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这话大逆不道,怒斥道:“越说越不是样子了。”
“怎么不是样子?我年纪小,但是也并非不懂。”倾城郡主苍白着脸色,极端艰难的辩驳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难道不是一朝天子一朝亲眷?长宁公主是先帝的妹妹,我母亲是舅舅的妹妹,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若是舅舅不在位了,除了四哥哥继位,沈府还有点希望,其余的,只怕都是没有干系的。”说着冷冷的呵呵笑了起来:“可是舅妈,你会让四哥哥当太子?当皇帝?”
“啪”。清脆的一声响,皇后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掴到倾城还在滴着冷汗的头上,却止不住她咬牙切齿的话。
“既然沈家没什么指望,到时候,只怕我母亲,也是我婆婆如今的境遇,那便更是没个盼头了。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由着他们的命数去吧。”倾城郡主绝望的闭上眼睛。
皇后狠狠心,从嘴唇缝里溢出一句话来:“你真的就舍得?”
倾城点点头,一行清泪缓缓流出:“这十个月怀胎以来,我每日不在想着。只是心中总是想着七哥哥,偶尔有个念头。那日眼看着快生了,实在熬不过,便去问了他。”
倾城说着有些疯狂:“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心里都懂,但是就是不死心,就是想亲口问一问他。哪怕是恩断义绝的话,我也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皇后冷冷的说道:“你听到了?死心了?”
“是。”倾城绝望的从喉咙里低吼一声:“所以,还请舅妈成全。我再无牵挂了。”
皇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里有哀怜,有同情,有不忍,还隐隐含着一抹……绝情的意味。
“好,舅妈成全你便是。”
倾城听完。感觉肚子里又是一阵悸动,尖声凄厉的叫起来:“疼死我啦!”
“快点,再快点。”两名太医跟着宫女大步跑进来,满头是汗,见皇后在此,愣了一下,急忙开口说:“女子生产污秽,还请皇后移步。”
皇后娘娘桀骜的看太医两眼。威严说道:“我要母子俱在。”
太医点点头,上前轻轻翻开了倾城郡主才说道:“郡主之前保胎时,症状和身体都是很好的,若是没有意外的变故,一定能顺利生产。”
皇后这才点点头,扶着清丽的手出去了。
两名太医就着宫女的手,将倾城双腿扒开,又往下她身下垫了一块绸布。口中塞了一抹锦帕,才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用力。郡主,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
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嗓音,皇后在外面站着,也是心急如焚。
一个宫女见清丽不在,自告奋勇上前去安慰道:“皇后娘娘别担心。太医说,郡主身子好着呢。”
皇后却只听着里面凄厉的叫喊声和哭声,脚下不自然的踱着步子。
不多时,清丽便回来,双手端住托盘,对皇后恭敬说道:“药熬好了。”
皇后看她一眼,有些犹豫,却又似乎想起来什么,狠狠下了决心,叹一口气说道:“送进去吧。”
大殿里面,倾城郡主脸色苍白,浑身绷紧,正在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口中的锦帕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掉了,任由她大喊大叫。
清丽将药碗递给其中一位太医,说道:“这会子还生不出来,皇后娘娘特意命人熬了催产药,给郡主服下去吧。”
太医见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先是一愣,随后才说道:“倾城郡主不用催产药,孩子头都快出来了,再使使劲儿,肯定就生下来了。”
清丽皱起眉头,咬着牙轻声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太医单膝跪下说道:“老臣谢皇后娘娘,这是倾城郡主真的不用喝药……”正说着,另外一位太医惊喜的大声说道:“郡主,再用力,再用力孩子就出来了。”
清丽一听这话,将那位太医拉至一边,瞪着眼睛,十分严肃的对他说:“奴婢说了,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那太医觑了清丽一眼,见她嘴唇紧咬,不敢再说话,哆嗦着手接过药碗,又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床边,对另外一位太医说道:“郡主难产,给她喝点催产药吧。”苍老的声音,像是带着三分飘渺。
另外一位太医年轻些,有些着急说道:“孩子头都出来了,再使几把劲儿,就生出来了,不用催产药的。”
老些的太医摇摇头,怒斥道:“你懂什么,老夫说要喝药,就要喝药!”
说着对一旁的宫女说道:“捏开郡主的嘴,灌进去!”
