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晟缓缓摊开画卷,但迎目之下,雪白一片。
他疑惑的扫了眼青萝,全然摊开,依然是雪白一片,没有任何痕迹,别说画,连一丝墨迹都没有。
青萝笑言:“这可是小姐出下的难题,说谁要能解开这画,她便嫁给谁。”
青萝止不住偷笑,这画是小姐十岁所作,但仅凭十岁时的聪慧已经将当年所有望风而来提亲的人拒之门外。
几乎所有的方法都被试过,但无一人能发现画中到底画着什么龛。
以至于后来,别人觉得是小姐故意拿白卷捉弄人,要真说小姐名声坏的第一步,只怕就是这幅画了。
青萝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瞧见画后并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翻来覆去寻找画的材质,只是静静的思索。
他能解开小姐的画吗?青萝虽是刁难人,但此刻却犹如答题般忐忑,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轻。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时间,他眸光一抬,唇角勾出一炫梨涡。
举着画走到书桌旁,用镇纸垫好。
“研墨。”
什么?研墨?青萝不解,但还是照做。
不一会儿,她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狼毫在白卷中挥洒,笔墨浓淡,勾勒晕染,层层叠叠。
笔尖似乎带着神奇,很快,远处的高山云海,近处的漠漠平原,在辽阔的大地上,一女子策马扬鞭,奔驰在天地相接之处,风雪很大,马蹄半尺之深,但依旧不阻碍女子前行的步伐。
画如活络一般,青萝能看见这名女子的笑傲踏雪的欢愉,又似乎能看见漫天飞雪的凌美。
女子的裙摆与风雪连城一片,颇有遗世独立,雪女再现的风骨。
青萝见过太多临水浣纱,明罗遮面的仕女图,从未见过能将仕女图——画的如此气势磅礴,大风豪骨……。
山河,漠土,骏马,踏歌。似乎这些都与女子无关,但画中女子从神韵到气质,都能与天地连城一片,不觉突兀,只感美仑传世。
青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来小姐的这幅画意思是……雪,雪莹白一片,不需任何笔墨勾勒,但在晟王爷笔下,明明是仕女图,却更觉得雪舞漫天,芊芊少女雪中踏马之美。
如果小姐心中的雪是静的,晟王爷心中的雪便有了灵性,是动的。
还未从对北宫晟的赞赏之情中缓出来,便看见他停了笔,换了一支玉毫在画侧写道:
北岳寒山凌溯远,黄岐漠漠乱风闲,迎茵瑞女踏雪渡,共缠青舞兰玉颜。
素凝冰肌镶傲骨,踏马英策北冽前,朝言明露盈双岁,骋眉正纳宫语弦。
青萝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震撼袭来,只闻北宫晟王爷文武全才,世间罕见,不想文采斐然至此,从作画到提词竟一气呵成,这诗将画的点睛意境又熏染三分。
见他收了笔,青萝不解道:“王爷不落款吗?”
北宫晟淡笑:“落款干什么?她不需要。”
青萝转眼想想,点头笑道:“先前只觉得不如青芙了解小姐,此番看来,比王爷就更不足了,晟王爷果然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从前以为是碎人闲夸,不想真是天下无双,青萝佩服。”
北宫晟不置可否。
“都是些噱头罢了,你家小姐不一定看得上。”唇角抿笑,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自鸣得意,也没有浮夸自谦,只是一种淡淡的叙事。
好像事情本该就是这样,淡然,远泊。
青萝崇敬之情又重三分,所谓谦谦君子,也不外如是了吧。
“不,不好了~!”青芙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让阁内两人双双一怔。
“不好了,我刚过花园,便看到前厅来人,便过去瞧了瞧,是宫中的人,看,看面色十分不善,薛桦已经急冲冲的去后院请人了。”
什么!青萝大惊,宫中来人,能在前厅,肯定是要宣读圣旨之类的,面色不善?难道有大祸?
不行!得赶紧去看看。
身形才刚动,就看见一道白影闪过,瞬间没了晟王爷的身影。
青芙倚着门框,努力眨巴了几下眼睛。
刚才她眼花了吗?
