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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爸爸”,乔心跪在南宫秋面前,双眸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错过的已经错过,我和小钰还有妈妈前十六年的人生中都没有你的参与,但下一个十六年、下下个十六年,你不许再错过”。
她的眼睛在晨光薄雾里散发着淡淡的暖色,如一汪春水将人紧紧包裹,南宫秋就这样看着面前面容精致、眸色温暖的少女,忽然就笑了。
他伸手将乔心揽进怀中,轻轻说道:“爸爸知道了,以后,爸爸会加倍补偿你们”。
“不,爸爸,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是你将我和小钰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生养之恩大于天,我和小钰都会好好孝敬你和妈妈的”。
南宫秋声音竟似有点哽咽,将乔心抱的更紧:“我的好女儿,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傅衍玑静静的看着灵堂前抱在一起的父女俩,前行的脚步忽止。
若不是那男子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就凭他也敢抱着心儿?
好吧,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正常的,连自己岳父的醋也吃,但他控制不了自己,所有试图接近心儿的雄性生物他都抱有一种敌对的态势,恨不得将他们赶出心儿的视觉范围之内……
“妈咪,姐姐肯定早就来灵堂了,她说爸爸回来了,我们快点赶去吧”,南宫钰扯着沙玥的手就朝灵堂方向跑去,沙玥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眼底闪过欣慰,便跑便说道:“你跑慢点,小心点看路”。
“我不要,我要快点见到爸爸呀,妈妈你想爸爸吗”?南宫钰扭头看了眼沙玥,只看到女人瞬间垂落的睫毛,浓黑的仿似一把毛疏,根根清晰可见。
拐过花坛,设置成灵堂的大厅就在前方,目光越过排列整齐的花圈,落在堂前跪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沙玥嘴角微微翘起,目光温凉似水。
真是……父女情深啊!
连她看得都有点感动了,可惜——目光落在身边的少年身上,沙玥温柔的问道:
“小钰,你喜欢活着的感觉吗”?
南宫钰疑惑妈咪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乖巧的回道:“活着当然很好了,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小钰真想这样过一辈子呢”。
但是一辈子有多长呢,也许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好”,沙玥温柔的勾唇,抬手摸了摸南宫钰的发顶,唇畔的笑恍惚迷离:“妈妈一定会让小钰长命百岁的”。
在南宫钰愣愣的视线中,女人背依暖阳,整个人仿似会发光似的,但那样莫测诡异的眼神,令南宫钰莫名的背脊发寒。
好奇怪的感觉……
……
女仆把饭菜放在铁窗下的圆桌上,又看了眼屋子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一眼,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然而,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怪叫,女仆吓了一跳,一回头,就发现那本该坐在地上的少女突然出现在窗口处,瘦骨嶙峋到显得异常苍白的五指伸出铁窗,费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双狰狞可怖的脸,一道刀疤从眉心直至下巴。
“放我出去……快点放我出去”,费力的摇着铁窗,而铁窗异常坚固,没有丝毫动摇。
女仆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大小姐您就消停会吧,从早喊到晚的,你不累我们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呢”。
大小姐自从毁容后,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动辄打骂下人,抑或像个疯婆子似的骂骂咧咧,无一例外的她骂的对象只有一个——南宫家族现在的小公主南宫心。
二少爷怕影响不好,只好把南宫湘给关了起来,装上了铁窗铁门,任她再大本事也逃不出来,一天三餐都给她放在铁窗下的小门里,也会有女仆定时进去打扫卫生。
即使这样,南宫湘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用来骂人,一半的时间用来沉默,南宫瑜派了两个女仆每天轮换着来照看南宫湘,不用过多关注,只要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就行。
时间长了,女仆对南宫湘也没了好脸色,经常拿些剩饭剩菜来糊弄南宫湘,反正二少爷也不再关注南宫湘,她们还怕什么?
冷哼了声,女仆像是想起什么,嘴角挑起一抹坏笑,轻蔑的瞥向南宫湘:“老太爷去世了,所以现在整个南宫家族都在忙老太爷的葬礼,谁还想得起你来?还有啊,心儿小姐下个月六号就要和傅少爷订婚了,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
不是说大小姐脸上的刀伤是心儿小姐弄的吗?那么她心里一定很恨心儿小姐吧,听到她订婚的消息心里一定很气愤吧,呵呵,只要是能让大小姐难受的话她都乐此不疲。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架不住迎高踩低的劣根性啊。
“什么?她要和傅衍玑订婚了”?少女握着铁栏杆的手背上青筋暴涨,不可置信的问道,至少这一刻的南宫湘,看起来是正常的。
“当然喽”,女仆不屑的瞥了眼满脸震惊之色的南宫湘,转身慢悠悠的离去。
“南宫心……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得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少女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
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与当初所料不差,在南宫典的下葬仪式中,果然有南宫家族的分支前来闹事,什么老先生过世了,家主之位应该重新选举,什么祖祠应该迁回本源地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过是想着趁此机会多敲两笔,以为在南宫典的葬礼上南宫瑾几人不敢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谁知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南宫瑾。
一个能坐上国际军事学院院长位子的人,有那么好骗吗?
