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现在,搜屋自然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沈雪如清楚的明白到这一点,突然笑了,上前两步,亲热的拉着霜子的手,像是从来不曾有过隔阂:“其实你我都是王爷的人,何必为这一点儿小事闹得如此之僵呢。你既然如此说,本妃就信得过你,搜屋是大可不必了。”
笑着笑着,话锋一转:“只是,你方才也说了,本妃传达的命令,不过是王爷的口谕,被下人私自篡改,苛待于你。若不是今日这么一闹,本妃还是蒙在鼓里,竟不知道她们胆子如此之大呢。”
说着朝皇甫北楚盈盈一点头:“那日王爷发觉霜姨娘将娘亲芸娘安排在相国府,由此生气,让妹妹搬离了离院。如今雪如看王爷气也已经消了,不知道如何示下?”
轻轻松松的便旧事重提,明白告诉皇甫北楚,霜子当时是如何触怒了他,更说明霜子如今寒碜的生活,并不是自己导致的,她不过是听命行事。
皇甫北楚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明镜儿似的,却并不接话茬,反而笑着问道:“你是楚王府的王妃,这些姨娘住在哪里、吃些什么、穿的暖不暖,本就该你安排,本王不置喙。”
复又看着沈雪如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冷笑着道:“还是先说说,这披风,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吧。”
沈雪如辛苦绕了半天,却被皇甫北楚轻松一句话就兜回原地,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柔顺的半蹲下道:“回王爷的话,妾身从前看着姐姐穿过这样一件,觉得太漂亮了,没忍住,便悄悄找人做了一件。还来不及穿。姐姐就……就……”说着悲痛起来。
眼看眼泪就要挤出来,却又似乎硬忍住了,泫然欲泣道:“姐姐过世之后。王爷不喜提到与姐姐,与相国府有关的事情。妾身不敢造次,因此收了起来。那日敏儿来借衣裳,一眼就看上了,吵闹着要拿去。妾身拗不过,只能由着她。”
说完看一眼寇敏,眼里满是心疼,又冲皇甫北楚说道:“敏儿年纪尚小。又不知道这些事情,所谓不知者不怪,还请王爷不要迁怒于她。”
说完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看着霜子说道:“妾身本来想着。找个时间偷偷的烧了。却因为霜姨娘娘亲的事情,一直耽搁了下来,忙起来便忘了。”
霜子见她几句话又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不住提醒皇甫北楚芸娘住在相国府的事情,便笑着说道:“这样说来。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巧。我娘恰好晕倒在相国府门口,恰好为宋伯所救是一巧。楚王妃恰好忙着处理这件事情,忘记烧了披风,又是一巧。”
说着悠悠叹一口气,用脚在地上有意识无意识的画着圆圈:“寇敏穿着披风恰好被我看见。她一害怕,就扔了披风,被王爷捡到,也是一巧。”
寇敏听他提及扔了披风,脑子里蓦地想起一件事情,疑惑问道:“是啊,昨儿个明明是霜姨娘和我一同在花园里,为何是表姐夫捡到了披风?”说完狐疑的看着霜子,像是她捡了披风,故意去皇甫北楚面前告状的一般。
霜子不疾不徐,含笑看着皇甫北楚。
昨晚上,皇甫北楚被她故意装扮的傅余婉迷惑,夜色朦胧之中诉说真情,这些事情,算是他的**,自然不会当众讲出来,更遑论沈雪如还在场。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皇甫北楚和傅余婉身上,他的脸色便直接变得铁青,只看了霜子一眼,重重的,似乎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却又带着几分责怪和怒气,亦或者,还有一点儿欣赏。
“本王再说一次,以后,楚王府,再不许出现有关婉……呃,过世楚王妃的东西,违令者,一律赶出去!”说完这句话,皇甫北楚指着披风对着长卿:“拿去烧了。”
又环顾着打量了下柔院,看着破败简陋时,微微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雪如一眼,朝外面走了去,留下三位女眷在原地,各有心思。
少顷,沈雪如不情不愿的对桐花说道:“以后柔院,按照楚王府姨娘的规格好生伺候着,别在底下装神弄鬼,连累于我。”
桐花小心翼翼的答应着,又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意儿一眼,扶着沈雪如离去。
寇敏错愕的愣在院子中央,待听见沈雪如轻飘飘甩过来一句:“还不走!”
