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如看她挑衅的样子,紧张起来,却又不甘心居于她之下,也坐上椅子说道:“开春了就该生了吧。”
倾城郡主冷冷的瞥她一眼,冷淡着道:“快五个月了。倒是你,嫁给楚王这几年,肚子怎么不见一点儿动静。”
言语中不带一丝恭敬,似乎大嫂挪揄小姑子,是再正常没有的事情。
沈雪如实在想不到她会跋扈到这种程度,抬眼看着哥哥,却发现他眼中除了闪过一丝无奈,再没有什么表示,想必是因为妻子孕期,所以由着她。
便强笑着道:“哪能像你这样有福气呢,一成亲就有了,现在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上。”
刚才沈雪如进门时,先去拜过了父母,言语中打探过倾城郡主这个儿媳妇怎样,两个老人口中虽不说,当提及时,无不让她三分,此刻一打照面,却真觉得像是一家主母的模样了,自己的母亲长宁公主,似乎地位还不如她。
正想着,就听倾城郡主冷冷的说:“捧着手心里又如何?还不是受尽白眼和鄙夷。上回我进宫,说问之在吏部做抄写,那些命妇们背着我,捂着嘴笑呢。”说着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复又笑着说道:“不过可好了,说是最近要提拔问之做吏部给事中,到底瑞王还是公正些,有功者提,无功者不用,问之啊,是找到好差事了。”
这话一说,别说沈雪如脸色变了,就连沈问之也听不进去。
想必他们兄妹俩的谈话,倾城郡主在门外也听了个大大概概,因此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让沈雪如连个台阶都没有得下。
沈问之斥责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倾城郡主却仿佛并不怕他,只是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是啊,说这些干什么呢。”说完双目铮铮的看着沈雪如。
沈雪如几乎想要夺门而逃,她完全搞不懂。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倾城,怎么会变得现在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不管是言语中的咄咄逼人,还是面容上的犀利,都与过去大相径庭。
沈雪如疑惑,倾城郡主又何尝不委屈。自从嫁到沈家,才发觉看起来还算是大户人家,却因为上次灾民闹事,被皇上冷落的不成样子。赏赐地位都没有了,还得靠着娘家的脸面,一直心里憋着气呢。
此刻见沈雪如又来为了楚王府的事情,打沈问之的主意。愈发怒火中烧。
沈雪如哪里明白她的苦楚,却也明白知道,这个哥哥,以后只怕不是自己的了。
欲言又止的看了沈问之一眼,沈雪如终于下定决心。起身道:“哥哥,今日就当我没来过,倾城既然怀孕了,你好好照顾她,不说为沈家。为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努力拼个好前程吧。”
说完又与倾城道别,不顾沈问之的挽留,决然毅然的走了。
他现在,是倾城郡主,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家。
沈问之扶着倾城郡主,将沈雪如送到大门口,一路上寒暄着问了几句。
沈雪如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抬脚上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沈国公府的牌匾,静静的盯了一会儿,对自己说道:以后若是自己荣华富贵了,沈家,才是娘家,若是落魄了,那便不是。
倾城郡主看着马车远去,松了一口气,对沈问之说道:“你是不是打算答应她?”
沈问之咧诺着道:“我只是说考虑考虑。”
“有什么可考虑的。”倾城郡主摸着肚子,不顾下人在场,大声说道:“她一直受制于人,还要连累整个沈家受制于人?一大家子都给皇甫北楚卖命?”
沈问之不言不语,并不答她的话。
倾城郡主抬脚往府中走,边走边说:“问之,沈家若是一直妄想靠着皇甫北楚,是没有出头之日的。雪如姐姐都说了,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让你借着薛宾元的事情掌管吏部,是全家都通过的,你可不能反悔。”
沈问之木讷的点点头。
倾城郡主又道:“瑞王辜负了我,心有愧疚,有心提携你,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若不是他提点你跟薛宾元大张旗鼓的斗,你以为,皇甫北楚会高看你一眼?”
