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反过来,是她为叙笙和秋叶圆谎话了。
拔下头上的金钗,霜子让意儿用力气朝百汇、龙泉、翳风穴等地方扎过去,意儿抖抖索索的下不了手,霜子冷冷道:“你是想我和你,还有秋叶,今儿个都死在沈雪如手中吗?”
意儿听她斥责,想想利害关系,脑门子上出了一头的汗,这才下重手往霜子指定的穴位上扎过去。
霜子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直把一丝帕子握在手心中都湿透了,才让意儿停下来,坐着粗重的喘气。
婆子将门打开,沈雪如笑着道:“母妃传你呢,跟着走一趟吧。”率先趾高气扬地往坤院行去。
霜子又拖着惨痛的双腿,被押到坤院门口。
秋叶伸手一拦:“沈侧妃,老夫人只传了毕侧妃,您请留步,待奴婢进去请示一番。”
沈雪如知道秋叶与霜子是一路的,本就看她不顺眼,挥手将她一推:“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大踏步往院里走去,远远的便带着笑声:“母妃,可是王爷回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也是笑声爽朗,清脆动听:“王爷在哪儿呢?”
却是薛宾鹤过来向老夫人请安来了。
秋叶一并拦住了,先将霜子放进去。
老夫人双目愣愣的看着低头的霜子。因为头发散乱,许多簪花首饰珠钗都掉了,露出白皙的侧脸,耳朵上赫然出现几条紫色的纹理。
“抬起头来!”老夫人命令道。却见霜子果然印堂发黑,一脸憔悴。
挥手屏退所有的下人,只留秋叶,苏嬷嬷和叙笙几个。
老夫人这才命秋叶把霜子扶着坐了。问道:“你可知罪??”
“奴婢知道。”霜子小声回答:“欺瞒老夫人,未能伺候王爷。”
“那我问你,为何如此?”老夫人平息了怒火,现在理智回来。循循善诱。
“请老夫人恕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霜子从座位上滑下去,伏地磕头。
老夫人慈爱道:“说吧。”
霜子战战兢兢回道:“奴婢半年前,觉得身子不大好,每月经血,淅淅沥沥不见停,请了大夫看,喝了汤药,便会好上一阵子。过一阵。又是如此。奴婢不敢伺候王爷。怕将晦气过给他。”声音愈加哀戚:“王爷心疼奴婢,允了奴婢,等身子调理好。再行夫妻之礼。怕您担心,一直不敢说。”
老夫人疑惑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辩解?”
霜子惭愧回道:“奴婢病体。方才老夫人生气,根本没跟奴婢解释的机会。”
老夫人回想了一下,似乎沈雪如一直在煽风点火,而自己听到她承认处子之身,就丧失了理智,真的没给她机会澄清。
一时态度缓和下来,让叙笙上前,给她把脉。
叙笙凝神把脉半响,才道:“侧妃可否接触过毒源?或者受过什么伤?”
霜子故作不解:“毒?你是说我之所以体虚,是因为中毒?”
叙笙点点头。
霜子极力思索着,终于想起一件事:“应该就是除夕宫宴那次了。有刺客刺杀王爷,中途用刀割伤了我,他们来刺杀,刀上抹了毒,也不奇怪。只是我回来并未见什么不适症状,因此疏忽了,没往心里去。”
老夫人问道:“这么说,还是为楚儿了?”
