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难的时间再短暂也会让人感到煎熬。其实从我们趴在门壁上到不知其数的人面狐妖疯狂的扑将过来,应该并没有多长时间。要不然的话,即便我们穿的棉袄再厚肯定也免不了肠穿肚烂。人面狐妖锋利的爪子不停的在我们身上和门壁上划过,一时间我们三个人被挤得连大口喘息的功夫都没有。身边越发嘈杂混乱,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面狐妖扑过来,我们只能抱着头缩在门前,什么都做不了。这个时候不用我们去抵住大门,这些慌乱的狐妖也给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样子它们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的时限将至,和人一样在惊恐的环境里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慌不知措。
胖子被这些又抓又挤的人面狐妖弄得快哭出来了,我这个时候刚好能看到他把脸贴在门壁上,双手紧抱脑袋,嘟拉着嘴闭着眼睛哀嚎起来。不过这时候因为场面实在混乱,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有吻妹紧贴着我的耳朵说:“东家这扇门好像快经不住了呀。”
见吻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扇所谓通往阴间的祠堂大门,已经被这些乱窜的人面狐妖给挤的整个往后凹陷起来。我能看到横在两扇门之间的门栓已经折了下去。这种祠堂的大门很宽大又高挺,单一扇就有一米五乘以三米的高度,整扇门好像是个三米乘三米的正方形,有九个平方这么大。这样大的门自然没有摆叶,也是用的上下面穿插固定的转轴。于此我就不免心下担心,这种转轴摆动的门和摆叶是完全不一样的,百叶的张合弧度一般只局限在九十度和一百八十之间,转轴却能以墙壁为限自由摆动。也就是说这扇门不管是从外往里面推,还是从里面往外面推都能被打开。
我看到门页之间的门栓已经不受重创开始出现裂痕了,看样子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折断。我们当时只知道用身体抵住门,却完全没想到这扇门竟然往外也能被打开,若不是还穿插这门栓,可能也是白忙活这么久。遇此我便心知不好,现在并不是我们坚持不坚持的问题,而是这扇门还能再抵挡多久。但是我们这时候已经被人面狐妖给填埋在里面,连抬一下头的动作都办不到,拿什么去拯救门栓呢。正焦急之时,忽觉身下的地面猛烈抖晃了起来,紧接着就觉得身前的门缝里有呼呼的凉风灌进来。
遇此我们都心下一紧,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通往阴间的大门就要失防了?而与此同时身边的人面狐妖呜呜悲悲的嘈鸣起来,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惶恐,挤压的力道也在霎时间有了缓解。然后我们就看到身边正用利笊抓弄门壁的人面狐妖都吼叫着抱头呻吟,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祠堂内的人皮灯笼被蒙译和邋遢厨师连砸带扑终于都落了下来。随着人皮灯笼的着落那种让人感到阴森的怨念感也在渐渐消失,最后我们终于战胜了这可怕的阴谋,当祠堂内的怨念消失后,整个格局也发生了颠倒性的变化。这时候当我们缓过神来往后看的时候,就见蒙译和邋遢厨师都站在旋转楼梯上刚刚把最后一只人皮灯笼砸下地。而俩个人此时都浑身赤红,和搽了一层苏丹红似的,看样子都是中了雪艳蛇的毒了。
听说雪艳蛇的毒素很特别,和其他蛇毒不大一样。因为是以毒雾的方式中毒,所以并不会深入血脉,而是像皮肤病一样先起一层红疹,当红疹蔓延全身了,才会由外及内的向身体内部渗透。所以当你染上蛇毒后用阻止血液流动的办法是不起压制作用的,只能看蛇毒在身上渐渐漫延,等红疹蔓延全身,即便采到血清也救不了你了。
这时候虽然除了胖子以外都感染上了蛇毒,但是谁也没心思忧忡这个。在我们的身边不停的有人面狐妖抱头呻吟,显得很痛苦。渐渐的我们看到一些人面狐妖蹿着蹿着就变成了一滩干瘪的狐狸枯骨,而那个和秦老爹很相似的脸蛋也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凹陷和走形,变成一个个难以形容的骨头疙瘩,说不出来像是狐狸还是人的脸。
我看到一些狐狸钻回贡台上想钻回裂开的陶俑里面,慌乱起来才把脑袋塞进去就变成了狐狸干尸。而有的陶罐刚刚炸裂,里面的人面狐妖还没来得及钻出来,就已经死在了里面。我和胖子还有吻妹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发现一只还没有来的急钻出陶罐的狐妖干尸面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纸条上画满了咒文。我想这应该就是秦老爹控制这些狐狸的邪术了吧,看来秦老爹一定是个精懂此般邪术的覡人,而狐狸本身就是很有灵性的生物,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换到阳寿,但从把这些狐狸变成人的摸样这一点上来看,有些东西还是没办法抱着唯物论去讨论的。
只是短短的几十分钟,我们却好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要是说赶阴曹地府逛了一圈也不为过。这时候一站起来就觉得浑身酸痛,扶着门壁站起来也是咬着牙关才能得逞。我将手搭在门壁上,忽然发现这扇门入手极实,忙用拳头敲了敲,门壁上发出很沉闷的声响。见祠堂大门的后面又是实心的了,我这才放心下来,忙让蒙译和厨师看看头顶上的翻板暗门。
只见蒙译站在旋转楼梯上用拳头敲了敲,见有空鼓之声,就用匕首塞进缝隙里,用力一撬两扇翻门叶就哗的一声耷拉了下来,晃而晃的咯咯吱吱缓缓停了下来。遇此邋遢厨师也迎了过去用手电往上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我点了点头。
遇此我们都跟死里逃生一样,巴不得马上钻上去。这地方可算是呆够了,看来吻妹说的没错,西安这种地方历史文化久积混杂,危险系数完全不逊于那些海外孤岛和原始山林。我们这才刚刚向磨镰子沟迈上一步,就遇到了这么糟糕的事情。虽然是死里逃生了,但已元气大伤,后面的路还走的成吗?
