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却靠近她的耳边,小声道:“这是我的猜测,你别乱说啊。”
霜子点点头,示意她说。
这番话是他一直想对沉香——这个基本上不亲的亲妹妹说的,今日终于说了出来,心中一股怨结之气也算了结,舒畅了许多。不等苏嬷嬷回话,就一步一步颤巍巍的往前走去了。
众人离的远,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唯有苏嬷嬷有些生气的回到老夫人身边,带着怒气说道:“不知道尊卑的东西,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
老夫人叹口气,拍拍她的手:“你跟了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总管也是。他为楚王府操劳了大半辈子,眼看没有几天日子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这话像是对着苏嬷嬷说的,却又突然叫着沈雪如的名字:“方才我说的话,你可是听见了。”
沈雪如也以为她是对着苏嬷嬷说的,待琢磨过来,会意一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媳妇知道了。”
苏总管当着老夫人的面,料准她不敢反驳。今日又是她晋升楚王妃的好日子,更不可能跟一个下人冲突,因此才有恃无恐,选择这样的时机针对她。
她原本还担心老夫人会护着苏总管,现下才明白,真正能隐忍成大事的,还当是老夫人——灵妃娘娘。
心里佩服的同时,又暗暗生了一丝警惕:老狐狸。
霜子由始至终冷眼旁观,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却看得出来,苏总管的时日,真的不多了。自从苏厚被藤草失手捅死之后,他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他的精神,也是一日差过一日。
上次叙笙来看过开了一点调理身子的药。定然是没有好好吃。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又岂是区区汤药能医好的,只能叹口气,吩咐清水多照料些。
老夫人本来好好的兴致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败坏,带着苏嬷嬷率先离开。路上却想起一件事情。正想转身回去,却又疲乏的厉害,只得将秋叶叫到跟前:“你去告诉楚王妃一声。皇上的圣旨,本该今日一道收进佛堂里,现下我也懒得回去,你让她自己去吧。”
皇上御赐的圣旨,文武百官都必须供奉或者珍藏起来,以好好保存。楚王府所得的圣旨,全部在佛堂的神龛下面。
秋叶脆生生答应一声,去了。
沈雪如带着封妃的旨意兴致勃勃的回锦苑,随行的小枝悄悄的拉拉桐花。疑惑的问道:“毕侧妃没受责罚,还被苏总管那么一闹,好好的喜事都闹得晦气了,楚王妃怎么还那么高兴。”
这其中的关节,桐花怎么可能跟小枝讲,只是瞪了她一眼。疾步走到沈雪如身边:“老夫人的意思……”
沈雪如心情很好,不管怎么说,毕霜没有讨到任何好处,好好的侧妃之位丢了,想必她也是焦急郁闷的。而苏总管一事。又得了老夫人的暗许,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除掉这个眼中钉,也算是大快人心,对桐花说道:“你懂就行了,去弄点砒霜,最多三日。”
桐花当即离开队伍,朝着杂物房走过去,对里面一个叫长喜的小厮说了几句话。长喜问道:“不知道要多少剂量,用来干什么?”
