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离那些内侍,是方便说话的地儿了,兰猗就问:“公公认识孙嬷嬷吧?”
孙公公突然变了脸色,仿佛孙嬷嬷三个字是魔咒,也感觉自己有点失态,忙借口天气说事:“这天热的。”
兰猗附和一句:“是啊,可真是热,公公认识孙嬷嬷吧?”
她再次发问,孙公公明白,人家能来找自己,就是打探详细了,唯有点头:“同在宫里的老人,差不多都认识。”
这种说话方式果然油滑,兰猗极短的笑了声,一副“你别在我这里装疯卖傻”的架势,道:“公公同孙嬷嬷交情匪浅,这是孙嬷嬷的儿子告诉我的,他还说他娘孙嬷嬷经常托公公带些银子给他做家用,能够以金钱托付的,必然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所以我今个来找公公是想问问,你觉着孙嬷嬷突然撞死在太子殿下的梓棺旁,到底是何用意?”
孙氏的死,成为宫中一大话题,更多的人真以为她是效忠于太子殿下呢,也有少数的人,比如这个孙公公,深深明白她是畏罪自杀,所以兰猗这样来问,孙公公吓得面如土色,本是害怕给自己牵扯进去,嘴上却道:“听闻横死的人都会变成厉鬼,夫人还是不要提这个人的为好。”
兰猗抬手遮挡着太阳,看他:“不谈不成啊,皇上让我和楚大人查太子殿下的死因,而孙嬷嬷是重要的一个人物,必须谈她,还请公公赐教一二。”
言辞诚恳,可是这事孙公公不敢说,于是道:“杂家成日的忙着采办,哪里会知道孙嬷嬷为何突然撞死在太子殿下的梓棺旁,夫人想知道,该去同孙嬷嬷一起当差的那些人,而不是杂家,哎呦,快过时辰了,杂家告辞。”
兰猗再次揪住他的袖子。
孙公公快哭的感觉:“夫人何必苦苦纠缠,杂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兰猗哼哼一声冷笑:“你不知道不打紧,我可是知道无风自香那个掌柜的送了你很多宝贝,我还知道鼎翠楼的东家给了你多少好处,我更知道松韵梅情、文君肆等等是怎么拉拢你的,你说我把这话告诉皇上,皇上会不会念你忠心耿耿,赏你一百大板,打的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呢。”
无风自香——香料铺子。
鼎翠楼——珠宝店。
松韵梅情——茶叶铺子。
文君肆——酒坊。
这些都是专供皇家所需的店铺,兰猗常来常往宫中了解一些,更多的听公输拓说的。
其实谁都知道,这些采办司的内官同外头那些商家都是勾结在一起的,你给我好处,我去你家采办货品,你不给,我就不去,京城的买卖铺子多如牛毛,去哪里都成,兰猗在并不了解真实情况下,出言诈他。
无论香料还是珠宝还是茶叶还是酒,孙公公负责采办的,大多是低等嫔妃和宫女所需,例如皇帝皇后太后和贵妃等,所用之物大多是南北朝贡而来的极品,但毕竟也是宫中所需,所以一旦给皇上知道,孙公公明白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想矢口否认,看兰猗说的头头是道,哭丧着脸道:“夫人别吓唬杂家,杂家偶尔得了点那些买卖铺子的好处,也不过是贴补家用,杂家仰仗皇恩浩荡倒是吃穿不愁,可是家里还有老母和年幼的弟妹,若非家穷,当初怎么会净身入宫呢,行了夫人有什么问什么吧,杂家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兰猗看了看楚临风,小得意,对孙公公道:“我也没有旁的问公公,就是想知道孙嬷嬷好端端为何撞死呢,看来这件事公公是真不知道,那么再问公公,孙嬷嬷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给他儿子?”
孙公公哎了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孙嬷嬷每每领了月钱,自己舍不得用,全都给了儿子,因为她服侍太子殿下走不开,而我又可以经常出入宫禁,同姓孙,不是亲戚也亲近,所以我就常常的帮忙。”
回答得非常巧妙。
太阳炙烤着,兰猗有些不耐烦,凛然道:“她儿子,可是个赌徒,孙嬷嬷能有多少月钱,好吧算上平素主子的打赏,也不足以让他儿子十日九赌,十赌九输,所以,孙嬷嬷给她儿子的银子,应该是月钱和主子打赏之外的。”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孙嬷嬷得过别人的好处,那么得了别人的好处,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孙嬷嬷就必然帮谁做过什么。
孙公公故作糊涂:“这个杂家就无从得知了,人家让我捎出宫去,我就好心帮忙了,夫人啊,我又不是掖庭令,我只是个跑腿采办的。”
他说的也没错,可是兰猗就是感觉他应该知道什么内幕,逼问:“公公还是告诉我,孙嬷嬷是不是同谁交易着什么,公公替一个死人隐瞒来得罪我,真的不是明智之举。”
孙公公心里道,我不怕那个死人,但我怕同孙嬷嬷交易的活人,得罪你得罪她,半斤八两的事,所以一口咬定:“夫人不要为难杂家,若知道,杂家既然已经说了,就不会说一半留一半。”
还真是快难啃的骨头,兰猗正琢磨如何攻破他,那厢一直旁观的楚临风突然道:“是皇后娘娘吧。”
孙公公冷不丁听闻他说楚皇后同孙嬷嬷有交易,要跳起来的样子,连连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兰猗看他大惊失色,靠近了附耳小声道:“是皇贵妃。”
孙公公差点跌坐在地,顾不得兰猗的威胁,匆匆一句:“杂家该走了。”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兰猗方才说话的声音太小,楚临风和秋落都没听清楚,见孙公公如临大敌,异口同声道:“怎么回事?”
兰猗长长的出口气,已经可以肯定,是姐姐花大价钱收买了孙嬷嬷,可是她不明白的是,一般的,乳母如同生母,对自己喂过奶水的孩子感情非常深,更别说孙氏奶的那个孩子还是皇帝的儿子,皇长子,未来的太子,孙氏如何忍心,又如此大胆,竟然敢毒害太子。
孙公公逃之夭夭,兰猗也不好再逼迫他,心里琢磨该从哪里打探姐姐是如何收买孙嬷嬷的,而孙嬷嬷又是如何给太子殿下投毒的,神思恍惚,对楚临风和秋落的疑问,她淡淡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