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舞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卡特已经在“镶嵌书”楼下等待薇妮。
对舞会期待已久的女孩子们大多早就梳妆完毕,聚在公共休息室里谈笑聊天,互相称赞恭维着对方的打扮。对淑女们报以足够的耐心等待是绅士们的基本风度。
薇妮从窗口看到了卡特。卡特正风度翩翩地和另一个同样等人的男孩子聊天。
薇妮没有受过有关矜持的教育,不习惯让人等待。长久的危险厮杀培养出了她强烈的时间紧迫感。能当下做完的事,她无法让自己往后拖延。
薇妮从劳里送来的黑色匣子里取出星光红宝石耳环戴上,再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整理着装。千褶白纱裙轻盈飘逸,正好适合她的纤瘦清秀。百合花恰如其分地点缀在胸口和衣裙上,给单调的纱裙增添了几分灵动和生机。她穿了红色的高跟舞鞋,将舞鞋上红色的绸缎缠绕在脚踝,在脚侧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星光红宝石和红绸舞鞋上下呼应,使穿着千褶纱裙的她看起来高贵却不苍白,素雅却又不失于简朴。
路过走廊尽头,见同年级的麦格和翠茜躲在廊柱后面窥视站在楼下等待的男孩子们。翠茜好奇地问:“哪个是你的舞伴?”
麦格略略有些害羞地说:“左边那个。”
“右边那个也很帅,”翠茜评判道,说着,又推了麦格一把,“别人已经等了好久,你还不下去。”
麦格说:“没关系,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吧。”
“你这个小坏蛋!”翠茜点了一下麦格的额头。两个人笑闹成了一团。
她们聊得太开心,没有注意路过的薇妮。
薇妮下了楼,见卡特还在和人说话,不想上前打断。于是站在楼梯口等了一等。卡特很快注意到了她,和身旁的男孩匆匆说了抱歉,大步向薇妮走来。
卡特穿着淡灰蓝色的外套,上面有银丝绣成的繁复暗纹。夹克正面有两排金纽扣,腰间还缀有一圈流苏。他将手臂递给薇妮,亲切地称赞她今天看起来格外漂亮。此时的卡特像一个真正的绅士,骨子里的贵族风度尽显无余,与平日的骑士卡特的粗犷作风大相径庭。
伊斯顿学院的礼堂由白色大理石搭建而成,拱弧交错的天花板高高耸立,上有经由几代艺术大师绘制而成的创世纪壁画。庄严高贵的礼堂此时被装扮出了热闹的节日气氛。四周墙上挂了温暖厚实的红色挂毯。挂毯之前还摆着用各种小饰品装点起来的枞树,每颗枞树顶端都竖着一颗星星。
舞会还有十五分钟开始,不过礼堂里已经来了许多人。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说着动听的漂亮话。
“阿米利娅今天会来吗?”薇妮问。
“当然。”卡特肯定地回答。
“很久没见到她了,当然,虽然在同一个学院,却也很少见到你和艾瑞克。”薇妮说。
“的确如此,每次一开学都会忙碌起来。很少能有时间和朋友聚会,”卡特无奈地说,“这就是生活。到了四年级,每个人都得完成所谓得‘学年任务’,这段时间,我可是忙得每天只能修习四个小时。阿米利娅在学院教堂修习神术——你知道。只有教堂神官才能教授神术——平日里连我和艾瑞克也很少见到她。”
正说着话,迎面走来了艾瑞克和凯蒂。
互相打过招呼问好之后。
凯蒂热情地说:“薇妮,你的红舞鞋很漂亮。”
薇妮谦虚地笑笑。微微有些生硬地寒暄说:“我很喜欢你的发带,海蓝色衬托了你的眼睛。艾瑞克,你今天看上去也英俊极了。”
卡特偏过头来,用在场的另外两人也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说艾瑞克英俊极了,我会当你在委婉地夸赞我。”
卡特的俏皮话逗得两位女士轻声低笑。艾瑞克作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对凯蒂说:“你看。有的人永远都这样理直气壮。”
舞会还有五分钟就开始,礼堂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薇妮忽然瞥见卡特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她顺着卡特的眼光看过去,伊丽莎白挽着霍斯金向这边缓缓走来。
“霍斯金,伊丽莎白。”活泼开朗的凯蒂第一个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霍斯金领着伊丽莎白走了过来,顿步在了距离他们四人大约四五英尺的地方。
“为什么作出一副不愿靠近的样子?”凯蒂开玩笑说,“难道我长獠牙了吗?”
