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烈原本是踉跄着身子,就好像喝多了一样被一名小太监给搀扶着进来的,等待完全进了宫内以后,抬手示意那小太监退下,又听闻自己母亲的问话,那原本醉醺醺的面容却在瞬间变得冷漠无波。
走至桌前倒了杯茶,狠狠地仰头吞下,却并没有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而是用内力就那么狠狠的掐了个粉碎。
“母妃,儿臣没事。儿臣是太开心了,这么多年了,儿臣终于快要达成自己的大业,登上那个属于儿臣的宝座了。”
百里烈眼里充斥着血红,目光如寒冰般看着某个地方,“那些妄想跟儿臣争夺皇位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孩子啊,你不要吓母妃啊,你昨晚竟然真的那么绝情,亲手弑父,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行为是禽兽不如的啊!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啊!”
丽姬这时竟有些悲痛,或者说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从小不该一直给百里烈注入那些争强好胜,不择手段,狠毒决绝的意识。
以至于现在的他竟做出了杀害自己生父的行为,真的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也有些开始害怕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儿子了!
“母妃,你认为是我杀了那个老东西吗?”百里烈坐下,就那般抬起头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丽姬,冷笑着开口。
“昨日,不是你自己说的,因为你父王帮了那个小畜生,所以你咽不下去这口气,要找你父王报复的嘛,难道说,其实你并没有……”
说到这里,丽姬竟有些激动和欣喜的坐下,一把拉住自己儿子的衣袖,“你没有杀你父王?是不是?是其他人干的,不是你,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儿子是不会那般无情无义的,他再怎么说也是生你养你的父亲啊。”
“哼!”百里烈一把扯过自己的衣袖,面上的寒意更胜,就那般好似吸血鬼般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妃,我恨不得亲手将那个老东西千刀万剐,只可惜天意弄人,我去的时候那老东西竟然被另外一个人先一步杀死了,真的是白白便宜了他!”
百里烈死死握着拳头,目光冷血骇人,重重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之上,说出口的话更加的狠辣决绝,让旁边的丽姬身子不由跟着一阵哆嗦。
“烈儿,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知道你刚刚所说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嘛。即便你的父王帮了那个小畜生,但是他终究都是你的父亲啊,若没有他,哪来的你,你怎么就能够这么狠心呢。”
“我狠心?!”百里烈慢慢将头转向丽姬,似乎听到了这天下最可笑,最愚蠢的笑话,脸上带着满满的嘲讽。
“别忘了,我今日的狠心是谁造就的,怎么?现在你良心发现了?开始忏悔了吗?我告诉你,一切都太迟了,你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你能做的唯一选择就是帮助我,一起除掉那个眼中钉!”
闻言,丽姬呆愣了,是啊。这孩子能有今天,根本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若不是自己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千方百计给他灌输那些不好的思想,甚至一步步引导他走向仇恨,他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说到底,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啊!将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毁了啊!自己原本的意图只是想让这孩子过的好,想给自己争回一口气,却不想,因为自己的极端想法和手段,活生生的葬送了这孩子的璀璨人生啊!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报应了吧。也罢,事已至此,自己又能再说些什么呢,这孩子说的对,如今只能继续朝着仇恨的路走下去,直到将所有绊脚石铲除干净,才算是赢得了最后的曙光。
“烈儿,你与那个杀害了你父王的人认识吗?”丽姬忽然间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百里烈摇了摇头,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浓浓的复杂韵味。
“我去的时候,父王已经死了。我感觉到屋内有生人的气息,便小心的寻找了起来。没成想那杀人者竟还留在屋子里。”
“我便与他打斗起来,只是那人武功在我之上,尽管我没有吃亏,但却始终近不了那人的身,更加无法伤那人一丝一毫,正当我想要想办法召唤暗卫时,那人却忽然停下了动作,说出了要与我合作的协议。”
“合作?”
“对。那人似乎知道我是为了对付雪无痕的,便答应帮我坐上皇位,并且让雪无痕跟君忆萝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就这么简单?这个人会这么好?”丽姬的话里充满了怀疑和困惑。
“因为那个人也要我帮忙去对付一个人,当那个人说出自己要对付的人时,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划算,不过举手之劳,所以我便答应与其合作,这,便是今日我忽然倒戈相向的原因。”
百里烈的目光中闪烁着亮眼的光芒,似乎看到了自己坐在那烫金龙椅之上,受万人叩拜的场景。
“那个人要对付的是谁?”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一切按照我的吩咐去做,配合我,我保证,风都的一切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雪无痕的宫内,君忆萝拿起茶壶倒了杯水缓缓走到还坐在书案前批阅着奏章的雪无痕跟前。
“无痕大哥,喝点茶吧,休息一下再看吧。免得身子受不了。”
雪无痕这才放下手里的奏折,接过君忆萝手里的茶,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一把捞过君忆萝坐在自己的腿上,像个孩子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颈间。
“累了吗?那就明天再批吧,身子第一。”君忆萝温柔的拨弄着他的发丝,缓缓拍打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的说道。
“没事,再忙一会儿就好了,这些明天都等着用,不能拖的。”
雪无痕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温和的话语传入君忆萝的耳畔,但是君忆萝却能够听得出来内里所夹杂的喜悦成分,是因为百里烈的改变吗?
