片段,不甚清晰,但是她记起他,相信不久,记忆完全恢复,到时找到她的父母家人,即便跟亲人不能相认,她远远地看着家人平安和乐,就心满意足,她想着,心情激动不已。
赵曜直觉苏琉璃这次大病后,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好像很抗拒他,表面恭顺,眼底深处透着冷清,疏离,看她憨态可掬,令他更加喜欢,心动,他想亲近她、宠她、疼爱她,不是碍着她大病初愈,身体弱,他真想……
赵曜站起身,“你睡一会,我去御书房,大臣上的折子这几日堆成山。”
望着赵曜离开的背影,苏琉璃晃神,仿佛那个清风霁月般的少年,小声脱口唤道:“三殿下…….”
赵曜猛然听见苏琉璃唤他三殿下,身子一震,脚步滞住,这声音这样熟悉,恍惚很多年前,一个明艳的少女笑语晏晏,朱唇轻启,声声唤他,赵曜转头,错愕地望着她。
苏琉璃惊觉,小声道;“皇上保重龙体。”她看见赵曜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心里却莫名欢喜。
赵曜嗯了声,转身离开屋子。
站在宫殿门口台阶上,赵曜仰头,冬季,头顶的太阳苍白冷清,心想,自己刚才难道是错觉,怎么忽地又想起许多年前的事,如果,十一年前那个疾风骤雨的夜里,什么都不曾发生,那该多好,她不会枉死,一切都不同,他眼眶竟潮润。
曹振暗自感叹,造化弄人,这么多年,皇上心里的结,始终没有打开。
赵曜肃色道;“宋嫔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曹振躬身道;“回皇上,宋嫔刚刚小产,奴才怕宋嫔再受刺激,不便兴师动众,拷问宫里人,当日接触汤药除了苏宝林主仆,就是宋嫔娘娘跟前侍候的人,无凭无据,不用严刑拷打,怕没人肯招。”
赵曜下了台阶,走了几步道;“继续查,不过暗地里查,别闹得宫里人人自危。”
“是,皇上。”
曹振犹豫一下,道;“皇上,德妃娘娘病了,德妃娘娘贴身宫女来回皇上,说德妃娘娘日夜惶恐,怕皇上怪罪,晚上睡觉都不安生,皇上是不是…….”
赵曜淡淡道;“少做点亏心事,她睡觉就安生了。”
看皇上不理会,曹振没敢再提德妃的事。
曹振跟在皇上身后往外走,这时,金钗从寝殿出来,疾走追上走在后面的曹振,扯了扯曹振衣角,曹振停住脚步,知道她有话说,金钗把曹振领到一边,小声道;“曹公公可查出害宋嫔的凶手?”
曹振摇头,反应极快,“你这丫头有线索?”
金钗附耳道:“我家小主说公公要查,就查宋嫔娘娘跟前侍候的冬儿。”
曹振正一筹莫展,皇上说了不要明着查,暗地里查,不能把宋嫔宫里人都用刑,心里着实感激苏宝林,苏宝林跟宋嫔一个院住着,想必知道点什么,暗中提点自己。
遂一揖,“姑姑替老奴带话,就说老奴谢宝林小主提点,小主这份人情,老奴记下了。”
金钗说完,匆匆回寝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