“能被堂堂楚王求着的却不答允的感觉,很是不错吧。”倾城郡主说着说着有些得意。
自她嫁进沈国公府,皇甫北楚怎样压得沈国公,包括沈问之都不敢有所作为,她是看的清清楚楚,却又心有不甘。
为了一个想要当太子妃,当皇后的女儿,凭什么全家看人脸色。
自己若是有能力,当自己谋求才是。
沈问之本来无表情的脸因她几句话,突然变得铁青,甩开扶着她的手,大踏步往前走去,倾城郡主在后面跺着脚喊他也不理。
倾城郡主却是不甘心,冲他背影大声叫道:“你别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从前沈国公府有婆婆在,多少皇上会看顾着点。上次大灾,你家被灾民们抢成什么样子?皇上到现在都不稀得看看沈家了,你还不醒悟。要是不靠你,沈家哪里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只见沈问之大步走的跑了起来,一溜烟拐个弯不见了,留着倾城郡主大着肚子,在原地愤愤不平。
沈雪如回到楚王府时,先绕道去书房看了皇甫北楚,却并没有明说沈问之拒绝的事情,只是寒暄了几句,说他会考虑。
皇甫北楚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在很久之后抬头时,发觉沈雪如仍旧愣愣在站在那里,似乎在想着心事。
而站在门口的长卿,也若有所思的看着沈雪如。
轻轻咳嗽一声,两个人都回过神来,长卿是面带尴尬的慌乱,沈雪如是茫然的醒悟,冲皇甫北楚屈膝行礼道:“王爷晚上,在哪里歇息。”
皇甫北楚想了一想,看一眼长卿,答道:“你回去等我。”
沈雪如带着笑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长卿略有所思的迷惘着。
少顷,霜子端着茶点,恭恭敬敬的站在书房门口,长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霜子从丫鬟开始,很少主动来找皇甫北楚,永远像是一个花瓶,你来看时,她随时在那里,说几句话,让你宽心,你若不来看时,她便安安静静的呆着,从不出来争抢什么,似乎无欲无求。
男人,想必都是喜欢这样的女人。
就连长卿自己,从一开始的看不透,带着三分戒备,也到现在习惯了她的无声无息,静默以待。
皇甫北楚也觉得甚是奇怪,愣愣的看着今日的霜子,像是轻轻施了脂粉,头发也盘了一个时兴的样式,衣裳是一抹藕粉色,淡淡的,愈发衬的人淡如菊。
将茶点一一放在桌上,霜子笑着道:“近日薛之前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王爷想必也为此伤神,这些茶点都是清爽可口的,妾身不敢放多的糖,王爷若是累了,可吃一些。”
这种明显的讨好,若是沈雪如,定然让他反感,可霜子做来,并没有半分的目的,让他觉得安心。
这一路走来,霜子给他的印象是,宠辱不惊。
却不想让她误会有重新宠爱她的机会,皇甫北楚并不说话,只是挥挥手,让她出去。
霜子轻轻笑着,也并不要求什么,慢慢退了出去。
远处,意儿躲在树后面,佯装找寻什么东西,走来走去的盯着书房门口。
不多时,便欢喜的跑回柔院:“霜姨娘,长卿端出来的,是空盘子。”
那说明,皇甫北楚并没有彻底反感她,她只要想,仍旧是有机会的。
寇敏积极的做着鞋面,这几日也不见她蹦蹦跳跳的到处玩儿了,沈雪如兴趣也是怏怏的,府里的事务并不怎么操心,就连一些账目,都是桐花在算。
“桐花,陪我出去走走吧,心里总是不得劲。”沈雪如知道哥哥拒绝辞官的事情,迟早会让皇甫北楚知道,只是怎么说,对于她来讲,是一个难题。
桐花放下笔,依言站起身,为沈雪如穿戴好披风,又放了一个暖炉在她手中:“外头风大,王妃别出去了吧,你这几日晚上都没睡好,今儿个早些休息。”
沈雪如冲她挥挥手:“算了,还是我自己出去吧,你不必跟着了,这些账目明日要给王爷过目的,你连夜看完。我吹吹冷风,人也精神些。”
桐花有些担忧,却还是听命的坐下来,又安排小枝远远的跟在后面。
沈雪如一路走一路怨,心里的愤懑却始终无法释怀。
她最避讳的不想走傅余婉的老路,却由不得她不走。
傅余婉是被欺骗的,为了皇甫北楚的前途,将整个傅余家赔了进去,而她,竟然是眼睁睁主动将沈家赔进去的。
只是,她暗暗希望着,沈家不要重倒傅余家的覆辙,皇甫北楚一定要成功,才不枉她拉上娘家跳进坑中。
捏住拳头,沈雪如心道:傅余婉得到的,譬如楚王妃的位置,她一定要得到。而傅余婉没有得到的,譬如皇后的位置,她沈雪如,也一定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