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直都是端庄的坐在凤椅上,一双威严的眸子半阖,如今眼睛虽然没有完全睁开,但还是清楚的知道大殿内赫连威的一举一动。
等了片刻,正在赫连威以为太后这是动怒,在罚跪自己时,太后却忽然慢悠悠抬手:“起来吧。”声音一如既往是端庄含威,一时间倒也听不出来喜怒。
赫连威悄悄松了口气,跟着站起身来。
太后一直大殿内旁边空闲出来的椅子,示意给赫连威赐座,赫连威谨言慎行,生怕再招惹这个老太婆触她的霉头,便乖巧坐在了一边。
大殿内两人一时间寂静无话。
赫连威想了想,终究觉得自己是晚辈,并且有错在先,便想要先开口,结果她刚一吸气,便见正座上太后悠悠叹息一声。
“你来到我们华晋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一般的礼仪规矩都懂得,哀家今天叫你前来,也是有话要跟你说。”赫连威心中咯噔一响,心道这太后上次找自己,也是说有话跟自己说。
看着不轻不重的语气,但一开口,就是叫自己远离宫中,将自己定位为红颜祸水,叫自己远离楚夜寻。
这次,又是这种口吻语气,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赫连威提高了警惕,确保接下来太后所说,自己一句不落,能完全安全应付。
这时候,正在赫连威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后已经向赫连威望来。
“梦岚那孩子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赫连威没有接话,因为通过太后这一开口的前提,她就已经知道,接下来,恐怕要说的就是顾宁羽的事情了。料想到太后找自己的目的竟然是这件事,赫连威的心就直往下沉。
毕竟之前,太后也曾向自己许诺过的,她们这一代小辈的事情,她尽量还是睁一眼闭一眼,一切主要还是看楚梦岚自己的心意。
而今看来,似乎太后改变了注意,现在好像已经开始站在了顾宁羽那一边。想到这,赫连威不由一阵苦笑。
也难怪,刚开始太后对自己这么承诺时,是前提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最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对方已经怀有身孕。
而今事情就完全不同了,顾宁羽,顾尚书的女儿,一心拥护皇上权倾朝野,而且顾宁羽又是与楚梦岚青梅竹马长大,怀有太后的孙儿……
似乎只是一瞬间,有力的情况迅速向顾宁羽那边倒去,让曾经以为已经拥有一切的自己,措手不及。
“其实,哀家也知道,这件是对你可能不公平,毕竟之前……”
“没有什么公平与否的。”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说什么有什么用么?反倒是会让太后以为自己善妒,到时候又要找自己诸多麻烦。
现在,她赫连威能做的,也就是顺水推舟,走一步算一步了。
至于楚梦岚那里,他虽然特给过自己承诺,但谁也不知道,这承诺会不会像太后一般,随风散去。
赫连威努力挤出一抹笑意:“太后若是和我说这个,那么赫连已经有所了解了,太后放心,我不会生事给楚梦岚增添麻烦的。”
太后缓缓颔首,心道这赫连威也算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说什么,不过有一点,哀家不得不提一提,那顾宁羽孩子生下来之后,因为是庶出,将来可能会过继到你的身下……”
赫连威一愣,不知道太后如此说,究竟是因为楚梦岚曾悄悄传话,还是太后心中自有的打算。
“不要诧异,这件事,不论是从你的离夏公主身份看来,是从梦岚的心意出发,都是这么个结果。”
太后顿了顿,而后叫嬷嬷上前,指到赫连威面前:“这位是宫里出名的老嬷嬷,以后,恐怕你以后也要为人母了,所以有一些规矩,和生活上常注意的事,还要向她学习,总之最近在宫中也是闲着无事,正好长长见识,就算日后自己有了孩子,也好有个准备。”太后后面这句话,明显像是在安慰赫连威了。
而赫连威本身,其实并没有丝毫领养顾宁羽孩子的想法。
当下,正要开口表明自己的想法,结果却见太后摆手:“哀家年纪大了,身子也乏了,你下去吧。”
一时间赫连威僵硬在那,走也不是,开口说话也不是。
但眼下太后已经生了送客之意,自己不好再多留下去,大不了明天以请安的名义,再来和太后说清自己的想法。打定了注意,赫连威起身退下,期间那嬷嬷跟着赫连威搬到了行宫中。
隔天之后,赫连威便想要见太后,结果却被太后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开。如此连续三天,赫连威终于意识到,太后是根本就不想见自己,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一想到自己在这里竟是半点话都说不上,任人摆布,莫名其妙教育了这么多天,赫连威便觉得有些火大。
