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坊,迎面就是一股料峭寒意。
很冷,但是让人头脑为之一振。
柳知秋就喜欢这种感觉。
拢了拢衣襟,慢悠悠走在酒坊周围,踏踏脚下凝实的土地,看看远处如雾罩的风景。
人全部涌到酒坊里面去了,里头闹哄哄的,在门口都能觉出热闹喧哗,反衬出外面的清净。
一个人绕着酒坊散步,没人发现,也没人打扰。
他不知道有人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看到他溜出门,随后就跟了出来。
李君月寻了个由头,同康子瑜及康世鸣夫妇告罪一番,几乎是紧随其后的走出酒坊。
她是亲眼看着柳知秋溜掉的,当下便心头一动。
本以为能把人追上,岂料走出酒坊之后再看,门口人影子都没了。
想了想,咬着唇,抬脚往周围寻去。
她跟他一道出来的时间相隔不久,人肯定就在附近。
绕着酒坊外墙一路找过去,直到了后墙拐角都没见着人。
举目四望,周围是一片的稻田,田地里还斑驳分布着未完全消融的白雪,除此就只有一把把稻禾杆子垒起来的草垛子。
李君月站在墙角有些茫然,人去哪了?
“李小姐,可是在等我?”一声油腔滑调的调笑声从后面突然响起。
吓得李君月飞快转身,便见一着亮蓝华服的贵公子站在她面前。
二十五六的年纪,五官尚算俊俏,但是眼底轻浮,整个人看起来油头粉面,给人感觉极不好。
这人她是认得的,便是祖母口中王家二房长子,王锦辉。
在整个县城闻名的纨绔,花天酒地,不学无术。
李君月敛了神情,不愿搭理他,低头欲走。
被王锦辉一把抓住手腕,“怎么见了我就走?急什么?你特意等着这里,难道不是在等我?”
不正经的调调,让李君月心底泛起恶心,用力挣扎,“你放开我!王公子,还请自重!”
“啧啧,这张漂亮的脸蛋儿,发起怒来更漂亮,”王锦辉非但不放,还把脸凑了过来,轻浮的在她身上闻嗅,“好香啊,美人香,我喜欢。”
“放肆!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要喊人了!”女子力气天生较男子要小,用尽力气都挣不开对方桎梏,李君月气得眼睛发红,屈辱一阵阵上涌。
“好啊,你喊啊,让人都来看看好了,我跟我未婚妻亲热,我看看谁能管得着?”
“谁是你未婚妻!”
“你祖母没告诉你,我们两家就要结亲了吗?很快你就是我的人,那么矜持做什么,让我亲一口……”王锦辉说着就低头啃了过去。
在万金酒楼的时候他就认出李君月来了,本来对这桩亲事可有可无,待看到她在两桌席之间笑得娇娇柔柔的模样,心里顿时就痒了。
一路都在想着怎么一亲芳泽,可算给他逮着了机会。
“王锦辉,你滚开!”眼看对方吧嘴朝她压了过来,李君月吓得哭喊。
“哈哈哈!行了,架子稍微摆一摆就行,别装得太过,等你过了门,我还能对你好点!你们李家可是上赶着想要攀附我王家的,你敢让我不高兴,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李君月心头一阵冰凉,强忍屈辱,死死瞪着王锦辉,“王锦辉,我警告你,今日你若敢辱我,我——”杀了你!
“干什么呢,扰人清静!”不耐烦的浑厚男音陡然响起,及时止住了王锦辉即将亲上少女的动作,“简直辣眼睛,王公子,你爹知道你在这里吗?要不要我去把令尊请来,让他亲眼看看?”
纠缠的两人同时抬头,就见柳知秋就趴在离他们最近的草垛子上,一手撑着脑袋,极为不悦的看着他们。
好像真的是不堪其扰才不得已出声。
看到他,李君月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有人在,王锦辉定然不敢再继续折辱他,但是刚才的事情,仍然让她心有余悸,浑身发抖。
趁着王锦辉怔愣间松了力道,立即甩开他桎梏她手腕的手,往后大退几步。
王锦辉皱了下眉头,随即笑开来,“这位是柳家公子吧,抱歉,刚才我跟未婚妻闹着玩呢,没想扰了柳公子清静,我这就离开,日后有机会,请柳公子喝几杯。”
说罢王锦辉转身就走。
他不是怕柳家人,而是父亲有心想要拿下跟柳家的合作,这种关头若是他闹出什么事来惹恼了柳家人,势必坏父亲的事,那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父亲的心思本来就偏在长房身上,他不能因为点小事,失了大局。
万一父亲一怒之下断了给他的银钱,他还怎么玩乐?
至于李君月那个小娘皮,他以后有的是机会搞她,李家一心攀附,她逃不掉,最后总归是他手里的玩物。
不急在一时。
想到这点,王锦辉阴鸷了眼神,勾唇冷笑。
人走了,场面清静了,柳知秋瞥了站在那边的人一眼,重新躺回草垛上。
躲个清闲就能撞上这种破事,他跟这人八成天生相克,但凡遇到她都没好事。
“喂,没事了赶紧走人,别在这里扰人清静,女孩子家家的乱跑,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吐槽了句,柳知秋就闭上眼睛,没再去管那边的动静。
李君月没动,原地站了会,然后慢慢蹲下来,开始轻轻啜泣,声音很小,极力克制了,可还是有声音泄露出来。一点一点断断续续的,刺耳至极。
“呜、呜呜……”
“呜呜、呜……”
柳知秋,“……”简直魔音穿耳。
撑起身子往下一跳,稳稳落地,“我说你要哭能不能换个地儿哭?成心呢?”
吗的,他哪得罪她了?非要在他跟前哭!
这一片就没别的地儿让她站了?
骂完一句,视线投到女子身上,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蹲在那里蜷缩着,整个娇娇小小的,看着恁是楚楚可怜。
哭声让人烦躁。
就没听过哭得这么难听的。
“你还想怎么地?我刚才都给你解围了,别得寸进尺啊。”
李君月哭得更大声,仿似要把身体里所受的委屈尽数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