其结果,自然是被逐出南宫家族,南宫瑾凛然的当众宣布,所有前来闹事的人,皆从宗族中除名,在外不得以南宫家族的名义行事,被发现者,一律严惩不贷。
此举果然震慑住了其他有着蠢蠢欲动心思的人。
当时执行命令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长相精致美丽的少女,她一挥手,自她身后走出两个黑衣劲装打扮的男人,将那些鬼祟心思的人全部清除出了南宫家族。
少女立在山门前,沉目望向下首百来人,墨发乌眸,说不出的清冷动人。
“尔等心思不洁,妄想在老爷子的葬礼上以下犯上,妄为我南宫家族之人,今日将你们从宗谱中除名,日后若发现再用南宫家族的名头行污秽之事,就别怪我南宫心心狠手辣了”。
南宫心——众人心下微惊,难道这少女就是那传说中南宫家族地下军队的掌舵人吗?
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而她却已是一个为了守护庞大家族荣誉与地位而存在着,南宫家族的地下军队,外人不知,他们还不清楚吗?几代累积下来,已成为堪比一**队还要强悍精炼的存在。
话音落地,左木捧着一本厚厚的线装订本走出来,一页页的翻过,毛笔迅速在上面勾画着,嘴里同时大声念道勾画着的名字。
每念到一个名字,站在下边的人群中就会有一人心头忽颤。
乔心冷眼扫过,漠然转身,山峰吹起黑色的裙角与墨色的长发,少女纤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红木门前。
南宫芜从始至终都没有回来,后来也再联系不到,乔心派去国寻找的人终于在下葬前夕感了回来,可惜,也并没带回南宫芜。
乔心了解道,南宫芜在听到南宫典去世这一消息时当即就昏倒了,后被查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但胎盘不稳,随时有流产的迹象,但南宫芜每日都以泪洗面,挣扎着要回来,爱妻心切的展华切断了所有和南宫家族的联系……
乔心不知道在南宫芜和南宫典之间还有什么误会,她只知道,作为一个女儿,不能参加父亲的葬礼,甚至没能陪他走过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旅程,终会抱憾终生,即使生活再美满顺遂,这种遗憾依旧会时不时萦绕在心头,不得心安……
南宫典的墓地在南宫家族的祖墓里,牌位供奉在祠堂里,里边也供奉着从古到今二十多位家主的牌位,一行行的排列开来,看着甚是壮观。
乔心在南宫典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又跪在来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心底默默念道,爷爷,我一定会好好守护南宫家族。
身边落下一片阴影,乔心扭头看去,傅衍玑跪在她的身边,正扭头看过来,弯唇温柔而笑,拉着乔心的手,转目望向南宫典的牌位。
“爷爷,还有我”。
……
南宫云和南宫序这些日子也老实了不少,南宫心现在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尤其是项如茵和南宫瑜没少教训他们,倒也没那些坏心思了。
但是南宫钰他们可不怕,不就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臭小子吗,有什么好怕的,了不得就是有个厉害姐姐。
这天三个人狭路相逢了,狭窄小路被南宫云和南宫序给挡了个严实,但两个人就是不让南宫钰,抱胸轻蔑的看向南宫钰,那意思仿似在说:看你怎么过去?
“你们俩快点给我滚开”,南宫钰也不是好欺负的,怒目沉喝道。
“呦呵,我就是不让你能怎么着,找你姐姐来打我们啊,反正都把湘姑姑给打成那副鬼样子了,我们还怕了不成”?南宫云声音尖利的说道。
南宫序也目光阴沉的瞪向南宫钰,若不是他姐姐干的好事,他的姐姐怎么会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说你们快点给我滚开”,南宫钰大声说道。
两人不退反进,一脸奸笑的逼近南宫钰,南宫云伸手推了南宫钰一把,坏笑到:“你叫吧,叫的再大声点,让所有都知道我们在欺负你,然后让你姐姐来救你,但是她现在恐怕正在忙订婚的事情吧,哪里还有心思来管你”?