见危险已过,这间祠堂又变回了被埋在地下的阳祠,我们这才舒下一口大气。赶紧收拾被我们遗落的东西,慌不失的要逃出去。但是就在我收拾装备正想从旋转阶梯往上走的时候,身后胖子忽然对我喊了一声:“东家你快来看看啊,男妹子好像要不行了。诶哟喂!这肠子怎么都被这帮狐狲给扯出来了啊。……男妹子,你可要坚持坚持,让咱东家对你说点宽慰的话再上路。要是有什么遗言遗愿顺便讲讲吧,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见胖子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脑子里面一空,什么思维都没有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回头,然后奔跑过去扑在吻妹身上。这时候的吻妹浑身都血淋淋的,羽绒服被人面狐妖给扒的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口子,里面的羽绒飞的到处都是,掺着血迹红的红,白的白,色彩艳丽。
我这时候就觉得脑子一空,好像被人捂头重砸了几拳,耳朵里嗡嗡作响。心想吻妹可不能赶这个时候死呀,要不然我这下半辈子还怎么活啊。虽然刚才护着我在他说来只是顺便,但实际上把我整个人都扑在怀里自己的身体就更大幅度的裸露在外面了。要不然的话,他和胖子一样抱着头缩在地上应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000文学
吻妹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过去还是死掉了,趴在胖子的腿上一动也不动了。胖子晃了晃吻妹就咽了咽喉咙看着我说:“东家,男妹子好像走了。,东家您可得节哀顺变啊。所谓人命由天定,男妹子身前待人宽仁仗义,豪迈大度。虽然有的时候喜欢对我说点刻薄话,偶尔欺负欺负我,但胖子我打心眼里的不恨他。我知道你们的感情也是深厚,这一刻一定还难以接受这一变故。但是事已至此,再多的悲痛欲绝也绝不是亡者所喜乐意闻的。亡者为大,还是赶紧料理料理后事入土为安吧。好在经历残酷而恶劣的劫难胖子我还活着,虽然不及男妹子聪明博学,但怎么说也是一号人物,一颗忠心赤胆日月可鉴。还有厨子、蒙译君、当兵的,您的队伍还是不容质疑的庞大而精锐,咱只有化悲愤为力量,用大斗大斗的金银珠宝来祭奠男妹子的亡灵了……”
“你特娘的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这时候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见胖子却在这里呶不休的说废话,就觉得心乱如麻,忙迎上前去推开胖子把吻妹抱住,这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快疯了,手上的气力出奇的大,一下子就把胖子给推倒趴在地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喊:“再胡说我特娘的撕烂你的嘴。吻妹怎么会死呢,这小子九条命,全世界的人都死掉烂成蛆了,他都不会死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时间就觉得脑门子发热,自己在说什么自己都听不到了。但是看着身下满身是血的吻妹却感到了无比钻心的疼痛,这种疼痛和赵丽离开我的时候一样,叫人连呼吸都变得僵涩了。
推开胖子吻妹就整个人掩面趴在了地上,我欲把他抱起来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这时候让我不知所措的,更多的还是因为不想面对这一血淋淋的事实吧。但是就在我不知所从的时候,身后的蒙译和邋遢厨师也走了过来。见了此般情形,蒙译就顺着唇上胡须说:“胖子确实是在胡说。他只有背后有伤,怎么会有肠子淌出来呢。”
蒙译说着就俯身下来将吻妹翻过来,用手指探了探吻妹的脖子后,食指顺着自己的丿字胡须抬头对我说:“他只是昏迷了,毕竟刚才的情况太糟糕了,加上雪艳蛇的毒,才在危险过后心理防线一松弛而昏迷了。不过我们要马上给他背上的伤口止血,他体质单薄,和胖子没法比。”
见蒙译这么一说,我是愣了半天才缓回神来,怒视胖子一眼忙去检查吻妹的伤情。这时候我看到吻妹背上的羽绒服里面的绒毛渗进了雪,血汪汪的偶露一点百绒毛,看着确实跟肚烂肠出了似的。但是这是背后,一个人要是肠子从背后流了出来,那得扒多大的口子啊。我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傻笑,但是吻妹的伤势很严重,不及时处理很容易真的丧命。我和胖子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经历刚才炼狱般的磨难没有丧命于此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便伤痕累累也没觉得有多糟糕,更多的反而是死里逃生后的沾沾自喜。
