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派人到庆州不久,杨文干竟然真的起兵。李渊大怒,派李世民到庆州平叛,临行之前,李渊对李世民道:“此次你若得胜归来,我将立你为太子。你大哥虽有大错,但骨肉至亲,我不能效仿一些帝王,诛杀亲子。我将改封你大哥为蜀王,若他再有异动,蜀兵孱弱,易于讨伐,你也不必多忧。”
事情越来越不利于李建成,事情发展如此之快,李元吉不由疑窦丛生,他与齐王府重臣商议之后,皆认为有人借机诬陷太子,而更可怕的是,□□与此事怕是脱不了干系。幼时李建成一直维护李元吉,李渊在晋阳之时,也是李建成在河东照顾家人。李渊晋阳起兵,李建成带着李元吉,一路躲避官兵,历尽艰辛,几个月才从河东到了晋阳。事情紧急,李元吉不顾李渊的警告,再去求见父亲。
李渊果然大怒:“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元吉道:“此事疑点甚多…….杨文干谋反,难道一定和大哥有关?谁知道有没有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劝反了杨文干呢?若是臣子有了过失,父亲尚且派人审讯盘查,事关大哥,父亲更要明察秋毫才是。”
李渊痛楚道:“难道我还没有查?我之所以没有处置建成,难道不是希望事情有转机?纵然现在杨文干真的反了,我也只是继续关押他而已。”他叹口气,颓然道,“你下去吧。”
李元吉没有走,他听出父亲语中的不忍,反而觉得更要多说几句:“父亲,儿臣听说,是东宫尔朱焕和桥公山来向父亲告密,是为了大唐社稷还是另有隐情?儿臣还听说,父亲在派人审讯他们,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是不招,父亲何不更换主审,再行审问。”尔朱焕和桥公山一口咬定是不忍眼见李建成作乱,才前往仁智宫告密,这样的话李元吉自然不信,只是他们如果始终不肯招供,恐怕多有麻烦。不过,他与李建成走得太近,这件事他也要避嫌,不可能让他参与审讯,但是一些提议还是可以说与李渊。
李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元吉:“什么叫听说?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让你参与此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你最好安分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话到最后,李渊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势,简直是叹息了。他也担心李元吉为帮李建成脱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已经关押了一个儿子,再也狠不下心关押另一个了。
李元吉低声道:“父亲,事情是我李家的事情,儿臣当然要放在心上。儿臣求见父亲,只是帮忙出出主意而已。父亲可还记得,起兵那一年,大哥带着儿臣,一路走山涧溪谷才到了晋阳。若不是大哥照顾,儿臣那还能回到晋阳?父亲,大哥的仁心天地可鉴,是断不会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李元吉见李渊有些动容,便退了出去。他又走到李建成的关押所在,侍卫依然不许他进入。李元吉不肯离开,恰好看到有人送了膳食过来,便命人打开食盒,谁知里面只是些凉水粗粮!李元吉大吃一惊,又绕回去去找李渊。
李渊这次有些不耐烦了:“就算谋反是假,私送盔甲也是错,让他吃点苦头难道还委屈他了?”
李元吉实在想不到父亲会这样为难自己的大哥,他俯身跪下,叩首道:“父亲,儿臣不会干涉父亲查处此事,但是愿与大哥同甘共苦,父亲若执意不肯改进大哥的膳食,儿臣情愿不再进食,陪着大哥。”
李渊勃然大怒,他将案几的杯子摔得粉碎:“随便你!”
李元吉回到寝殿,韩慕青见他神色凝重,知道事情不妙,柔声道:“殿下,先用膳吧。”
李元吉看她一眼:“我刚和父亲说了,如果父亲只让人送一些难以下咽的东西给大哥,我情愿饿着。”
韩慕青撇撇嘴:“殿下现在还闹这种小脾气,恐怕这次要白白挨饿了。都已经这么乱了,妾身不相信陛下还有心思去管齐王殿下用不用膳,殿下还是好好用膳吧,没有人会取笑殿下。”
李元吉不理会她,他走到床边躺下:“别再和我说话了,说话也要费力气。我从现在起,就躺在床上,省点力气。”
韩慕青走到床边,贴近李元吉道:“殿下要不要偷偷用些点心,妾身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李元吉不屑道:“收起你的馊主意。你也太小瞧我了,这点气节我会没有?”他侧身向里,不再搭理韩慕青。
李元吉日间去找了李渊两次,李渊虽然有些厌烦,却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尔朱焕和桥公山久不招供,主审官难辞其咎。此事实在关系重大,尚需可靠精干之人。李渊遂派中书令杨恭仁,封伦再审尔朱焕和桥公山。
万贵妃听说了李元吉绝食一事,不免担心,夜间她劝说李渊道:“太子仁义,以臣妾之见,太子断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李渊道:“若是往昔,朕也不会相信建成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只是今日,李家已一统天下,他是否心有异动,这就难说了。”
万贵妃摇摇头:“才几年工夫,太子难道会性情大变?太子只身前来仁智宫,就可见太子对陛下忠心不二。”
李渊摆摆手:“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了。”
万贵妃性情恭顺,便不再提李建成。她略一沉吟,道:“臣妾听说,元吉晚膳都没有用…….”
李渊神色不愉:“饿他两顿也好。都是你这些年纵容他,他是越来越不懂事!”说罢拂袖而去。
次日,李元吉依然不肯进食,他一直躺着,无事可做反而更觉得饿得难受。他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心想不好,一定又有人过来劝他用膳了。原本就饿,别人再劝只怕更觉得饥饿。
来人进来许久都没有声音,李元吉也懒得说话。突然,案几被拍的“嘭嘭”作响:“快起来,好好用你的膳,别再给我添乱。”
李元吉听到声音忙坐了起来——来人正是他的父亲李渊。李渊虽然口气强硬,其实心中还是心疼,过了午时,实在忍不住,还是亲自到了儿子的寝殿。
李元吉见父亲前来,大喜,小声道:“儿臣让父亲操心了,只是大哥……”
李渊瞪他一眼:“我再饶你一次。你也别再装神弄鬼,想方设法要挟我,我要等宇文颖回来再做打算。”
宇文颖是李渊派去调查杨文干的使臣,蹊跷的是,他到了庆州不久,杨文干竟然真的反了。想到这里,李元吉冷笑道:“儿臣只怕,宇文颖回不来了。”
李渊心中一震,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