青萝回头又望了两眼画卷,先前的担心烟消云散,慢悠悠踱步到青芙前,戳着她脑袋笑道:“你这人精!”
青芙眼中茫然,小姐是真可能有事了啊,怎么感觉青萝一点都不急。
青萝笑道:“走吧,有晟王爷,你怕什么。”
青芙了然,嘿嘿一笑:“那是那是,就应该让小姐多遇点危险,说不准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能抱小小姐玩了。”
青萝闻言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巴掌:“只是让你别担心,你倒好,敢咒小姐了!”
青芙抓抓头发:“人家只是希望多给神仙哥哥创造机会么。”
将军府前厅内,此刻乌压压跪了一片人,宫中苏尚宫冷冷的望着眼前的人,唇角勾起一丝轻蔑。
纳兰家,还真是热闹!哼。
此刻惠氏与方氏带着女儿也急忙赶来接旨,皇后娘娘突然传话,到底意欲何为?
瞧了瞧颇不得意的赵姨娘,惠氏心中渐露阴狠,只怕这乌鸦也能当凤凰了!纳兰如秋跟纳兰芮雪双双嫁给南通最英武的两男子,她家迎春怎么办?
八天后便是北昌北宫晟王爷来南通选妃的日子,她一定要将迎春塞过去!
怎么说,也不能比那两贱人嫁的差!
苏尚宫瞧了瞧人都差不多了,这才正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奴婢乃皇后娘娘身边一品掌宫,此番前来,传皇后娘娘口谕。”
纳兰兴德疑惑冷瞟赵姨娘,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
赵姨娘怒横一记,哼!这么多年,第一次能在纳兰家扬眉吐气,从今天起,她谁也不怕了!
空旷的前厅鸦雀无声,只有苏尚宫尖锐的声音响彻将军府。
“纳兰如秋,秀毓名门,世德钟祥,本于明德二十年六月初六恭入皇碟,然行不检点,于昨日灵山寺暗陷嫡皇子不利,有失名门规范,望纳兰将军严加束女,重修妇德。纳兰如秋未入皇碟已破其身,本宫深感痛心,念皇室威仪,责降于嫔,赐号昌。逐出皇室玉蝶,望克勤自勉,钦此。”
什么!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纳兰如秋更是满脸不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南枫说好给她母亲升诰命妇人吗?为什么等来的却是她未嫁过去就被降嫔?还赐号昌?昌与[女昌]同音,皇后娘娘这是在说她是个[女昌]妇吗?
为什么!昨天不是纳兰芮雪吗?为什么变成了她?
“臣接旨。”纳兰兴德袖袍中,拳头攥紧又松开,冷如寒霜的眼光瞟了眼赵氏母女,起身接旨。
纳兰如秋只觉得天都要塌了,瞬间塌成万千碎片,一下坐在地上,美丽的秋眸望着远处的虚无,双瞳急速扩散,找不到焦点。
而赵姨娘瞠目,顾不得礼仪,疯狂起身抓住苏尚宫的手摇晃道:“尚宫娘娘,我家秋儿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身子!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懿旨?为什么?”
苏尚宫厌恶的一把推开赵姨娘,冷笑道:“干不干净你女儿自己清楚,昨日灵山寺闹成那样,别说你不知道。”
闹成那样?闹成哪样?她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赵欢!不得放肆!”纳兰兴德厉喝。
赵姨娘花容失色的脸上闪过极度的恐惧,她此刻已经顾不上纳兰兴德的劝阻,“噗通”跪下,痛哭流涕道:“尚宫娘娘,这事肯定有什么误会!昨日!”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急忙吼道:“昨日被枫王爷玷污的是纳兰芮雪!不是我家秋儿!”
“呼”,满场一片哗然,眼光瞬间转向了纳兰芮雪。
纳兰如秋空洞痴呆的眼神也在瞬间回神,立刻挣身道:“苏尚宫,昨日是纳兰芮雪跟枫王爷在一起,通宵未归,不是我啊,不是我!”
尖烈的声音让在场的人更是惊讶,几乎都开始仔细打量起纳兰芮雪来。
如秋想了想,立刻冲到纳兰芮雪前,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吼道:“你看!她脖颈的吻痕!那都是昨天才有的。我可以验身的,我没有~”
纳兰芮雪耳根处桃紫色吻痕立刻曝光在了世人面前,连原本讥讽笑容的苏尚宫眼底也掠过丝惊讶,难道真搞错人了?