霍斯金难得语气有些微冷:“我得注意不能靠近那些可能喷了蓝茄香水的人。”
凯蒂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蓝茄香水?”
薇妮看见卡特紧紧抿了唇,似乎在抑止笑意。就连一向比较阴郁的艾瑞克也忍俊不禁地勾了唇角。
没等凯蒂多问,清脆的铃声响起,期末典礼正式开始。
罗纳德校长清了清嗓子,愉快地说:“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我的意思是,让人讨厌的期末考试总算结束了,我有很多感触。但是,我相信,在这个时刻,没有人愿意听一个老头喋喋不休地感慨人生。为了维护我在同学们心中的伟大形象,我只能心酸地把感慨全压在心底。”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只有向来不苟言笑的加文夫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满眼无奈。
罗纳德校长朗声宣布:“现在,就由我荣幸地说出大家心底最想听到的话:舞会就此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乐队奏起了欢快的舞曲。
卡特躬身向薇妮伸出右手,恳求和她跳第一支舞。
薇妮抿抿唇,接受了卡特的邀请。卡特拥着她走下了舞池。
“很抱歉,我不太会跳舞。”薇妮悄声说。她精通魔法、剑术、草药学,破译密码,甚至数学,却唯独没有学过跳舞。
幸好在莫顿伯爵城堡里所居住的三个月里,虽然时常有舞会,但是从来没有人会邀请薇妮跳舞。每次,她都坐在角落里,观看着一对对丽人翩翩起舞。也就是通过那些观察,她大约记下了舞步。虽然知道步子,但是薇妮不确定自己真正随音乐跳起来不会出错。
“没关系,我带着你跳。”卡特善解人意地说。
薇妮发现,卡特是个不错的舞伴。在他的引导之下,薇妮一开始虽然屡屡犯错,但是倒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他们一边跳舞,一边聊天。
卡特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说:“你知道刚才霍斯金说的蓝茄香水是什么吗?”
薇妮疑惑地问:“蓝茄香水?”她知道蓝茄是一种几乎无味的药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把蓝茄制成香水。
卡特问:“你还记得前年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吗?”
薇妮当然记得:“是索多玛之岭。”
卡特说:“当时我们专程绕道去索多玛之岭的边缘地带,就是为了采摘蓝茄。蓝茄这种东西不常用到,在诺伯城,根本找不到新鲜的蓝茄。当然,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认识了你。”
看薇妮仍是大惑不解的样子,卡特解释说:“霍斯金和我们向来水火不容。所以,我们打算给他个‘惊喜’作为迦勒节大典的礼物。我是偶然间听说霍斯金对蓝茄的气味过敏,所以说服了艾瑞克、阿米利娅和??他们和我一起去索多玛之岭采摘蓝茄,把新鲜蓝茄榨汁,喷洒在身上。结果没有想到,霍斯金竟然因此流了三天鼻血。”
难怪霍斯金如此戒备。
薇妮开完地问:“那今天呢?你不会也喷了蓝茄香水吧。”
卡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喷了,不信你来闻闻。”
薇妮无语失笑。
卡特换了认真的表情,说:“当然,我出这个坏主意的时候,没有料想到索多玛之岭那日会发生意外。如果他们的任何一个人因此受到了伤害。我想,我会为此自责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