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顺着老夫人的话语说了几句,只是隐约提及,不点破。说完问秋叶道:“老夫人药喝了没有?”
秋叶端着托盘上来,笑着说道:“正要喝呢。”
霜子伸手接过:“我来吧。”
说完让秋叶另外拿了一把汤匙,舀了一勺喂进口中,略微有些烫,便捧在嘴边吹了一会,用汤匙搅拌了几下,才喂到老夫人嘴边:“温度刚刚好。”
老夫人却愣愣的盯着她的动作,神情有些落寞。
霜子见她愣着不动,又笑着说道:“不苦的,妾身尝过了。”
老夫人悠悠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才就着霜子的手,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喝完了,复又挥挥手说道:“你且回去忙吧,我要歇一会了。”
霜子便答应着,往后小步的退下。苏嬷嬷伺候老夫人躺下,秋叶跟着霜子出来,偷偷伸出一个大拇指说道:“做得好,沈雪如每次喂药时,只肯用手指头摸一摸碗,随便试探下温度。”
霜子轻笑:“再怎么说,她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怎么会像低贱的我一样,不怕苦的给人吹药,尝药呢。”
秋叶笑着打趣她一番,见苏嬷嬷跟着走出来,急忙吐吐舌头,进去伺候去了。
霜子向苏嬷嬷打了个招呼,正要回去,苏嬷嬷却快一步跟上来,小声说道:“霜姨娘请到这边说话。”
霜子诧异,跟她让到回廊里,苏嬷嬷才说道:“这套尝药的动作,是谁教你的?”
霜子愈发疑惑:“妾身以前是下人,伺候人惯了的,自然而然就会,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妥当?”
苏嬷嬷见她不像说谎,解释得也合情合理,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以后别这么做了。你这套动作。很像以前的楚王妃傅余婉,她从前很是孝顺,给老夫人喂药,也如同你一般细心,只是不在了。老夫人触景生情,难免伤感。”
伤感?霜子心里冷笑,当初作为儿媳妇,孝顺老夫人,凡事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却不料。最终在利益面前。感情不过是她面前的一粒沙子,无足轻重。
现在人死了,沈雪如不孝顺了,倒想起来傅余婉的好处了?
真真是笑话。
霜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恨到极点。老夫人偶尔的愧疚和想念,不仅不能让她释怀,反而愈发怨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生而犯贱!
对苏嬷嬷道了谢,有小心翼翼说道:“若是老夫人问起,烦请苏嬷嬷解释几句。”
苏嬷嬷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对她说道:“去吧,你近日表现很是不错,老夫人喜欢你。奴婢自然也是会提点着你的。”
霜子自然是口中感激涕零。
清水等苏嬷嬷走了,才撇着嘴道:“她倒是会送顺水人情。明明是与沈雪如不和,想借你对付她,却变成看着你喜欢,故意偏帮你一样。”
霜子笑着说道:“无论是什么原因。她能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便足够了。有时候,只要目的是一样,用什么方式,并不重要。”
清水将这句话放在口中细细咀嚼了一番,才兴高采烈跟在霜子后面,重又到花园里去帮忙。
晚上皇甫北楚却歇在了沈雪如房中。
清水嘟哝着嘴道:“还以为在老夫人面前告状了,她会倒霉的。”
霜子笑着说道:“她毕竟是正经的楚王妃。今儿个,瑞王和庆王,又刚刚来过。”
人都是心软的。
一夜夫妻百夜恩,皇甫北楚,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心狠的。
沈雪如早起的时候,容光焕发,在坤院跟霜子碰上,却朝她微微一笑,艳光四射。
霜子也抿嘴还她一个笑容,真正像是冰释前嫌的一对好姐妹。
老夫人看在眼中,却是欣慰不已,含笑点头。
她在算计,终究还是希望府中的女人,能够齐心协力,好好伺候皇甫北楚的。
不断的离间,不过是想他们都使出杀手锏,倾其所有,相助于儿子。
轻咳两声,秋叶急忙将药碗端了上来。霜子站在原地,看着沈雪如一把抢过去,似乎生怕她赶在头里。
脸上微微一笑,见沈雪如用手背试了试碗外面的温度,像是略微有些烫,便用手端着,对老夫人说道:“母妃,这药有些烫,稍等片刻,凉些了好入口。”
霜子只恭敬的听着,温顺的站在一边,却听老夫人说道:“你来!”