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叫着小玲,跟在沈雪如屁股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沈雪如训斥,还回头冲霜子做个鬼脸。
不管这么说,这么闹了一出,柔院的日子渐渐好转起来,到了冬天,天气愈发冷的时候,三个人围坐在炉火边,脸上满是满足。
意儿搓着双手伸在炉子上面,笑着说道:“还是霜子有办法,不说日子回到从前那样富足吧,有这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吃饱穿暖还不受气。”
清水笑着道:“不是办法的问题,是想的周到。当初送芸娘去相国府的时候,霜子就料想到事情会有穿帮的一天,因此早早安排芸娘怎么回答,这样谁问起来,都滴水不漏。否则,你以为王爷会将霜子从离院打发到柔院就了事?”
意儿悻悻的道:“都如此绝情了,那还想怎么地?”
清水瞥她一眼,笑着说道:“小丫头不懂的事儿多着呢。傅余婉和相国府,那是王爷的禁忌,谁碰谁死。王爷没有追究,只是降了身份,减了恩宠,算是对霜子网开一面了。”
意儿愈发疑惑:“既然是禁忌,霜子当初何必把芸娘送到相国府里去呢。”
话扯到这里,便无法再进行下去。要是按照意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势,只怕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也解不开她心底的迷惑。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下去,沈雪如每日忙着招呼寇敏,对霜子的关注少了些,皇甫北楚也日益忙碌,基本上不曾到柔院里来。就连长卿也不怎么回楚王府了。
霜子情知,定然是朝堂上局势有变,却猜不准是什么事情。
皇甫瑞谦自接管吏部之后,一直干的有声有色,重新制定的规章条例,表明这是一个公正的地方,有能者居之,乐得薛宾元像是得了圣旨一样,上蹿下跳忙的不亦乐乎,今天查抄官员账目,明日搜寻县丞身家,倒也干出一些实事来。
本来沈问之的才能相当高,却因为薛宾元急于出风头,反而碍于大户人家公子的身份,不屑与之争抢功劳,愈发清高。
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终于出事了。
是霜子期盼已久的事情,却也是她不想看到的事情。
沈问之出手了。
薛宾元闹腾归闹腾,却不知道怎地,闹到了沈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家中。那远房亲戚不过是沾长宁公主的光,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关口当个县衙的捕头,薛宾元得了风声,称那捕头在外面私养小老婆,便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冲了过去,要抄家。
不知道是谁出了个主意,让捕头那彪悍的原配接了小老婆回家去,其乐融融的住在一起,薛宾元被人釜底抽薪,气得大骂。
当场就在吏部大堂里,指桑骂槐的说沈问之包庇亲属,把沈问之气得脸色发白。
翌日,那捕头便上京告御状,告到京兆尹那里,说薛宾元无中生有,仗势欺人,自己尚未娶亲,便在外面寻花问柳,养了两房小妾,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小妾住在那条巷子那个弄都说的一清二楚。
京兆尹向来以刚正不阿出名,闻言大怒,立刻带人将薛宾元抓了查办。
虽然官员逛窑子和纳妾,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都是私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按照傲天皇朝律令,官员是不允许出入妓院、赌场等地的。
私养小妾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即便情况属实,喝令他娶回家便是,顶多罚些俸禄而已。却不料,京兆尹认真查验,却查出来另外一个惊天骇人的案件——薛宾元并不是养了两名小妾,而是养了三个,其中有一个,因为惹怒了他,被活活打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原本静待风声过去的薛府,立刻风声鹤唳,掀起滔天巨浪。薛之前连续三个晚上没睡,最后痛下决心,将这些年与皇甫北楚及其他朝中要员来往的证据都烧毁了。抓着那些银票,却终于舍不得,派人悄悄的存到老家钱庄去了,以几个夫人的名义。
以前,他在朝中混,手中总要留些东西,以防东窗事发,被人作为弃卒,推出来顶罪,因此将证据都留着,有备无患。
现在儿子出事,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罪证确凿,连皇上都惊动了。此刻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别说替儿子活动了,就连去看看关在死牢里的薛宾元,都不敢。
人命官司,自然是一命偿一命,儿子是一定保不住了,不牵扯自己,就算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