可赵氏母女居然公然敢说枫王爷玷[污]这等货色,不是扇皇室的脸吗?堂堂嫡皇子,需要去灵山圣地强迫一个这样臭名昭著的女人?
她们母女还真敢说!
薄唇冷笑:“如秋小姐,昨日的禅房可是你托人定的,你私相会后,也是有小沙弥见着的。莫不是如秋小姐如此大方?不惜将嫡姐送上以讨枫王欢心?”
纳兰如秋心惊,瞬间凉气直入头顶,她怎么没忍住!她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就算今天她背了黑锅,也只是与枫王提前圆房被发现而已。
若落实个阴险狡诈,恶意陷害的罪名,只怕别说后位,现在直接被退婚都是有可能的。
她不要被退婚,不要做第二个纳兰芮雪!
踉跄跪地,纳兰如秋怔大的秋眸中渐渐流出两行泪,她沙哑道:“是,如秋认错。”
“秋儿,秋儿你~”赵姨娘跪倒在她一旁,满眼不置信,可也想到了厉害性,只能低声抽泣,不敢嚎哭。
众人打量的视线依然没从纳兰芮雪身上撤离,虽然如秋认了,但是大家都还是能感觉到事情另有隐情,只怕如秋所言非虚。
纳兰芮雪清眸冷冷一抬,与也在打量着她的苏尚宫对视。
皇后娘娘为什么会下这道懿旨?就算是灵山寺的事情闹的很大,这种事,皇家想隐瞒下来,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要公然给纳兰家难堪?
虽然她也很不想让如秋如愿,但如秋到底是将要入皇室的人,代表的是纳兰家的荣誉,此番公然打脸,意欲何为?
如秋明明已经将她扯出来了,苏尚宫为什么要反而帮她说话,对如秋软硬兼施,逼上绝路?
她心头隐隐约约有个很不好的感觉,但是太快,还是抓不出头绪。
但有一个情况是肯定的!皇后娘娘不想让纳兰如秋当南枫侧妃!
苏尚宫冷眼瞟了几眼,勾起轻蔑的笑容。“走,回宫。”
“是。”
宫女紧随,一群人洋洋而去。
“赵欢!你给我过来。”纳兰兴德深眸瞟了一眼还在思索中的纳兰芮雪,继而一撂衣袍,大步流星离开。
赵姨娘慌忙起身,经过惠氏身边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跟了上去。
一屋子人零零散散离开,就只剩下纳兰芮雪跟纳兰如秋。
“姐姐好手段,如今可如愿了?不错啊,皇后娘娘都请得动,想来南枫许你的不少。”如秋冷笑,笑的有些凄凉。
纳兰芮雪清冷回头对望,笑道:“还记得我在佛祖前跟你说过什么吗?我倒觉得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现世报。”
如秋不置信,自己当然没忘纳兰芮雪说过,她一辈子都不会在乎南枫。但为什么明明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变成了昌嫔?
她明显失[身]了!皇后不可能不知道情况,为什么还要故意将自己降位,还要赐足以让天下人耻笑的称号?
纳兰芮雪以为自己是傻子吗!
含着阴鸷的目光,如秋毫不惧色的回笑道:“姐姐放心,今日之辱必不忘于心,只要留我一口气在,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纳兰芮雪缓缓起身,眼神透出渗人的寒光,一步步走向如秋。
如秋亦起身,潇洒的一甩披肩的秀发,聘婷而立。
两人触目,面面相觑,仇恨的电流在她们四目之间肆意传递,似要迸出激烈的火花。
“随时奉陪!”纳兰如秋清冽一笑,沁出雪寒。“不过!今日的账还没算完!”
什么?还没算完?如秋心间瞬时升起不祥的预感,还没反应过来,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接踵而至。
“啪!”
