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机廆来到赵村前,见村口防守严密,便让手下择地下马歇息,自己领着得力干将上前察探。此时已经是午时,无需阙机廆安排,在他离开后不久后,乌桓人的歇脚处就燃起了篝火。
而赵村这边,陆匡此时也正在组织村民抢挖陷阱。如今这个时节已经是秋收在即,地里庄稼的桔梗都开始发黄。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家村的村民不得不将田间的谷子整片整片地刨去用以布置陷阱。
正做着,有个火爆子什长发现自己的新丁当中有个小伙子状态低迷。顿时来了脾气,在那边叫骂道:“干个啥子,像个姐们一样。”
那个新丁见长官在骂,正直了身形低头回道:“回长官,这块地是我家的。”
这什长被这个信息冲击得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是该接着骂还是要安慰对方,旁边陆匡正好遇着,上去拍了拍那新丁的肩膀安慰说:“不用太伤心,东西失去了还可以再得回来;只要人没事,熬过了这一关,以后都会有的。”
那新丁回头见是陆匡,心情有些激动,施礼道:“四公子。”
陆匡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伍”
“赵村人?”
“是的,我家就在那”赵伍指着一排房子回话。
陆匡顺着赵伍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显而易见那是幢瓦坯房,家境应该不错。就问赵伍:“房子不错啊,怎么会想来当兵?”
那赵伍愣了半晌,直等得陆匡觉得他回答不出时才说道:“想要出来见见血。”
听他说完一旁不少士兵各自忍笑,陆匡觉得没劲,也不想再在这话题上多纠缠,就呼喝一声,跟赵伍与旁边士兵大声问道:“这次那乌桓狗南下刧掠,杀了我们不少亲人同胞,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起身叫嚷道:“杀光他们!”
“对杀光他们,杀得他们再不敢来!”陆匡说完,又对赵伍说:“这次乌桓人杀了你们村不少人,你就记住了,只要能用这稻子换那些仇人的性命,值了。一捆稻子换一个乌桓人,我就不信乌桓有那么多人口可以换?”
赵伍被陆匡这么一说,眼神中迸发出精光。陆匡欣慰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陆匡安排完手头事务就去村口处同兄长们汇合,正遇着大哥刘备同乌桓头领对眼。陆匡站在旁边看了一阵,觉得没趣转身正要离开,对面那乌桓头领领着几人避过村口尽头的鹿角绳索,冲着这边喊话。
那阙机廆用汉语字正腔圆地喊道:“呔,对面的将领听着。晚生阙机廆……”
话说一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髦身虬筋的胡人在战场之上管自己叫晚生。当时笑点比较低的当场就喷了。
“……晚生阙机廆。只要你们肯将抢去马匹和我们的人归还给我们,我们愿意将这次掳掠所得全部送给你们。”
刘备还未开口,陆匡在一旁大骂:“我呸,你们抢了我们的东西,烧了我们的房子,杀了我们的同胞,如今想要一走了之,没有那种好事。”
“这些不是你们的。”阙机廆纠正道:“我们抢的不是你们的东西,是那些村民的。如果我们没有从他们手里抢来,这些东西始终会在那些人手里,他不会给你们的。”
这都是什么强盗逻辑,陆匡听完后,胸中的无明怒火腾地就爆开了,指着阙机廆大骂道:“我们的百姓就是我们的家人,他们的财产就是我们的财产,保护他们就是保护我自己。”
陆匡骂完后,转头看向刘备,这时周边的官兵百姓都看向刘备等他定夺。刘备也不开口,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阙机廆,望向远处。随后目光收回,说了一句:“这些马贼,白米饭煮得不错。”
刘备话音一落,旁边张飞端起连弩就是一矢。这一箭飞过阙机廆的头顶,正落在两百步开外的乌桓人营地中,把一只正架在篝火上的陶罐射了个洞穿。
那陶罐被这一箭射了个底掉,里面白花花的夹生饭当既从罐底撒落,将围坐在篝火的胡人惊得四散逃离,村子当中当即是一片叫好。见状阙机廆也不再废话,掉转马头紧跟刘备之后退回村中。
时过午时,两边都在生火做饭。阙机廆不畏烫,直接用手指扒拉几口白饭,随即就领人过来侦察地形。
赵村此时的形势是村小人多,一千多人把守着一个六十户的小村子,需要布防的地方少,使得刘备有着多余的人手可供调配。刘备人手充足,便在这赵村里逐户逐间、各处道口屋顶都安设有人员守备。阙机廆绕村侦察时也试探了几次,但凡只要稍微靠近村庄些,房子中或是屋顶上就会有人射箭过去不让他接近村子。
