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凌风进去通报给皇甫瑞谦之后,看到他急切而又欣喜若狂的表情,暗地安慰道,还好,还好,他的病情没有他主子那么严重。
皇甫瑞谦几乎是欢呼雀跃的从楼上飞到楼下,再几步蹦到门口,看见霜子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口中喃喃道:“你……你来了。”
“是。”霜子见他有些手足无措,颇觉得好笑,又觉得很是亲切,几天不见,他比从前更意气风发。
“你……”“我……”似乎是心境不同,霜子很少说话吞吞吐吐,更何况还是跟皇甫瑞谦同时说出之后,又有片刻的停顿。
或许不用明说,两个人都觉得,眼前的人,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了。
“我找你有事。”霜子率先将话说完,旋即大踏步进去烟云阁,这地方幽静,又隐僻,任谁也想不到她会与皇甫瑞谦在这里商议。
皇甫瑞谦却一个箭步抢到她前面,伸出胳膊拦着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不用换,这里挺好。”霜子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却含着笑看他的模样,故意说要进去参观一下。
皇甫瑞谦阻拦不及,愈发紧张,正准备在说话,楼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七爷,是谁来了。”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婉转动人。
霜子抬头看时,倚着栏杆处飘着一缕轻纱,一个酥胸半露的女子,似笑非笑仰靠在那里,双眼脉脉含情的望着下面,待看见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又笑着道:“七爷果真痴情,老情人的丫鬟留着不说,新来的丫鬟也不放过。”
霜子闻言一愣,不大明白她话里影射的是什么意思。却见那女子款款的提着裙摆,往台阶那边走过去,似乎要下楼。
皇甫瑞谦急忙冲霜子说道:“别理她。咱们走吧,去我的别院。”
霜子挣开他的手。双眸含笑说道:“这地方挺香,人也挺美,还是请我进去坐坐吧。”
“请是一定要请的。”那女子下到楼梯处,朝霜子走过来,腰肢软似没有,柔情的像一汪泉水:“七爷的贵宾,碧云接待过不少。但是女人,你还是头一个呢。”说完掩着嘴吃吃笑起来,拿眼睛悄悄儿的瞧着皇甫瑞谦。
皇甫瑞谦似乎对她的挪揄有些无奈,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指着霜子道:“她是楚王府的人。”
只这一句话,就让碧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有些错愕的看看皇甫瑞谦,又看看霜子,眼里询问的意味很浓。
霜子只看见皇甫瑞谦微微的朝她摇一摇头。却没有说话,碧云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急忙开口笑着道:“这位姑娘,碧云向来随意惯了,你别放在心上。你既然是七爷的贵宾。奴家便不留你了,请随七爷去吧。”
说完款款扭动腰肢上楼,似乎生怕霜子硬要留下做客一般,脚步比下来时急切了一倍。
霜子笑着道:“看来这温柔乡很善解人意啊。”
皇甫瑞谦急着想解释什么,又似乎觉得无从解释起,只重复道:“你既然有事,咱们走吧。”
霜子见他一副下逐客令的模样,抬脚往院子里旁边的石桌子石凳子走过去:“不急,在这里说也无妨,都不是外人,是吧?”
皇甫瑞谦听她话里微微有些讽刺的意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带着几分孩童似的笑容,像是意识到什么,大声道:“是外人,是很外很外的人。”说完冲上去,一把扛起霜子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扛到肩膀上,大踏步朝外走去:“只有你不是外人。”
留下面面相觑的凌风和碧云,惊讶的合不拢嘴。
少顷,碧云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你确定那个女人,只是楚王府的丫鬟?”
竟值得皇甫瑞谦如此相待。
凌风皱皱眉头,小声嘟哝道:“谁知道呢,也许是也许不是,王爷正在查她,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碧云愈发云里雾里,迟疑道:“查她干什么?”