君忆萝想起了白天里自己嫂子和二哥的叮嘱,如今,无痕大哥这般开怀,若自己开口,岂不是一桶冷水泼下,但若是不说,到也真怕被嫂子和二哥说中了,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怎么了?眉头皱成这样,脸色还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雪无痕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君忆萝一脸苦相,不由关怀的问道。
君忆萝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何事?说来与我听听?”雪无痕听她这么一说,倒来了好奇心。
在自己的印象里,这丫头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说出来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放在心里,能够让她如此为难的事情,定然是很重要的。
“我觉得百里烈今日的行为很反常,好像是故意演出来骗取你的信任的。”
君忆萝思虑再三,把话总结了又总结,这才说出这么一句,让雪无痕可以明白但也不想让他难过的话。
“傻丫头。”闻言,雪无痕宠溺的拉住君忆萝的手,嘴角泛起温柔的笑。
“你是不是最近因为怀着咱们宝宝的原因,压力大,紧张,所以才会想的有些多了。六弟怎么会是在欺骗我呢?”
“无痕大哥!”君忆萝的话语夹杂着急躁,不安还有些微微的恼怒。
“难道我会害你吗?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呢。我是为了你好。”
看着平日那个温和的女子,此刻竟是显得那么的生气。
那白皙的小脸上因为怒火染上了一抹通红,胸脯处则因为说话的立道一起一伏,好看的柳眉竟生生邹在了一起,苦哈哈的。
雪无痕的心里满满的,那是一种被人体贴和关怀着的温暖。
他轻轻的将面前的人抱在怀里,下巴再次抵再她的肩头。
“瞧你说的傻话,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相公,我怎么可能会质疑你,会觉得你是在害我呢。”
“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心,我都清清楚楚,我也都明白的,又怎么会误会你呢?”
“只是六弟的事情,我想你是顾虑了,如今,父皇突然去世,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想来六弟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的打击,有今日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可能他的转变有些突然,一时让你接受不了,但我相信他是真的要改邪归正,所以我们不是更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吗?对不对?”
君忆萝任由雪无痕那么抱着自己,他温润的嗓音在自己耳畔就那么回响着,自己想要拒绝的话语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抬起手来,轻轻的拥住那一辈子的依靠,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看来,想要说服无痕大哥是不可能的了,自己需要亲自去找百里烈谈一谈了。
百里正雄的丧事按照安排的事宜进行着,休息了一夜的人也有了足够的精神来忙碌。
君忆萝作为长媳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因为她如今身怀有孕,所以很多的事情也都被雪无痕细心的安排给了其他的人。
此刻她的视线在人群中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当目标出现在自己的范围之内,她不经意的抿了抿唇,对身边的人低声的交待了几句,继而站起身来朝着那人走了过去,途径他身边的时候,君忆萝故作肚子疼险些摔倒,那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边忙活着的雪无痕眼尖的发现了这一幕,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忆萝,忆萝?怎么了?”
百里烈小心的扶着怀里的人,脸上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皇兄,想来皇嫂身怀六甲,又要忙活父皇的事情,累坏了身子。”
“都怪我,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才会让丫头累的昏倒,我这就送她回去休养,臣弟,这里就交给你,你帮皇兄招待好大家。”
雪无痕小心的接过百里烈怀里的人,口吻焦急担忧,果断的叮嘱着百里烈。
“皇兄尽管放心,臣弟会把事情办好的。皇兄安心陪着皇嫂便是。”
然而,君忆萝却在这时悠悠转醒,吃力的拉住百里烈的衣袖,有些紧张的开口道。
“无痕大哥,我没事。你先放我下来。”
雪无痕的目光触及到她的手,但也没有过多的想什么,轻轻拍打了一下她的手。
“你现在需要休息,乖。别说话,无痕大哥这就带你回去休息。”
百里烈瞧着那纤细的手,立道很大,将自己的袖子几乎抓得变形,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皇兄,想来皇嫂有自己的想法,不如你先让她把话说完再下决定吧。”
君忆萝有些惊诧的看了他一眼,抓着他衣袖的手缓缓松了下来。
“无痕大哥,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雪无痕无奈,只能再次小心的将她放到地上,到大手却依旧体贴的拥着她有些孱弱的身子,将她的重量整个依附在自己的身上。
“忆萝,你有没有觉得好点?你刚刚怎么会忽然昏倒的,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我们回去歇着好不好?”
“我没事……”君忆萝的面色有些苍白,她浅笑着摇了摇头,努力的让自己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站稳脚步。
“无痕大哥,这里需要你,你不可以因为我,抛下这里的一切,不可以。”
百里烈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但也仅仅只是很短的时间便又一次恢复了正常。
“傻丫头,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别的事情不要担心知道嘛?无痕大哥知道该怎么做,我有自己的分寸,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别管,只需要把身体养好,明白吗?”