阙机廆在村外观察地形,一路有关羽在村内“护送”,双方都没什么大动作,绕村一周后阙机廆退回乌桓人当中。陆匡混在关羽队伍中,全程观察着阙机廆。发现他在几个特别的地方停留的时间稍久些,也就留意下,等到阙机廆走后,立即调派村民突击挖掘陷阱,又将陷阱连同正常的地方用桔梗平铺满,好让对方无法分辨。
随后陆匡又在这附近的几处哨点上加置了弩兵。刘备的连弩总数也就百十支,扣去各部必备的,陆匡能调动的也就四十来支。这已经是极尽所能,陆匡将它们重点布置在几处对方可能的突破口上。
诸事各自进行,刘备兄弟与及刘宇等一众伯长趁着吃饭的时间碰了下头。就着地上将这赵村的地形描画了一个轮廓。这赵村地势形同胡瓜,北高南低,中心略厚南北狭长。统共有三条进出村的道路,一处位于村子的东北角,道路由南向北出村,在村外半里处折向东北,这条就是乌桓人来犯的道路;一处位于西南,道路由东向西出村,出村后既分为南北两向;最后一处在东南方向,道路通往田间,是条羊肠小道,这条道路是田埂间的小路,三条当中最窄的一条,其中最宽处也不过就两马并行的宽度。
三条道路当中,第三条最窄。虽说易守难攻,但是一旦被乌桓人占了,把守住进出村口的道路,一样会导致整条防线崩溃,所以此处村口虽然偏僻却同样是不得不防的地方。接下来就是整个村子的防线了,赵村外围既没有围墙也没有栅寨,没有任何防御设施可以依凭。刘备兄弟必需完整地将乌桓人挡在村外,否则哪怕只是少量的敌人突破了防线,对于整条防线造成的破坏都是巨大的。
在这方面众人的观点高度一致的,那就是必需将敌人完全阻截在村庄防线之外。
经过一番商议,刘备最后布置如下:令关羽与他一同守住东北村道。张飞与刘宇守在西南。张德武艺不俗,辅助陆匡把守住东南的村道。同时,陆匡作为刘备军中脑筋最机灵的一位,还有居中协调和后勤调度的任务。
这乌桓人尽是骑兵,来去如飞,一击而去无可追击。而刘备手下尽是步卒,若是被骑兵调着四处奔走,不需战,拖都会被拖死。所以陆匡便向刘备建议:将整个村子的一屋一舍都划片包干安置人手。刘备依着陆匡的提议,在每一间屋子内都安置一个伍长,配有弓弩,又在村道两头派兵扼守,决计不许一处出现闪失。
这样一来弓弩明显不够用,于是关羽只留下最精锐的一部骑兵做为机动用,其余的骑兵则下马执弩,将战马牵进各自布守的房屋中以备紧急出动。此外,刘备人手充足,除去布置在各处的兵力外,还留存出五百人做为后勤、预备用,统一交由陆匡管理。
不久之后,乌桓人整装完毕,阙机廆又一次领着乌桓骑兵来到村口处,刘备也再一次来到村口与他相峙。此时的村口可谓是布防严密,到处都是针对骑兵的防御设施。从阙机廆这边望过去,这段道路上靠近村口防线的地方当先就是几道绊马索,紧接其后有鹿角,再鹿角遮蔽处还又隐隐露着绊马索的痕迹,之后才是刘备与关羽所处的位置。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两辆革车交错横呈封住了村口处,内里不知有多少弓弩隐伏其中。
说到这革车,可能有人不了解,在这里就插句话解释下。这革车是刘备出发前向县府借来用以押运军资,是一种蒙有牛皮的战车。与之相应的还有驰车,革车和驰车同是古代用于战争的马车,革车主防、驰车主攻,功能相当于如今的轻重型坦克。后来随着汉武帝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后,驰车退出了历史舞台,而革车则成了一种用以运送物资和临时设防的多功能战车仍然继续延用。
这一次渔阳起事后,乌桓人一路南下烧杀抢掠,郡守司徒南如何不做防备。除了武装衙役加紧城防外,还筹措了十辆牛车改装成了革车以备日后援军之用。刘备出征时向郡守借了四辆,又将拉车的双牛换成了劣马,使它可以跟上行军的速度用作军队后勤。此时汉军已经将战马卸去,让战车横截住村口道上,弓弩手则躲藏在其后,加上了阵前的鹿角绊马组成了一道密集的防线。
这样的防线看起来好像很历害,但冲是肯定可以冲破的,若是刀盾兵来的话,基本上冲进车阵里是没有问题。只是阙机廆领着部族人来这里是来打草谷的,不是来打战拼命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攻坚,所以这盾牌也没带,人也不想死。如今看着这村口的阵势,阙机廆料想若要强攻村口势必损失不小,于是按着之前的约定,与部落的亲随将队伍一分为二,沿着南北两线寻隙夹击汉军。
出击前阙机廆再一次来到村口恐吓刘备,“趁着现在还未死人,尽速将人质与抢去的马匹归还,大家各走各路。否则等到破村之后全村男人都将杀光女人则全部掠作女奴。”
话落,见刘备等人杵立在那里没个回应,阙机廆一拍马,队伍一分为二,自领了一支绕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