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贱人就是爱矫情
陈四是姐姐,教训妹妹是理所应当,再说初容没有亲娘,虽说是嫡女,但她觉得春姨娘在陈钦面前的作用,还是不容小觑的。陈大太太和陈老太太都不会护着自己,真闹的大了,到了长辈面前还是讨不到好。
初容虽然不能同两人明着来,但不代表会忍气吞声,此时说话更是面无表情。话虽说的客气,但她眼里的气势却是不减。
陈四愣住了,初容这忽地一变,陈四陈五都有些不习惯。要知道,以往的初容受了陈四的硬话,多半会顶嘴。陈五会在一旁帮腔,若是闹到老太太处,多半是批评初容。可如今初容会软刀子顶回来了,两人明面上占了上风,内里却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初容带回来的天裳阁的物事和扬州府江南款式的首饰,是陈彻买给妹子的,若是只有初容有,陈四和陈五没有,岂不是就说明两个庶女不受宠?岂不是会被他府小姐瞧不起?
陈五倒是好些,平日里都是看着陈大太太行事,从而得几副能带得出去的首饰撑场面,素来也是不敢跟陈四和初容比的。初容虽没了亲娘,但在外为官的舅家却时常送了礼物来,因此初容倒过得不错。陈四有春姨娘帮衬,自然也是舒坦的。
陈五倒没大所谓,陈四可是受不了的。她自来以陈家最出色的小姐自居,怎能容忍旁人说道,她是最出众的,府里人自当将她与嫡女一般对待,将来嫁得即便不比初容,也是要平齐的。
陈四听得初容不再如先前答应的,将天裳阁的物事送给自己,心里急得不行,但也不好立时说了好话。事实上,她从不曾与哪个说好话,更何况是初容这个嫡女。几多夜半无人时,点墨润香之际,她都为自己深深不平,初容不过是仗着自己嫡女身份,若然论个人来说,自己才情和相貌上都比她好过百倍,为何自己要劳心劳累练才艺、谨品行,才能有机会嫁得如她般。
还不就因初容是嫡女!这两个字是初荷心里的痛,是她最在意的东西,也是她最不愿提及的。
轿内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各自看着别处不再言语,直到了陈府后不欢而散。
日子平淡无奇,初容返回后再次清点了自己带回来的物事,准备赴慧娟的邀请。
春日快过去了,日头越来越热,这日陈钦休沐在家,在上房里听陈大太太唠叨。
“那王家公子果然是个出众的,我前番赴王家的宴,瞧了那么一眼,行事品貌都是一等一的。”陈大太太不喜初容,但也不会害她。这门亲事可以少出些嫁妆,至于初容是否嫁得好,她是不甚在意的。说白了,陈大太太只不过乐意看陈五不时给初容下绊子,却没想到真将她如何。
“此事不急,瞧瞧再说。”陈钦坐在椅子里,头靠在椅背上往后靠去,闭目养神。朝廷不太平,如今太子虽已出阁读书,但万贵妃仍不死心,不时撺掇宪宗废其重立。自从太子现于人前,一直对后宫得宠的妃子和怀孕的女子斩草除根的万贵妃,不知是断了这个心思还是想明白了什么,从此再不做这些事,是以宪宗接连得了几子几女。
废了如今的太子,还有可以选择的对象,宪宗多番动心,即使有太后的反对,也是无济于事。成化十三年,多番地震天灾,成化十四年,本以为已经太平,却不想有连番几次地震天灾。如今的大公主险些因此丧命,东厂一位大人却是死于此祸,朝野哗然,大臣联名上书,直称此乃天怒人怨,宪宗这才熄了废太子的心。
万贵妃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朝中自成两派,朝事风云诡计,谁也不敢保证最终花落谁家。如今右佥都御史王大人公然支持太子太后一党,这亲事若是成了,假若太子能平安即位倒也罢了,若是万贵妃翻了盘,那么陈家……
“这可是你不急的,我可是尽力了。王家公子人品出众样貌少有,多少人家等着结亲。也莫说我这后娘不上心,这般好亲事都看不上,我也没那能耐再寻了更好的了。”陈大太太无可无不可,陈钦不乐意更好,她还不希望初容觅得这般好郎君呢。
“知了,我去书房了。”陈钦听了陈大太太的话,不耐烦起身,直往外书房而去。项忠拥护太子一党,这派的亲戚已经够了,若是需要的话,再有一门支持万贵妃的亲戚才好。如此一来,无论此后何等光景,陈家都将处于不败之地。
陈钦边想边来到书房,初容早已等在一处。“小六啊,待会儿去罗府,可准备停当了?”
初容一惊,心道莫非自己带了些许饰物去换,被陈老爹知晓了?不怕,即便说出去,也只不过是小姐妹间互赠礼物罢了。待换了饰物回来,偷着转头卖掉便是了,陈老爹也拿不到自己的错处。“收拾妥当了,女儿这身打扮可合时宜?”
