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今天,她来了。带的图样,又足以让他赚个盆满钵满。
不去追究图样到底是谁画的,张掌柜小心翼翼将图样收起来,拿出比往常价格多一倍的银票:“您关照我,老朽也不会让你吃亏。沈侧妃以往,抽成是二一添作五。您的价格压得太低,都是走明面的,抽成实在有限。老朽只能想这个法子,还请侧妃笑纳。”
霜子明白他这是在示好。
作为采买,霜子给的价格很低,张掌柜也不可能亏本,只能擦着本钱出售,中间没有可以弄虚作假的空间。
可商人,若不是不许之以利,谁买你的东西。
翻番的图纸价格,恰好是弥补主顾损失的好机会。
心照不宣让清水收了,又小声道:“本妃还有一事,与张掌柜相商。”
不多时,珠宝铺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霜子悄悄出来,雷虎早已经等在那里。
将手中银票递给他:“五百两,一半给你们兄弟,一半送去相国府。”想了想,还是问道:“从前的银子,是不是依数送过去了?”说完又怕雷虎起嫌隙,觉得自己不够信任,急忙解释道:“上次我在地摊上,看见相国夫人陪嫁的墨瓶了,非到紧要关头,不会拿出去典当。”
雷虎似乎早知道她有此一问,并不诧异,小声道:“少爷……少爷他年初,迷上了怡红院的一个姑娘,叫银屏的,银子都烧到那地方去了。说起来是个事儿,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又不算是事儿,属下就没讲。”
霜子眉头紧蹙,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哥哥郁郁不得志,人又废了,能够有个喜欢的女人,也算是情有所寄。可一个烟花女子,除了要银子要首饰,又能干什么?
哥哥,可怜你满腹才华,一身抱负,都就此终结,所托非人了。
雷虎见她愣着,又急匆匆的说了些皇甫北楚最近的动向,大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霜子心不在焉听着,眼前恍若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跑两步,发觉是红豆。
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下意识推推雷虎,叫他跟上去,自己潜身回了珠宝铺。
清水已经将要采买的货物挑好,张掌柜点头哈腰的送出来,毕恭毕敬。
捧着一大堆新买的首饰进王府,穿过后花园时,撞见老夫人与另外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沈雪如在一旁作陪。
霜子本想避开,却被清水提点,别落人口实。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见了礼。
老夫人见是她,脸色很是不悦,挥手让她起来。又指着那妇人道:“这是长宁公主,雪如的母亲。”
霜子自然认识。她与沈雪如自小的交情,对沈国公府非常熟悉。这位公主,也是见过多次的。急忙俯身行礼,心中冷笑。
她认识公主,公主未必认识她。
可惜,她料错了。
长宁公主往前走一步,将她扶了起来:“这就是北楚新纳的侧妃?嗯,很是清秀。”故意环顾一圈,对着桐花招招手:“听说这身新衣服就是你选的料子,款式不错,真是好眼光啊。”
说完与沈雪如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老夫人本就介怀此事,看着阖府的丫鬟婆子们,穿着低档次的衣料,正想叫霜子过来斥责一番。结果外间来报,说长宁公主来了。她又急忙出来迎接。
见老夫人面色难看,霜子也知道长宁公主在挪揄她,面不改色道:“妾身奴婢出身,想来公主曾经听说过。在妾身看来,衣料并不想要穿得那么好。”
此话一出,老夫人面色更是难看。
长宁公主倒是“哦”了一声:“愿闻其详。”充满深意的目光盯着她。
霜子不急不徐,娓娓道来:“妾身查过,在王府里面当差的,多是穷苦人家,为奴为婢,不仅是自己有口饭吃,多数还负担着家里的温饱。”
“妾身采买便宜衣料,却按照最时兴的样子裁剪。这身衣服,给她们,不过也就穿一季。既然时间那么短,何不把衣料上省下来的钱,留作他用呢?”
“胡说什么……还不快下去。”老夫人听见省钱二字,愈发恼火。
长宁公主笑意盈盈:“很是会当家,灵妃,你纳的好儿媳。”
公主是皇上的姑母,也同样是灵妃的姑母。只是这个姑母出生时皇上也出生,年纪与比老夫人只大上几岁,架子却十足的端正。
这一声灵妃,唤得自然而然。
老夫人面色已经难看至极,却听霜子朗朗道:“母妃自然是慧眼识人的,否则这个家也不会让我来当。”
说着唤一声清水,清水急忙将账簿递上。
霜子随意翻开,不等长宁公主说话,又接着道:“妾身不知道何为好儿媳,但是知道,急下人所急的,起码是个好主子。没错,她们的衣料的确不好,却也当得起一季的换洗。省下来的银子,在这里。”
霜子将账簿并不递给长宁公主,而是恭恭敬敬呈给老夫人:“沈姐姐采买时,好衣料是200文一尺,每个人需要六尺衣料做一身衣裳,也就是一千两百文。在我这里,一尺是50文,一个人一身衣裳,不过才300文,余下的900文,媳妇将它分成两份,一份留在楚王府,一份发还给那些丫鬟们。而这一项,留在楚王府的是五万九千四百文钱,也就是将近六百两。而丫鬟们,每年,也能省出十几两补贴家里,何乐而不为?”
老夫人听完此话,面色不仅没能缓和,反而更见阴沉,只是碍于长宁公主在前,不好发作。故意将账簿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宁公主哑然失笑,笑着看向霜子:“的确是省钱的好法子,一举两得,一举两得。这衣裳新的,若不是身在楚王府,本公主还以为置身于三品大员家中呢。”
如此比较,实乃不堪。长宁公主的挪揄,多有为自己女儿出气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