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杨如烟在齐王府已有半月,刘瑛常过来伙同觅梅等人帮她处理王府事务,她虽然忙碌,却不觉得多么疲累。从刘瑛口中,杨如烟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刘瑛原为前朝洛阳紫微宫中的宫女,在李家兄弟进入洛阳之后,由于她容貌秀美,温顺可人,被派去服侍李元吉,后被李元吉带到长安,并育有一子。韩慕青是李元吉在镇守晋阳之时,与先王妃窦知雪闹的不可开交,当地士绅便不断怂恿,让他纳了韩慕青。韩慕青跟随李元吉多年,比起府中众人,她更熟知李元吉性情,李元吉待她也与众人不同。
太子妃郑观音也偶尔来齐王府,和杨如烟闲坐,杨如烟有了闲暇也会到东宫去拜望她。郑观音为人谦恭,与杨如烟相处很是融洽。
李建成在东宫诸臣再三催促之下,终于下定决心,逐步瓦解李世民的势力。他深思熟虑之后,便去面见李渊。
李渊正在为李世民多日称病不朝之事烦恼,李建成趁机道:“我大唐开国之初,二弟对父亲恭顺,对儿臣也很敬重。为何这些年间屡屡违背父亲之意,疏远手足?只因□□一些臣僚常进谗言,离间父亲和二弟,挑拨我兄弟,使二弟常有不臣之心。这次前去蒲州,为何二弟停留多日?父亲多次传召二弟仍不返回,只怕其中大有文章——二弟恐是笼络当地臣工将士,有所图谋。□□中,文臣以房玄龄,杜如晦为首,这二人心机太重,父亲何不遣散他们,以免二弟被引入歧途。”
李建成此番话也没有说出直接的证据证实房玄龄、杜如晦的过失,他之所以话说得这么潦草,也是心知父亲早有终止他们兄弟纷争之意。李渊并无更换太子的意思,且李元吉一直拥戴李建成,李渊心中早有遏制李世民之意。
李渊神情凝重,思索片刻,便沉重地点了点头:“这就算是对世民不遵从诏令的一个惩戒。”
房玄龄、杜如晦被罢免官职,□□诸臣人心惶惶,顾不得李世民正在休养,齐聚于□□内。
李世民本就在悲痛之中,这件事,简直是雪上加霜。不仅是重臣被罢免,李世民更加明白了父兄的意思——他们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了。
众人在殿中议论纷纷,无非是劝李世民早做打算,不少人建议他离开长安,并要求将洛阳作为他的封地。李世民在征讨王世充之后,曾在洛阳停留,那时,他采纳房玄龄的建议,曾在当地建功立命,并结交当地豪杰名士,在洛阳,他威望极高。不过,此时关系重大,若是李建成洞察其意,反而弄巧成拙。
待众人散去后,殿中只留秦王妃之兄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房玄龄走到李世民面前道:“秦王可甘居于人后?臣还有一计可图天下。”他见李世民一脸狐疑,又道:“若是诛杀太子……”
听闻此言,李世民简直惊愕了,道:“你可知道,太子与我一母同胞,从小我们在河东一起长大,我怎能做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你先回去,我会再做打算。”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起出来,悄声道:“秦王虽无此意,你也可先做谋划,若是有朝一日毫无退路,恐怕不得不铤而走险。”
深夜,李元吉正沉睡间,忽被身侧细碎的声音惊醒。原来是杨如烟呼吸急促,不停唤着“父亲”。
李元吉忙唤起杨如烟,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做噩梦了?”
杨如烟惊魄未定,许久才点了点头。
李元吉忙抬高声音对帐外道:“来人,掌灯!”
两名宫女急急提了灯过来,将室内烛火点亮,瞬间室内如同白昼。
李元吉见杨如烟额头上全是汗珠,一时情急,也顾不了许多,拿袖子替她擦拭干净,问道:“要不要喝碗安魂汤?”
杨如烟躲在李元吉怀中,摇了摇头。
李元吉又问道:“要不要喝点热水?”
杨如烟又摇摇头:“没事了。”她起身轻轻道,“殿下明早还要上朝,早点歇息吧。明日我再和殿下细讲。”李元吉大婚,本来数月都可以不早朝,不当值,只是他自己对许多事放心不下,婚后不久就恢复了上朝,议事。
李元吉想了想,道:“也好,你也好好歇息吧。不用怕,有我在呢。”两人复又躺下,李元吉将杨如烟环在臂中,轻轻抚摸着她,生怕她再做噩梦。
杨如烟见他对自己体贴入微,甚为感动,她心中忽然有了久违的安稳之感,她轻声道:“我没事了,殿下好好歇息吧。”
宫中晚上又有宴会,听说是李世民病愈,终于到宫中向李渊问安了,李渊便又让三兄弟一起赴宴,共聚天伦。李元吉倒是没有兴致,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杨如烟梳妆。这次真的要见李世民了,再想起他之前的告病,杨如烟心中难免惴惴。
李元吉目光突然落在角落的摆设上,他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在西市,他送杨如烟的签筒。他走过去,摇动签筒,再将签筒开口朝下,签筒中便掉落一支签,上面写着“上上大吉”。李元吉唇畔浮起一丝笑意,拿着签筒对杨如烟道:“我以为你会扔掉这个。”
杨如烟看了看他,抿嘴笑了一笑。
李元吉放下签筒,看到旁边有一只笨重的笔筒,遂拿起来冲口问道:“这又是什么?”
杨如烟看看笔筒,以为李元吉又在故意逗他,两颊浮起红云:“是呀,这是什么呀?”
李元吉有些纳闷,他又看到上面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不由双眉紧锁。忽然他心头一动,恍然大悟——一定是李世民送的,难道宇文芸兰谎称是他送的?这也太混乱了。李元吉来不及细想,像是被笔筒烫到一般,迅速地将笔筒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