陈老爹细细看了眼初容,眉眼间隐现已故的陈大太太的影子,不觉怅然。虽说没有多么深情厚谊,但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难免有所悸动。又想起昨夜春姨娘在自己耳边暗自哀怜,想了想说道:‘小六,你从老家此番回来,身子康健多了,性子也活乏了。”
初容眨眨眼睛,见陈钦欲言又止,猜到个几分。也不说破,只道:“女儿大了,自是有长进的,也不枉爹爹此番教诲,此后更会谨慎行事,不给陈家丢脸。”
陈老爹连连点头,捻须笑道:“今儿这身鲜亮得很,是从扬州带回的?”陈彻和初容对外说,是因路上丢了行李,所以陈彻送了初容些许衣裳饰品,对陈老爹则称是扬州知府所送,因此陈老爹是知晓的。
“多谢父亲夸赞,女儿拾掇得得体,也是父亲的脸面。”初容暗道陈四这下作的家伙,果然是忍不住下手了。想到此,上前站到陈老爹身边,伸出拳头为其捶肩。
“也得,各个女儿得体才是。”陈老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那是,姐姐们都比小六生得好,爹,您偏心,将好的都给了姐姐们。”初容嗔怪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好再装傻,心道好在将欢沁放养,这才能耳目通神,便换了语气说道:“爹,您瞧,小六将扬州府带来的首饰送了些给两位姐姐,她们戴上后都比小六好看,也喜欢得紧。起先姐姐们还说小六跟王家小姐提到这首饰,是在显摆,此番戴上了也说,这果真是样式别致。小六今儿带了些送给罗小姐、王小姐她们,好不好?”
“好,乖女儿。”陈钦听了此番话,只觉昨晚春姨娘的话不尽其实,原来不是初荷喜欢首饰不敢要,而是其起初瞧不上。
暗猜这些妻妾儿女间的龌龊事,陈钦自是心里有数的,但却从不顾着谁。他想的是,若在自家时连这点内宅手段都不会,以后出嫁了也是被人算计的命。只要不出大事,任她们闹去,谁赢了是谁的本事,也是谁日后安身立命的手段。“甚好,莫小看如今的小姐妹,日后都是你常走动的人家。许多朝堂大事,男子在外有时不好明说,有许多地方用到内宅女子。你既生在这样的人家,就应知晓这其中的道理。”
“女儿明白。”初容听了这话,心道陈钦对自己期望还是蛮大的。也难怪,古代富贵之家盘根错节一荣俱荣,就是由不断地联姻实现的。
初荷与初雪到来,陈钦简单交代两句后,便先行出门前往罗府。三姐妹跟着陈大太太随后前往,仍旧如前番乘车。
罗府处处奇石嶙峋,到底是武官之家,不见雅致景处,粗狂之意倒是时时尽显。罗英男性子憨直,怕也是受了其父的影响,初容想到。
到了正房,依旧是厮见了罗府太太,这才往罗英男院子行去。菊盏一路跟着初容,到了花厅,只见一众小姐早都等得不耐烦了,见了初容,忙上前寒暄。
“你可来了,快拿来瞧瞧。”罗英男急不可耐,拉着初容笑道。
初容笑笑,不顾初荷初雪在场,反正已经报备了,自己此番是小姐妹间的互赠礼物。
一阵风卷残云,初容强压住内心的欢腾,保持面上的“无奈”状,说道:“姐妹们真是太客气了,不过些小玩意儿,不值当的。”
“那可不成,你这钗饰件件精致,定是价值不菲,我们怎好白要了你的。再说了,姐妹间互赠礼物也是有的。”慧娟看着手上一件天裳阁的帕子,喜欢得不得了。
初容不再虚伪,低头看着菊盏怀里的东西暗自欣喜。
镂空狮子舞绣球和田青白玉带通天孔小玉蝉、老黄种翡翠双面花卉小坠子、银鎏金模印花卉带陈永和双款大银簪、和田青白玉瓜果玉蝉青花小玉佩、和田碧玉带沁巧雕镂空厚实大藕路路佩、八卦猪年黄铜鎏银子八锁佩。件件价值不菲。想来过段时日将其典卖出去,应可还了袁其商的债。
再不相欠,他若是再想骚扰自己,只管抬了关碧儿出来。他是锦衣卫,可也得顾忌西厂,初容就不信,真没法子治他了!
收回心思,初容看了眼初荷头上的簪子,心道这人如今还摆出一副清高样,实在是叫人恶心。
陈五坐在陈四身边,虽说心里羡慕,但还是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伸头看。
初容收获颇丰,离开席的时候还早,便拉了关碧儿一处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建议去园子里走走,初容便拉着关碧儿跟着去了。
小姐妹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初容和关碧儿故意慢走了几步,与其他人拉开些距离。
“王大人最近可忙?”初容问起关碧儿恩德夫君,西厂王取。
“他总是忙的,冷大人走了,他更忙了。不过只要得空就回府陪我,你们都莫担心了,我如今过得很好。”关碧儿一脸的滋润,不似作假。
初容听了,也放下心来,本想再问两句,忽听身后有响动。不自觉回身,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虽说身边有关碧儿作伴,又是在大将军府上,不必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不知为何,一见了他还是慌得不得了。
“如何?王夫人何故惊慌?想当初本官还救过你呢。”袁其商将目光从初容身上移开,看了看关碧儿微张的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