我让邋遢厨师背着吻妹,蒙译则搀这我和胖子从旋转阶梯爬到楼上。这时候当我们回到楼上的阴祠时,也是一愣,兵子和那名少女,以及秦老爹都不见了。祠堂里也被翻的天翻地覆,所有的长桌都反倒在地,灵位散落的到处都是。墙壁上的字画匾额都被扯了下来,看着跟遭了贼似的。而祠堂的大门却大敞着,门外是雪白的大地,此时已经没有再下雪,外面看到雪地上有几行脚印。
见此我忽然就很担心,兵子肯定是在翻门关合后找遍了整个祠堂也没能找到入口,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和秦老爹一起离开了祠堂。我所担心的是,兵子此时一定还不知道秦老爹是个居心叵测的恶人,在没有堤防的情况下,很容易被蒙蔽而遇害。
见此邋遢厨师忽然对我说:“王珊,兵子行事向来慎密,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胖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正在用矿泉水洗身上的伤口。见邋遢厨师这么说就不削的笑道:“厨子你认识人家才几天啊,就别宽慰我们东家了。哦,对了,你也太够大逆不道了,敢直呼我们东家的名字?。”
邋遢厨师虽然不是太在乎直呼我的名字是不是大逆不道,但是见他们都管我叫东家,现在被胖子一言提醒,也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叫我,要不然就显得自己很特殊一样。于是顿了顿又对我说:“东家,我虽然和兵子交往不深,但是我了解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像我们看到的这样,沉沉浸在爱河里的人。据我所知,兵子的原名叫张志兵,是一名退役军人。但是他的成分很复杂,祖父好像是国民党时期的一介要元,叫‘张报国’。因为有这层关系所以他退役的比较早,但是身手不凡,被很多盗墓大佬器重。但是这人行踪诡秘,一般不用别人找他,而是在知道哪家有盗墓活动的时候主动找上门。别人盗墓是为了钱财,为了取古墓里的陪葬品,但是兵子却很少拿古墓里面的古董,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在听邋遢厨师说到‘张报国’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猛地沉了一下,忽然想起重庆九蟒沟谷底碉堡里面的那三具国民党尸体,其中一个就叫张报国,这和兵子祖父的身份完全重合。而在当时我和赵丽还在想,为什么兵子要先下到谷底再往上爬,现在看来他的行为很有可能是为了去寻找自己祖父尸体,后来发现碉堡被我和赵丽给炸了,也就只好作罢。兵子这个人有什么情绪是看不出来的,当时恰巧救了我和赵丽的命,我们心存感激也没往细了里想。而现在看来,兵子在找的很有可能是他祖父的行踪。
我见胖子用本来就不多里的矿泉水擦洗伤口,就觉得这是在挖革命组织的墙角行为。本来这淡水就被他浪费的不剩多少了,哪能还这样使用?,忙迎上去将水壶夺下来,指着门外让胖子捧点雪进来。据说雪能止血清防炎症,我们为了节约革命成本,就用铁饭盒烧融了点雪。燃料当然就是祠堂里的这些灵牌了,现在知道这些灵位都是虚设的,自然也不会觉得晦气。
就这样我们烤着火,给各自整理了一下心悸处理伤口。蒙译又逼着胖子放了点血来分给大家喝下。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抵制雪艳蛇的毒,但见胖子能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喝了点多多少少能起到一点心理作用的。我本来还不敢喝,忌讳这毕竟是人血。但是胖子这该不该放都已经放了血,他也不愿意自己白挨一刀子,就劝我说,“没事的东家,这嗜血救命的先例可多着了。当年重耳就是喝了介子推的血,又吃了他大腿上的一块肉才保住了性命。虽然后来夺回大晋江山当皇帝后做了一件叫人不齿的事情,但是这都是后话了。只要东家您以后别学重耳皇帝一样放把火把我烧死在山里,就好了。表达感激的方式有很多,不是每个人都想为臣为将,您随便给个万把几万胖子我也不会嫌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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