猝不及防下南宫钰被推的一屁股跌在石板地上,他正要愤怒的破口大骂,忽然心口一痛,尖锐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南宫钰脸色苍白的捂住胸口,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喂南宫钰你可别吓我们,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南宫云被南宫钰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给吓住了,他本来就没想对南宫钰做什么?纯粹想吓唬吓唬他而已,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情,妈妈不得打断他的腿。
南宫序拉着南宫云后退一步,冷眼看着南宫钰:“你别想讹我们,然后到你姐姐那里告我们一状,我们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跌倒在地上的”。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南宫钰压抑的痛呼和惨白的脸色,以及因为剧痛而拧紧的眉头。
痛……全身上下仿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那些细小尖锐的疼逐步蔓延开来,汇聚成巨大的疼痛冲撞着他每一根神经,南宫钰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瞬间额头上一块淤青,即使这样疼痛依旧没有消减分毫反而越来越重。
前方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两人抬头看去,那是一个白衣少年,正皱着清润的眉像三人所在的方向看来。
这少年他们认得,叫江如飞,是南宫心带回来的朋友,已经在南宫家住了一个月了,南宫心的朋友?不好……两人心头齐齐掠过害怕,二话不说的扭头就跑。
江如飞疑惑的看着两个孩子飞奔而去的背影,这才将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人,下一刻,他目光骤缩,快步朝那人走去。
“小钰你怎么了”?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南宫钰青白的手紧紧的抓住身前的人,额上冷汗涔涔,整个人已被疼痛折磨的意识不清,喃喃道:“救我……”。
手臂垂落,彻底的昏死过去。
江如飞垂眸看向怀中昏死过去的少年,他的面容格外苍白,冷汗侵染的头发仿佛被水淋过似的,唇色青白干涸,而那因疼痛依旧紧蹙着的眉目,与心儿多么相像啊……
抱起南宫钰,江如飞快步朝竹兰轩的方向走去。
“小钰为什么会昏倒”?乔心抓住刚从屋子里出来的老人焦急的询问道。
老人叹息了一声,捋了捋花白胡子,“心儿小姐,不是老夫不告诉你,而是即使告诉了您,您也没办法救钰少爷啊”。夫人说了,在她还未下决定之前,钰少爷的病情最好谁都不要知晓。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乔心略懂医术,但不代表她能看出来小钰究竟得的什么病,再说她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治疗一般的伤寒感冒没问题,但在江老这样的大师面前就显得寒微了。
老人想了想,最终说道:“钰少爷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要想彻底根治,还是要看夫人的意愿,毕竟夫人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唉……即使这样,为什么老天还是不愿意放过她”。老者摇摇头,越过乔心步伐悠然的离去。
只剩下乔心想着老人莫名其妙的话,却终不得其思。
“你说发现小钰的时候南宫云和南宫序也在”?乔心看向对面的少年,沉声反问道,一双眸子压抑着狂怒。
江如飞点点头,继而说道:“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然后小钰就倒在地上,我不确定小钰的昏迷是否和他们两个有关”?
乔心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南宫钰的时候,那时候他跟着自己回家去,也是在看着电视的时候突然就晕倒过去了,詹尼说他当时也是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样子。
这么说来,也许和南宫云和南宫序无关,是小钰自己身体出了毛病,但生了什么病她根本不知道,想到这里乔心突然跑出去。
“妈,你是不是知道小钰生了什么病”?江老话语里就是这么个意思。
沙玥给床上躺着的少年掖了掖被角,这才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女,她的模样遗传了自己,十六岁的年纪便已出落的明丽动人,眉目婉转间更是令人移不开眼睛。
唇畔的笑愈发温柔,可眉眼却带了丝疲惫。
“小钰得的不是病,是中毒了”。
“中毒”?乔心不可置信的问道:“中的什么毒,可有解药”?
“已经十四年了,要能解的话早解了,怎么会拖到现在”?沙玥摇摇头。
乔心脸色苍白的后退一步,望向床上躺着的一脸病容的少年,不住摇头,不,小钰他才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少,他还有大把的人生路要走,未来还有多少繁花似锦在等着他,他的生命怎么能止步于此?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何其残忍?
“下毒的人是谁”?乔心目光倏忽染上一抹光亮,如果能找到下毒的人,是否就能找到解药?
却见那床沿上坐着的女人身体一颤,眼睑垂落,漠然道:“你应该去问你的好爸爸,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怎么又牵扯到爸爸身上?乔心蹙眉望向沙玥。
“怎么?不信吗”?一贯温柔的女人眸光倏忽凉薄似水,讥讽冰凉:“如果不是你的好爸爸当年造的孽,我怎会把你弄丢,小钰怎会遭人毒手,每年发一次病”。
“你责怪爸爸又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解了小钰的毒”,乔心不管她和爸爸之间究竟发生过多少事情,她现在只关心小钰的情况。
“呵呵……”,沙玥轻轻一笑,目光流转在乔心脸上,“如果我说我已经找到解药了呢”?
“你真的找到了吗”?乔心惊喜的问道。
沙玥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南宫钰的额头,在乔心的视线里,女人的侧颜柔美似玉,温柔刻骨,却又太过冰凉,心脏有一瞬间的停顿。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还在犹豫吗?沙玥……你真的越活越倒退了,你还有心吗?还再为那点可耻的羞愧心而内疚吗?
不需要啊……
因为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而付出代价。
霞光漫天,在窗外、在遥远的天边如火如荼的绽放,映得女子唇边的一丝笑容诡异而苍凉,发侧的鎏金步摇随着女子臻首的动作而微微摇晃,在白皙的颈项间落下飘摇的暗影,似谁的心事蒙尘?不惹尘埃……
此时、床上躺着的少年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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