霜子知道她疑心自己,恭敬道:“奴婢不敢有此意,王爷武功盖世无双,谁也伤不了她,只是奴婢那时候受伤是真。那日薛姐姐一同进宫的,她可以作证。”
老夫人让人传薛宾鹤进来。
薛宾鹤笑靥如花,见满堂凝重,急忙收敛了,安静的坐下来,老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将那日霜子被雷虎的刀,蹭破脖子,流出几滴血的经过讲的丝毫不差。
老夫人这才点头,算是信了几分,又问道:“那为何请了大夫,这都大半年了,还不见好。”
霜子不好回答,叙笙上前道:“此毒为慢性毒,本是不容易察觉的。就算喝了汤药,多数人一见好了,即刻不喝了,恰巧此毒要服用半年的药,一天也不能停。”见老夫人面有不悦,叹道:“万幸是女人,若是男子,小生便回天乏力。”
老夫人听见无大碍,暗自为皇甫北楚庆幸一番,也不着急了,缓和下来道:“那就请大夫开方子吧。”
叙笙道:“没什么大事,只要按照阴虚好好进补,过得半年,就会自愈,只是,这汤药不得间断,否则,便无效了。”
霜子恍然大悟:“难怪时好时坏,原是我见稍微好些,就停了药,过段时间却又坏了。”
叙笙点头应允:“这便是了。”
刷刷提笔写了个简单的方子,呈给老夫人过目。
薛宾鹤冷眼看着,突然来了兴致,对老夫人行礼道:“既然这位大夫医术如此高明,不如让他也给我看看,最近身子有些不适,贪吃贪睡的,成日里精神恍惚。”
老夫人颔首,叙笙急忙给薛宾鹤把脉。
突然间面上一喜,后退两步道:“恭喜侧妃,您这是有喜了,足二个月。”
这几句话犹如一个,在坤院大厅中炸开。
老夫人脸上霎时乐开了花,急忙唤苏嬷嬷:“快,快去多请几个郎中过来瞧瞧。”
又带着歉意对叙笙道:“叙笙大夫,不是本宫不信你,你知道上次……”叙笙知道她说的是沈雪如中蛊假孕,理解的笑着道:“王府后嗣,本就是大事情,多请几个人,更妥帖。”
老夫人愈加喜欢他,又命人拿软垫给薛宾鹤坐了。
不多时,两三个大夫都过来一一给薛宾鹤把脉,各个捋着胡子笑意盈盈:“的确是有喜了,二个月。”
见这次不像有假,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一个个打赏了,命人送回去,又留了一个姓胡的资历深的大夫,给薛宾鹤保胎,特别吩咐叙笙一并照应着。
几个人答应着下去。
老夫人乐了一阵,看见跪在地上的霜子,老夫人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方才有外人在,她心中虽有气,却不便发作。
此刻将方子往地上一扔:“你身体有病,不能服侍王爷,为何不早说?”
霜子闭嘴不答。
即便有苦衷,她有意欺瞒之罪,仍旧存在。
老夫人刚才隐忍不发,想必是顾忌叙笙在场,现在冲她发火,也是意料之中。
意儿心直口快,嘟哝说:“若是说了,王爷还会娶她嘛?”
霜子呵斥她闭嘴,却仍旧被老夫人听了去,大怒道:“掌嘴。”
即刻有婆子将意儿拖下去,不多时,外面响起“噼噼啪啪”扇耳光的声音,伴着意儿的哭腔。
又对着霜子:“即便你有苦衷,也不该欺瞒本宫,念你今日挨了打,就不用挨棍子了,你去院门外跪三个时辰吧,背诵《女诫》一百遍。”
这惩罚算轻的了,可霜子的腿,恐怕经受不住那么长时间,在烈日下焚烤,一时不敢答应。
薛宾鹤摸着肚子站起身来:“母妃,霜子也是无辜受累,媳妇在这里求个情,念在肚子里孩子的面,家里还是不宜出现苛责的处罚啊。”
“三个时辰,只怕妹妹都成了人干儿了,孩子出生,我也舍不得他少一个姨娘。”薛宾鹤娇笑着。
若是平时,老夫人定然觉得狐媚不雅,今日看着却格外顺心,缓和了神色,道:“既然孙儿为你求情,本宫今日就网开一面,你别跪了,回去把账房的钥匙和账本拿给雪如。现在宾儿怀孕了,你腾出手来照顾她,也不枉她为你求情的恩德。”
说是不惩罚,其实还是带着惩罚的性质。
霜子虽然不甘心,却不好争辩,只点头称是。
老夫人又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注意事项,命薛宾鹤每日都要过来坐一坐,薛宾鹤受宠若惊,笑着答应。
走出院门,每个人脸上神态各异。
红豆扶着薛宾鹤道:“这个盾牌,会不会用得早了些?”
“早?”薛宾鹤笑着:“你不是一向觉得要多帮帮霜子吗?今日怎么还嫌我救她救早了?”
红豆笑着:“当然不是,霜子自然是要救的,可今日并没有到要命的时刻,奴婢怕她不感念您的恩德。”
薛宾鹤叹气道:“我何尝不知,好牌要留到最后出手。可这两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胎,万一被沈雪如察觉,暗中下手。结果像她那样,还没来得及禀告老夫人和王爷,就神不知鬼不觉滑了胎,可就是哑巴吃黄连了。我可不能重蹈覆辙。”
红豆点头称是,又看了好几眼薛宾鹤的肚子,问道:“那小姐还要吃药吗?”
“吃,怎么不吃。”薛宾鹤理所应当的回答:“一定要生儿子。”
冲红豆叮嘱道:“现在不是很好吗,才两个月,早点说,老夫人就开心,她一开心,就同意我回娘家,我就能去葛神医那里拿‘麒麟丹’。你说,我老是拖着,会不会把原本的儿子,都拖成女儿了。”
红豆见她提及儿子的期盼,脸上流光溢彩,有些像中了魔怔,一时沉默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