刹那打掉了如秋强撑起来的气势,此刻的纳兰芮雪狂妄的就像个女王,周身凌霸的气场,若有人敢叫嚣,便是“咔!”的下场。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扇紫菱吗?”纳兰芮雪声色幽幽,犹如来自地狱。
如秋抬头,抬手擦了擦嘴角,又吐了口血沫子,仔细想了想,森森冷笑道:“为青萝报仇?”
“既然你知道,就记清楚点!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我来,若动我身边的人!我便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给你去陪葬!碧落黄泉,永不超生!”她眼底的威胁与阴狠犹如厉虎,若如秋不信,她可以现在就拿紫菱去祭祖!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话让如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眼底的坚定,如秋自然没忽略过去。
咽了咽气,如秋冷哼侧头。
纳兰芮雪冷笑正回身子,越过如秋身后看去,眼神渐渐揉化起来。
不远处的侧门间,一月白色身影负手而立,静静凝望着她,似乎像一个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又似乎像是一个默默守候的护花使者。
他什么时候来的?开始找如秋的时候,他压根没有阻拦的意思,现在来,明显是在担心她?心中不由一暖,不知为何,今日的事情让她向来处变不惊的心有了丝丝害怕,似乎有太多她现在抓不到的事情。
今日的解围,是个巧合,亦是个开始。
她心中其实一直在揣测,在不安。但这一瞬,她突然安心了下来。
蓦然回首,一个男人永远站在你身后。
这种安心……无可比拟。
见她视线投来,他淡淡一笑,暖如春风,拿口型询问道:“等你回来。”
说罢,白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纳兰如秋见她的目光渐渐柔和,疑惑回头望去。
青萝青芙正双双赶过来,一下子就冲了过来,青芙一个猛子扎在她的怀中,将面对面站着的如秋一下次挤得身形慌了几下才站稳。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拍拍青芙的肩膀,暗笑。这丫头真是鬼机灵,只怕一直在给他把风吧。
“好。”
三人离去,突然,纳兰芮雪想了想顿住脚步,回头笑道:“那一巴掌送你的,但愿如你的意。”说罢,再也没有回头。
行动的风扬起她如丝缎般的长发,美的扎眼,如秋望着她的背影。
瞬间明白了她已了解自己的用意,还送自己一巴掌?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哪能去跟枫王爷哭诉?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白挨这一下。
可,她似乎又在表达着什么?
如秋想了想,剪瞳不置信一抬,她竟然…………。
刚回到院落,青萝青芙就合力将她往屋子中一推,立刻闪的没了人影。
不知为何,明明做好了不再纠缠的心里准备,刚才感受到他的担心后,她开始怕面对他的关心。
见她进来,他笑问道:“今日被揭穿了?”
想起那事,她就一阵愠恼!若不是他留下这么多痕迹,她今天怎么会落下把柄?
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感受到她的薄怒,他抿嘴一笑,黑眸牵出三分狡黠:“正合我意,若人尽皆知便更好了。”
人尽皆知?难道他还嫌她名声不够差?
怒颜瞪去!若不是她此刻内力还是一点儿都没恢复,今日非打的他满地找牙!
他继续挂着无害的笑容,上前一步,搂过她的腰,红唇贴上她敏感的耳垂,笑道:“我是说,若下次再有人问你,你便如实招了好了。”
什么!这家伙!还嫌不够乱?
眼见他近在咫尺的饱满如莹玉的耳朵,她惩罚性的一口咬上去。
他躲也未躲,任由她胡闹,她丁香小舌咬的他耳朵麻麻的痒痒的,弄得他止不住低低嗤笑,感觉到他的奇痒难忍,她更肆无忌惮的抱着他的玉颜对着耳朵及脖颈上下其口。
本是调[情]动作,被她一弄,倒更像是小孩子打闹,他麻痒难耐,止不住的想躲,她便步步紧追。
“还乱讲不讲?”
“别闹了,为夫错了。”
两人嬉笑玩闹,纳兰芮雪瞬间忘记了先前心头的阴霾与重担。
玩了一会儿,他紧搂着她的芊腰,整个人拥在怀中,轻声问道:“还……疼吗?”
温柔如水口气与深邃凝视的眼眸让她心中一暖,意识到他的所指,有些害羞的侧过头,并不作答。
他唇角勾笑,将她一把横抱起,走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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