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
林华丰顺着声音望去,便见着穿着夹袄,面上泛着红的惠娘。(起笔屋)乍一眼望去,惠娘高了不少,也略显丰腴了些。
“惠娘?”
惠娘见着这林华丰竟是记得她,登时重重地点头。
林华丰几步出了内堂,笑着问道,“你爹可还好?”
惠娘听了此话,笑着点头道,“我爹很好。”说罢,便垂着头,盯着脚尖,摆弄着自己的袖口,只觉得这林华丰一靠过来,比那炭盆还灼人些,面上似有些发烧。
“可要进去坐坐?”
惠娘忙摆摆手,只道,“林叔,我今日先告辞了,待我告诉了我爹,再让我爹来寻了你聊聊。”
说罢,便几个步子出了店铺。到了店外,惠娘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本想着,分手之际说的是一番客套话罢了,未曾想竟会在镇上又见着他,而且,竟还做了掌柜,这林华丰真是有志气的。
惠娘回到了家里头,这才记起自己两手空空,莫说要买与泽文的笔墨纸砚,就连那汤婆子也未买。
李梅英见着惠娘回来,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问道,“王婆子可是要了那麻布?”
惠娘从怀里头拿出银子来,心里头想着别的事,也没绕弯子直接说道,“王婆子要了,咱们家的布往后就往她店里头卖。”
李梅英听了这话,接过银子,面上满是笑,忙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见着了成果,心里也是喜悦。待将银子放入了罐子里头,又坐在织布机前,吱吱呀呀地织起了布来。
惠娘在旁边帮着纺纱。只是心里头存了些心思,理了几次,竟是越弄越乱。
李梅英瞧出了惠娘心里头有事,叫了几声“惠娘”。
惠娘这才回过神来,“娘,你叫我?”
李梅英嗔道,“惠娘,你从外头回来,可是见着了谁?瞧着像心里头藏了事,跟娘说说。”
惠娘听了这话,面上略羞红,站起身,拍拍灰道,“娘胡说些什么,惠娘哪能藏心事,我去做饭,爹卖豆腐也快回了。”
说罢,匆匆地出了屋。
午时,蔡友仁驾着驴车回了,案板上的豆腐空空如也。惠娘听闻声音,从屋子里头出来,帮着将东西卸了下来。
惠娘在心里头转了几分心思,才说道,“爹,今日我去镇上见着林叔了。”
蔡友仁听了这句话,拭汗的手顿住了,“林兄弟来咱们镇上了?”
惠娘点点头。『*首*发』
这蔡友仁性子里平日里也算沉稳的,如今听了这话,当即是顾不得吃饭,牵着卸了货的驴车又要往镇上去。
惠娘忙拦着,“爹,这一时半会离不了咱们镇上,咱们先去吃饭。”
蔡友仁心里一直真将这林华丰当做了兄弟,当日这林华丰还出手相助,一直想着答谢这林华丰,可又寻不得机会,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了他,哪有再等半分的道理。
惠娘见拦不住,只能由得这蔡友仁去。李梅英站在屋里头,着实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问惠娘道,“惠娘,你爹怎这般急,可是发生了何事?”
惠娘听了这话,支吾道,“无事,爹是寻友人去了,娘,我们先吃吧。”
眼见着太阳偏西,这蔡友仁还是未归,惠娘都不免有些焦急。冬日里,这天可是说黑就黑,这黑灯瞎火的总让人放心不下。
惠娘站在院子里头,一边喂着鸡,一边巴望着门口。
一会儿之后,总算是见着蔡友仁驾着驴车回了,隐约瞧着,驴车上竟是还有个人。
惠娘仔细一看,竟是那林华丰。
惠娘的心顿时“噗通”地跳起来,也顾不得喂鸡,一骨碌地将笸箩里的鸡食撒在了鸡栏里,便急匆匆地回了屋里。
李梅英正在泡黄豆,见着惠娘慌不择路地进了屋,好奇道,“惠娘这是怎了?”
惠娘将喂鸡的笸箩放到一边,舀了一碗水,将自己略显凌乱的发沾着水,理顺了。这才回了李梅英的话,“娘,爹带了客人回来。”
李梅英一听这话,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便走至门外。
蔡友仁驾着车慢慢驶进了院子里头,见着李梅英,便说道,“梅英!今儿有客人,你去多做几个菜。我跟林兄弟可要好好喝几碗。”
那林华丰跳下了驴车,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道,“嫂子,在下林华丰,叨扰了。”
李梅英忙摆手,却将林华丰瞧了一番。只见他一身褐色外袍,颜色瞧着不扎眼,可人瞧着精神。
李梅英忙将他引了进去,“快进来吧,林兄弟。”
惠娘也从屋子里头出来,接过蔡友仁递过来的酒和菜,轻声叫了声“林叔”,便随着李梅英回了后屋里头。
待惠娘赶着驴车接泽文回来时,见着自己的祖父和祖母也是来了。
今日,蔡老头的脸色瞧着还算不错。陈来娣一直买梨给他吃着,似乎还真是有些用处,咳嗽是好了不少。
最近一段日子,这许氏也不知怎么的了,对这蔡老头蓦地好了起来,这冬日里的梨贵,她竟舍得一下子买了五个大梨,特意送到主屋。连带着对他们二房也好了不少,竟是让蔡友根做了一张木书桌给送了过来。
蔡友仁和李梅英自然是不肯收的,可蔡友根举着斧子说着若是不收,便砸了算了。
话说到这份上,蔡友仁和李梅英才算收了。可又不知这许氏打的什么算盘,自打上次彻底撕破了脸,这两家可是再没往来。
蔡老头因着兴起,多喝了几口酒,竟是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陈来娣一下子慌了,将蔡老头说了一通,拽着他又回了主屋。
眼瞧着时辰不早,这蔡友仁和林华丰愣是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李梅英便叫着惠娘先回屋里头睡了。
惠娘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了几次身,总觉得脑子里头乱得很,她心里明白,自己对这林华丰是存了好感,可这年龄摆在这儿。可又一想至,这古代的亲事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能嫁个自己喜欢的,年龄又算得什么。
李梅英突然开了口,“惠娘,你可是有了什么心思?”