“不可以,无痕大哥。”君忆萝的态度更加强硬了几分,口吻也严肃了起来。
“无痕大哥,父皇刚刚过世,尸骨未寒,你身为长子怎么可以因为我而抛下他的事情呢。那样,会让文武百官在背后议论的,你明白吗无痕大哥。”
“忆萝——”
“皇兄。”百里烈清冷的口音在这时想起,阻断了雪无痕接下来要说的话。
“皇嫂所言有理,你是长子,不能抛下宾客,不然真的会有些说不过去的,所以你就听皇嫂的,留下来吧。”
这丫头看来是故意的,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想要破坏自己的计划,还是有其他的什么谋划,我倒想看看,凭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
百里烈的眸更深了几分,可是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在情在理,让雪无痕无言以对。
“可是忆萝她……”
“皇兄若是信得过臣弟,便让臣弟将皇嫂送回寝宫休养,臣弟保证,完好无缺的将皇嫂安顿好。”
“可是……”雪无痕看着身侧那虚弱的人,当真觉得放心不下,可又不想说出伤了他们兄弟之间和气的话。
“莫不是皇兄信不过臣弟,怕臣弟会有其他的想法?”
百里烈淡淡的话语想起,似乎还夹杂了些许伤感。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忆萝罢了。毕竟她是我的妻子,如今身子这般境况,我又怎能放心的下呢。”
“无痕大哥,我没事。”君忆萝却在这时适时的开口了,“你不要担心我,就让臣弟送我回去好了,再说了,我还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所以,你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好不好?安心留下来,做好你作为未来继承人该做的事情,明白吗?”
雪无痕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垂眸看着怀中之人,他又怎会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呢。只是他真的不希望她如此为了自己而过多的劳累和操心,那样他会心疼。
“傻丫头,我知道,我也明白,我都懂,只是苦了你这丫头,总是替我想这么多,好。今天无痕大哥就听你的话,无痕大哥留下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是你也要答应无痕大哥,一定要安心的休养,千万不可以再出任何事情了,知道嘛?”
“我知道了,无痕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宝宝的。你快去忙吧,不要管我了,有臣弟在,你就放心吧。”
君忆萝笑着拍了拍雪无痕拥着自己的手,安抚着他焦虑的心。
转而回头看向面前的人,“臣弟,麻烦你了。”
百里烈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的将她览在自己怀里,口吻依旧清冷。
“皇嫂客气了,这是臣弟该做的。”继而,微微俯身对着雪无痕行了礼。
“皇兄去忙吧,臣弟这便将皇嫂送回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雪无痕没来由的的觉得心里很是不安,他隐约感觉忆萝这次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做赌注,来证明她昨晚的说法。
雪无痕仿佛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抬脚便要追出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忘了刚刚忆萝的话了?”君御墨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阿墨,你……”雪无痕眼中闪动着疑惑。
“刚刚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不要辜负了忆萝的苦心,做你该做的事情,忆萝那里,有颜颜在。”
就是这样的几句话,便瞬间安了雪无痕的心,有颜儿在,忆萝便是平安的,那样,他便真正放心了。
御花园里,百里烈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搀扶着君忆萝走在石子路上,只是眼中的深意却越大的明显。
“皇嫂这出戏倒是演的绘声绘色,着实让臣弟佩服。”
“臣弟此话何解?皇嫂愚笨,不明白你的意思。”对于突如其来的话语,君忆萝早已是计算到的,便装作听不明白的反问着。
“皇嫂大费周折将臣弟带离灵堂,为的不就是有话想要跟臣弟说?而且如此,还可以让皇兄在大臣面前有所表现,皇嫂这招还真的是你吕梁的呢。”
百里烈放开扶着君忆萝的手,他刚刚把了她的脉,她根本就没事,不过是故意做出来的罢了。
“百里烈,你真的很聪明,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往正道上走,偏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君忆萝见自己被拆穿,也不再继续装下去,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神情严肃而凝重。
“见不得人?皇嫂这话了就是在诋毁臣弟了,臣弟何事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百里烈,你忘了以前的种种吗?你敢说你父皇不是你杀的吗?你骗得了无痕大哥,骗不了我,你根本就不是真心要跟无痕大哥和好,你根本就是另有所图,你太阴险了,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无痕大哥的。”
百里烈的眉头一皱,冷漠的双眼就那么盯着面前的小女人,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只是面上却依旧笑得清扬。
“皇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杀害父皇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臣弟可着实承担不起。”
“臣弟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很多错事,可以说给皇嫂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只是如今臣弟想要改过自新,难不成皇嫂就这么不乐意给臣弟这样的机会?那是不是显得皇嫂有些小肚鸡肠了?”
“百里烈,你不需要在这里巧舌如簧,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在我的面前你不用装出那样一副模样,我说过,你骗不了我。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会改邪归正!”
君忆萝看着那副让自己很是生气的嘴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清秀的小脸看上去是那么的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