凌风自觉失言,一把搂住碧云的肩膀,笑着说道:“现在不是说的时候,等该让你知道时,必然让你知晓。你目前只需要把王爷交代的事情办好就是了。”
碧云扬一扬杨柳般的细眉,笑着说道:“放心,奴家知道自己的身份,薛宾元迷恋我迷恋的不行,别说是让他去跟沈问之作对了,就算是叫他掀了吏部尚书的桌子,他只怕都敢。”
凌风笑着道:“那是你魅力无穷。也合该他迷恋,老子贪财好色,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说完又冲收拾茶碗出来的一个丫鬟说道:“玉莹,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听碧云姑娘的话,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被唤作玉莹的丫鬟抬起头,冲凌风点点头:“玉莹多谢凌少爷和瑞王的照拂。”
凌风又交待了碧云一些事宜,这才快步跟下楼去,再迟一点,真怕瑞王把霜子拐的看不见了。
霜子一被皇甫瑞谦扛上肩头,下意识想大声惊叫,又想起这是别人的地方,硬生生忍了下去,只用拳头不住捶打着皇甫瑞谦的后背:“放我下来,快些。”
皇甫瑞谦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沿着院子外面一条小胡同走过去,烟云阁本就在的后面,较为隐蔽,小弄里基本上没什么人经过。
待走到与大街交叉的地方时,皇甫瑞谦才小心的将霜子放下来,小声道:“第一次扛女人,感觉还挺好,倒真有把一副担子挑上肩的感觉。”
霜子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朝着长街张望了一会,问道:“往哪里走。”她现在急于理清自己的思绪,若是豁出去,那从此以后,便是赌上前世今生两份身家性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皇甫瑞谦见她心事重重,的确像是有要紧事,冲她挥挥手,朝右边走过去,大手一捞,就将霜子的手拽在手中,紧紧的抓着,生怕她挣脱。
霜子并没有挣脱的打算,乖巧的跟着他七转八绕,走了一会儿,就看见熟悉的路,正是上次两个人从妓院逃出来所待的别院。
霜子一路上频频回头,生怕撞见熟人,待看见凌风从身后跟过来,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有人跟踪,他定然能察觉,不用费心了。
待进了院门,凌风自觉的又靠在门边上,吊儿郎当的双臂环抱,静静的守着,霜子很是安心,皇甫瑞谦已经坐在桌子边上,笑意掩饰不住的看着她:“喝口茶。”
霜子接过茶杯,并不往口中送,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有什么问题,问吧。”
皇甫瑞谦惊诧道:“不是你有事找我么,该是你直接说呀。”
霜子毫不含糊,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跟皇甫瑞谦绕圈子,想了想,开门见山道:“你对我,就从来没有疑问么?”
“疑问?”皇甫瑞谦坦诚问道:“什么疑问?”
复又释然的笑着说道:“不算疑问吧。我信你,再多奇怪的事情,我也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为什么?”
“因为那人是你。”皇甫瑞谦诚恳的看着她的眼睛:“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的心里话。”
霜子想相信,却不敢相信。这是她内心期盼已久的答案,却在真实得到时,不敢沉迷其中。
傅余婉的例子,她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
在她的设想里,与其赌皇甫瑞谦对她的真心和感情,言听计从的配合,倒不如将自己是傅余婉的事实和盘托出,让他清楚真相,两个人联手,共同对付皇甫北楚。
可皇甫瑞谦的回答,却又让她犹豫了。
她突然很想赌一把。
若是她告诉皇甫瑞谦,她就是傅余婉,告诉皇甫瑞谦,这些年来的深仇大恨,告诉皇甫瑞谦,皇甫北楚是多么阴险狡诈负心薄幸的人,她相信,皇甫瑞谦一定会帮助她。
可她更想的是,在她不是傅余婉,在她一切行为蹊跷可疑,在她只是楚王府浣衣房的丫鬟毕霜的情况下,皇甫瑞谦,到底能不能对她伸出援手,且永不相问。
女人啊,对于感情,永远有飞蛾扑火的奢望,即便知道,那也是幸福与风险并存,是飞上九天与堕入深渊的方式。
而赌上这一把,她并没有什么损失。
大不了,从此孑然一身,隐居山林,孤苦终老,真的不再相信男人。
而若是赌赢了,她也许真的可以,再奢望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她相信,只要皇甫瑞谦是真心爱她,定然有这个能力。
她本欲踏进浑水里的脚,因为皇甫瑞谦的信任,又小心翼翼的缩了回来。
“好。”霜子认真道:“那你帮我除掉一个人。”
皇甫瑞谦面上有些错愕,似乎很惊讶霜子的要求竟然是这个,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笑着问道:“杀人嘛,叫凌风去就行,你想除掉谁?”
“薛之前!”三个字一出,皇甫瑞谦似乎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却有些不自然的神色,霜子看得真切,并不说明,只是补充上一句:“你说过不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