惠娘面上一红,心里颇为尴尬,嘴上却说道,“娘说些什么呢。惠娘能有什么心思。”
李梅英叹了口气,侧过了身,将惠娘往自己怀里头搂了搂,似是自语道,“惠娘也是快到年纪说份亲了……”说罢,又看了一眼泽文,说道,“泽文,你早些睡。莫熬夜。”
泽文“嗯”了一声,却是不为所动。
李梅英没了法子,又只能叹了口气,泽文是越来越将心放在读书上了,可这孩子未免也太上心了些,恨不能饭都不吃,将眼睛钉在书上。惠娘旁敲侧击地说了他几次,这才好了些。
第二日,天未亮,惠娘便与李梅英起身去隔壁婶子家做豆腐。蔡友仁和林华丰喝酒喝得晚,人又醉过去了,李梅英心疼着他们,也不去叫醒,索性自己将事都做了。
这豆腐做了回来,瞧着蔡友仁着实睡得死,惠娘便准备了一番,自己和李梅英去卖豆腐。惠娘有好几次跟着蔡友仁去过,倒也不觉得这卖豆腐难。
等她们回来,林华丰已是离开了,惠娘卸着木板,心里头略失望。蔡友仁心里因着昨日喝酒误了今天的事,心里头愧疚,竟是自己个儿做了饭。
惠娘心里头只觉得遗憾,见着事做完了便到厨房里头盛了一碗饭,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李梅英却是拉着蔡友仁进了内室,又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厨房,见着惠娘没跟过来。这才悄悄问起蔡友仁,“友仁,这林兄弟是何人?”
蔡友仁以为这李梅英是怨他昨日和这林华丰喝酒喝多误事了,便使劲想了话,想让这李梅英同情这林华丰。便道,“这林兄弟可算是一个苦命人。他娘自打他五岁竟因病没了,他爹又给他找了个后娘。
他后娘能生养,竟是给他爹生了两个儿子。本来他爹是疼着他的,可他另两个兄弟一出生,他爹便也鲜少过问他的事了。他后娘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冷嘲热讽了好些年,饭也不给吃足,他十二岁便一个人离了家,出外闯荡。
眼瞧着年岁不小,便想找个媳妇安定下来,这就回了家。可他后娘竟是寻了给他娶媳妇的由头,将他的钱敛了去。这后娘也不知怎的,还真给他寻了一门亲事。这姑娘长得也是好看,就是风评不怎么好。
林兄弟见自己总算成了家,也不去计较别的,就想一心一意地过好日子。可林兄弟分着的地少,若是就守着那几分地,这连肚子都吃不饱,便又时不时地外出做了货郎。手里攒了些钱,就全给了媳妇。可哪知自己媳妇竟是跟别人跑了。
林兄弟在村子里头受人指指点点,可一心想着自己媳妇还能回来。最后等来的却是那女人回来说和离。林兄弟这面子再也撑不住,去府衙里头和自己媳妇和离了,至此再也未回过家,一直在外头做生意。如今二十又八,一直自己孤身一人。”
李梅英听了蔡友仁这番话,眉头蹙了起来,这林华丰家里头也乱了些。“友仁,你可瞧得出惠娘,从昨日开始,这心思不对。”
蔡友仁呵呵一笑,“惠娘能有什么心思,能吃能睡,我瞧她好得很啊。”
李梅英见着蔡友仁没心没肺的样子,坐到床上,“你能觉得些什么,我总觉得咱们家惠娘对着你的林兄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你可没见着,昨儿从见了你林兄弟回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可不就是像当年的我……”
说到此,李氏的脸也羞红了起来。蔡友仁一听这话,坐在李梅英身旁,大手一捞,将她搂进了怀里。“怕甚?林兄弟为人正派,惠娘嫁于他又不吃亏。”
李氏总觉得似乎不妥,可又说不出,只能拉着蔡友仁出去吃饭。惠娘正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李梅英一见她碗里的饭,当即便夺了过去,“惠娘!你心里头想些什么呢,这焦了的饭,你也咽得进去。”说罢又朝着蔡友仁瞪了一眼。
蔡友仁摸了摸脑袋,颇为不好意思,这下厨的事,他可真是做不来,饭能熟已是颇为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