霜子隐约明白她的意思,顺从的走过去,看一眼苏嬷嬷。却见苏嬷嬷也是点头应允着,心里有了底,接过沈雪如不情不愿递过来的碗,命人另外拿了一柄汤匙,舀了一勺尝试了下。
果真有些烫,便用嘴轻轻吹着,又掏出丝帕在上面扇风。
沈雪如在一旁看的脸色发白。
待不烫了,霜子才小心端着,对沈雪如笑着说道:“还是姐姐来喂吧,妾身手笨。”
沈雪如本来受了冷落,此刻见霜子居然顺手的人情不做,反而叫自己,当真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喜笑颜开,小步过来接过碗,给老夫人喂起药来。
一碗药喝完,老夫人开口说道:“正是该如此和睦才是,早日给楚儿生个儿子,我这病啊,也好得快些。”
霜子低头含笑,沈雪如也是一脸羞赧,笑着说道:“王爷昨儿个,歇在锦院呢。”
老夫人也有些诧异,却很快回过神来,尴尬笑着说道:“本该如此。”
沈雪如昨天挨了训斥,本以为皇甫北楚也要生她的气才是,却不料,那日霜子过来,说是王爷让她来劝诫的,本来不信,却果然见皇甫北楚与她亲热不避嫌,这才信了几分。
因此今天,才发自内心对霜子有了好脸色。
现在听老夫人也如是说,便想着大概是真不知情,笑嘻嘻的说:“多谢母妃如此公允。真盼着母妃早些好起来,雪如还有许多府中的事情,要请教母妃呢。”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霜子,见她一脸云淡风轻,便笑着说道:“霜姨娘,你看呢。”
霜子知道沈雪如这是在要王府管理大权,笑着说道:“姐姐说的没错呢。”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笑着说道:“王府事务繁杂,又很累,雪如你还是趁着王爷现在宠爱你,好好调养好身子,正经生个孩子才是。若是再一忙,忙病了,本宫几时才能抱得上孙子。”
说完瞥了霜子一眼,笑意盈盈的道:“你是正室,该生嫡长子。”
沈雪如知道这权力一时半会是要不回来了,只得接了话茬说道:“媳妇儿定然尽力。妹妹也要努力才是。”
霜子淡淡一笑,顺着老夫人刚才的意思说道:“此事上,妹妹不敢争先。再怎么努力,也是庶出,上不得台面的。”
这话很是说的老夫人欢心,淡淡一笑,接口道:“霜姨娘身份地位,倒是很懂事,本宫瞧着挺好。”
沈雪如心里恨得牙痒痒,此刻却也只能陪着笑容。
请安完以后,霜子吩咐好清水和意儿看门,自己借口要出去结账,直接向药铺走过去了。
好几个月的休养,雷虎与流风都白胖了些,人也喜气洋洋的,不像从前,一脸杀气,若是穿上日常的衣裳,走在街上,就想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一般,半点看不出来。
朱雀阁被灭了之后,雷虎与流风便安心许多,除了偶尔出去盯盯梢,打探下消息,基本上都在药铺中忙生意,他们很是灵活,药铺打理的不错,年前便回本了,现下,账上已有一万两之多。
见霜子过来,雷虎大声吆喝道:“家里什么人生病,要抓点什么?”
霜子大声说道:“前些日子买了些药材,这次过来结账来了,让这位姑娘招呼我吧。”
红豆迎面上来,店里就她一位姑娘。
霜子很久没来过药铺了,这次过来,一定有急事。
红豆将她让进内厢房,还没问什么事情,看见霜子拿出来的纸包,便已经发白了脸色。
未等霜子发问,便已经自行坐下,对霜子说道:“是我,也不是我。”
霜子疑惑不解,只定定看着红豆。
红豆苦笑着说道:“这药,我是混在水中,和着神麒丹,一起给薛宾鹤吃的。”
霜子乍闻此言,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豆生涩的掠一下头发,掩饰内心的不安:“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问完又摇摇头:“那是你不知道,我遭受了怎么样的苦楚。”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却再也说话,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霜子的眼睛:“我只是想叫她流产,不要让薛之前父凭女贵,越发仗着楚王发展势力。”
红豆捂着脸哭了出来:“他……他不是人……他是禽兽……是恶魔,是刽子手。孩子不是我杀的,是他,是薛之前!是他逼我的。”
霜子被她有些疯狂的模样震撼道,这是红豆心底最沉重的枷锁,她有些后悔,自己重新提及,让红豆不得不去回想那些恶心的往事与场景。
不用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