尤其中午的时候,那嬷嬷为了让赫连威学会抱孩子的姿势动作,一直到中午都没有给她准备饭菜,赫连威终于觉得自己受不下这口恶气,想要爆出粗口。
但碍于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思前想后,最后只能面朝墙壁,低声诅咒一句:“shit!!”声音不大,但好巧不巧,正好被前来探望的太后装个正着。
此刻太后正扶着丫鬟的手臂,一脚跨在门内,结果猛然听到赫连威这一句,继而皱眉。而周围人因为并不知道这期间赫连威究竟发生了什么,故而满脸迷茫。
尤其是距离赫连威最近的那位嬷嬷,她只觉赫连威有些被逼急,知道她诅咒了一句什么,却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大殿因为赫连威这一句古怪的言语,和太后毫无预兆的到来,而倏然沉寂下来。这一刻赫连威自己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跟着缓缓回过身来。
一抬头,正好看见太后一双含威的凤母,略含诧异望着自己。赫连威一时间身形坚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作何反应。
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看太后的眼神,似乎是听懂了她说的是什么?这个想法让赫连威感到毛骨悚然。
一则,她刚刚是在太后面前骂人,二则,自己刚刚明明说的是现代英语,如果太后有听懂,那除非是……
一个想法瞬间划过赫连威的脑海,但因为信息量太过巨大,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赫连威僵硬住,因为尚不能明白太后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后只能眨眨眼,不敢有过多动作。
终于,最后还是太后先行挥手,将所有人都退下去,让大殿内只剩下赫连威与自己。
太后自己走到房间的主位坐下,而后见赫连威还是一脸惊骇的望着自己,当下抬手示意,让赫连威也跟着入座。
赫连威入座后,精神紧张,一时间知道双腿并拢,看向自己的脚尖。其他的,因为不知太后心中所想,而不敢有太多动作。
这时候太后也在静静的打量赫连威。
刚刚她那一句英语的震撼,在太后的心中还久久没有散去,如果她没有听错,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赫连威她极有可能是……
太后心绪纷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难道,就是一句他乡遇故知?
可这个人,与自己遇到,究竟要多大的机缘。
毕竟是在后宫里磨砺已久,太后并没有急着问赫连威心中最想问的问题,反而不先不打开口:“那边怎么样?”
那边,又没有说究竟是哪一边,或许是纯王府,或许是现在的行宫,或许是那一片未来……
赫连威抬眼看了一眼太后,这一刻,她将从前自己心中感觉奇异的地方,都串联起来一想,终于得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一个能将这一切解释清楚的答案。
包括太后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包括长寿宫中,那乍然看来不是精致时尚的设计,还有,太后一直高高在上,俯视苍生通透的眼神。
赫连威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给太后研制出烟花时,眼底并不波澜,仿佛早已习惯这起疑的一切。
当时赫连威还以为,那是因为太后高高在上的身份原因,见惯了各异异域使节送来的奇珍异宝,故而对这些小东西并不感兴趣。而今细细想来,那时的太后,分明就是已经见过更加璀璨的烟花,所以对这些并不在意。
自己也是真傻,明明那么多信息摆在眼前,自己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
太后见赫连威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没有问错,当下,终于一声叹息。之前挺直的腰杆,也像是感觉到疲倦一般,微微向椅子后依过去。
“其实我早该猜到你的,你的一切行为举止,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太后这次一开口,直接将高高在上的哀家,换成了平等相对的“你我”赫连威心底一松,紧接着,便生出一种见了亲人的感觉。
自己猜想的没有错,太后,她也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人。
赫连威难抑心底激动,连忙展露了真实本性,将椅子搬到距离太后近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