倾城郡主本来生的十分疼痛,她人又娇气,听说这个药能加速生产,急忙虚弱中张开嘴,很配合的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喝了下去。
药刚刚下肚,肚子里便是痛如刀绞,她手胡乱一挥,张大嘴唉唉的尖叫几声,便如释重负。
年轻太医急忙用剪刀剪断脐带,将孩子倒提着拍一下屁股,孩子便张大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倾城郡主听见孩子嘹亮的哭声,这才微微放了心,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却没听见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年轻太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身下的绸布被鲜血染红,半响才开口尖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郡主血崩了!”
内殿传来手忙脚乱的声音,皇后在门外,重重的叹上一口气,阖上眼睛,对着一旁的清丽说道:“等着吧。”
倾城郡主的血止住了,整个人虚弱不已,孩子也是病怏怏的,抱回沈府便啼哭不已,吃不了东西。
请了许多大夫来看,药也不敢开,说是孩子太小,用人参等补品吊着,却也是越养越瘦。
沈问之在牢中,听了这个消息,倒是没怎么惊慌,却让沈雪如狐疑的很,只是哥哥都不关心,自己也不便说什么,照例是准备了许多好东西,每日不落的送回沈府。
霜子在楚王府得了消息,也是很诧异,倾城郡主怀胎时,母子好好的,怎么生孩子的时候,倒是生下一个病痨痨的孩子来,半响想不通。
接生的太医说是郡主怀孩子时,忧思过多,筋络和五脏六腑早已经郁结,因此孩子也不太好。
这解释倒也是说得通,没人再有异议。
接生的宫女,第二日便说自己难辞其咎,吊死在了宫里的房梁上。
倾城郡主自进宫,原来贴身伺候的丫头便没有让带着,一直是换了一拨人在伺候,她也知道宫里的规矩,并没有太过于讶异,只是每日懵懵懂懂的摇着小摇篮,日复一日的给孩子喂药,偶尔哭上几声。
沈府上下对这个孩子期盼已久,如今病怏怏的除了哭还是哭,先前宝贝得不行,后面则是心里厌烦。更有造谣的说这孩子命里带煞,活不了多久了。
沈国公和长宁公主,便每日只来看一眼,唉声叹气一番,就走了,连瘦弱的婴儿,抱都不愿意抱起来。
霜子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老夫人时常笑着说道,孩子比一般月份的孩子要大,清水便笑着打哈哈说道:“老夫人天天过来看顾,孩子肯定是在里面长得好着那。”说的老夫人是喜笑颜开。
沈雪如却愈发怨愤起来。
沈问之关在牢里,出来后,要想再度进去朝堂,只有一个人能帮忙。
“王爷,妾身求你去跟皇上求求情,早日放我哥哥出来,不看我爹娘的面子,也得看看我那可怜的外甥啊,他爹还一眼都没看到呢。”沈雪如梨花带雨,站在皇甫北楚身边哭诉着。
皇甫北楚本来因上次鱼腥草粉末一事,与沈雪如起了嫌隙,有些厌烦,却终归是夫妻一场,多少情分还是在的,便忍不住过来看看她。
却不料,一踏进门,沈雪如就仿若看见了救命稻草,扑过来便声泪俱下的求情。
皇甫北楚劳累了一天,自然不想再为这种事情烦心。再说了,沈问之是诬陷皇子,罪名可大可小,他若是为沈问之求情,岂不是罔顾兄弟情义。
即便想去,他也不能去。
板着脸跟沈雪如陈明利害关系,沈雪如愣愣的没有说话,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面。
皇甫北楚问候了她几句,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便自觉没趣,去霜子房中呆着了。
天气也渐渐热起来,霜子说是怀了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实际上已经五个月了,挺着大肚子,在后花园中坐着乘凉。
沈雪如失魂落魄已经先行坐在凉亭中,见着霜子,眼也不抬,怒吼道:“出去。”
霜子浅浅笑着,像是不知道沈雪如在想什么,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却听沈雪如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留下……”
霜子停住脚步,却不转身,也不回头,等着沈雪如开口。
半响,沈雪如才艰难的挪着步子,走到霜子面前,面色阴郁晦暗:“妹妹,可否帮姐姐向王爷求求情?”
“为沈家大公子?”霜子扬眉笑一笑说道:“姐姐还是免了吧,妹妹已经求过了,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