桐花吃吃笑着说道:“要砒霜还能干什么,药耗子呗。最近楚王妃被锦苑里的耗子吵的晚上觉都睡不安稳,再不处理,只怕我们一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长喜好生答应着,又拍一下桐花的肩膀,笑嘻嘻的道:“这是好事,姐姐吩咐就是了,明日只管找我来拿。只是,楚王妃要是有赏赐,姐姐可别忘了谢我。”
桐花笑着道:“那就说定了。”又跟长喜说笑了几句,这才走出来,却见秋叶在前面不远处,也是朝着锦苑的方向走,小跑几步赶上去。
秋叶本在低头想事情,被桐花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小声“哎呀”了一声,见是她,拍拍胸口定下神来,将老夫人的吩咐说了,叫她带回去,自己就不过去了。
桐花干脆的答应着,又笑着道:“在想什么呢,我跑过来那么大脚步声都没听见。”
秋叶方才经过杂物房,无意识听到桐花与长喜要砒霜的事情,疑惑着锦苑何时有那么多的耗子了?这会子听桐花发问,觉得自己也是吃饱了没事干,笑着回道:“想一些无聊的事情。”说完转身回去,又叮嘱道:“可别忘了告诉你家王妃。”
身子一闪,朝离院走去。
霜子正失魂落魄坐在院子里,秋意萧瑟凉薄,她越发什么都爱想,就坐在冰冷的桌子旁,静静的,无人打扰。
秋叶见她那样子,笑着道:“好久没见你了,还想着日后你成了楚王侧妃,那可就真的是皇上的儿媳了,我该如何自处呢?却不料,这样好的美梦就此泡汤了。”
霜子也难得能闲暇着和秋叶聊聊天,将愁绪收拢去,淡淡笑着说道:“瞧你的样子,我当不成侧妃,你很是高兴啊。”
秋叶吐吐舌头,自顾自捡了个板凳坐下,双手撑着下巴:“我哪里敢高兴?只怕有人笑得合不拢嘴呢。”说着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来,又对霜子说道:“你小心点吧,今日封妃的事情,明摆着她有备而来,否则早不发觉晚不发觉,偏偏她自己的仪式结束后,发觉耳环不是自己的,还戴了这几天,肯定有蹊跷。”
霜子苦笑一下说道:“她历来和我不对付,出这种招,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于当不当的成侧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秋叶又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边喝边道:“也对。但是你也别太乐观,我刚才听到桐花问长喜要砒霜呢,当心她毒死你!”说着把茶杯放下,带着一脸坏笑,对着霜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霜子也倒了一杯茶,却不喝,只将茶水和茶杯在手中晃悠着:“她要是真想毒死我,又怎么会那么明显,让你都能听见,想必是毒耗子之类的东西吧。”
秋叶想到桐花的话,倒是和霜子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免责怪自己疑心太重,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丢下一句话:“还是小心点好,沈雪如现在的对手,可就剩你一个了。”
“啪”的一声,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需要我的时候,说话!”
说完不等霜子回答,风风火火的像来时一样,又一阵风似的去了。
清水狐疑的走出来,看着秋叶的背影,疑惑道:“既然来了,也不多坐一会,我连个招呼都没打呢。”
霜子笑着道:“你以为她像你呀,这么自由。有这么好的主子?”说完有些得意的笑了:“老夫人那里,可是半会子都离不开她。你没瞧见她来,匆匆忙忙的说了几句话,也不过就是一口茶的功夫。”
清水一想也是,又对着霜子说道:“上次去找黄书真没找到,咱们还去不去。趁着沈雪如现在得意劲儿,不怎么盯着咱们,我觉得还是早些去的好。”
霜子摇摇头道:“暂时先不用,你让雷虎盯着傅余鹏就行。只要搞清楚他想干什么,我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宋大人写黄书真,无非就是他是一条线索,或者知道真相的人,而这个真相,恰恰是傅余相国家满门被抄的真相,否则宋大人也不会被连累进去。
傅余鹏去找黄书真,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三番几次,不辞辛劳。
她们只要先坐等结果就行。
一连三日,自皇甫北楚那天拂袖怒气冲冲离去之后,接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到过离院。锦苑那里,也就去了一次,是次日吃晚饭的时候,例行问候了,便再也没理会过霜子和沈雪如。
好在大大小小的事务,从前偶尔需要请示皇甫北楚,现在沈雪如晋升为楚王妃,就可以自己做主,并没有对王府日常事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苏总管却死了。
霜子知道时,他干瘪瘦小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不知道如何安置了,后事是沈雪如一手定夺的,据说还有一口薄皮棺材。
霜子只能唏嘘着叹口气,也说不出什么来。意儿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消息,也无非是苏总管老了,做事情做不动了,晚上病的厉害,却一个人住着,也不能求救,耗尽了心力,油尽灯枯。
他为楚王府尽心尽力伺候了大半辈子,临了,沈雪如的安排,也算没亏待他。
秋叶却悄悄的过来告诉霜子,她怀疑苏总管就是被桐花要来的砒霜毒死的。
“听说人抬出来的时候,用被单蒙着头,看都不让看一眼,手垂在外面,却是乌青的。”秋叶绘声绘色的描绘着苏总管死了时候的模样:“一看就是中毒。”
霜子压根不相信,沈雪如已经贵为楚王妃,何必要毒死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呢。再说,沈雪如要是想他死,早就下手了,何必之前克扣他的吃喝,被暴露出来,才恼羞成怒的置人于死地,那也太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