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那帮人的出现,拖延了五人赶路的进程,今夜,不得不又露宿野外。
风雪艳抬头望向夜空,今日,是月圆之夜,一轮柔和的圆月正高高悬挂。一丝忧愁,在她的脸上闪过,稍纵即逝。
风雪艳淡淡地说:“你们先睡吧,我去湖边走走。”然后起身往湖边走去。
“小姐!”林欣担忧的叫了一声,她也发现了,今夜月圆。
“没事,睡吧。”风雪艳头也不回地说。然后,身影没入黑夜中。
丰无情似乎看出了什么,他问向林欣:“怎么了?”
林欣咬着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看着风雪艳离去的方向,担忧至极。
风雪艳独自坐在湖边,看着水面的波光粼粼,反而镇定自若。胸口已经开始渐渐疼了,就如同每个月的月圆,但是她没有动,感受着疼痛加深,一步步扩散,内脏,四肢,直至全身。她再也忍不住了,把自己蜷成一团,倒在地上。
三年前她中了断肠草的毒,一个人从誉花宫跑出来,倒在树林里,原本或许是等死的吧,可阴差阳错的,雪银针上的毒竟然克制了断肠草,两种毒就像两方战士,在她的体内生死搏斗,那一夜,痛不欲生,可是她活过来了,自此之后,每个月圆之夜,都会毒发。那个生死瞬间的画面不停在她脑中浮现,而那夜的痛也随之想起。
风雪艳开始抽搐,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衣衫,即使微风吹过,也让她寒冷无比,如同三年前的寒。
咬着牙没有出声,风雪艳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痛的已经无法呼吸,只能张开嘴,大口喘气,脸上也已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思绪开始凌乱,她抬起手臂,刚想咬下去,却听到了林欣的喊声。
“小姐!”林欣冲了过来,把自己的手放到风雪艳的嘴边,她知道每次风雪艳发病,都会痛到咬自己的手,咬得鲜血直流。
看到林欣的动作,风雪艳忽然恢复了几分理智,然后使劲推开她,挣扎着控制自己。
这时,一条突兀的白绫飞来,此时的风雪艳早已没有还手之力,林欣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风雪艳身上,全然没有发现,风雪艳就这么被白绫裹着,带了出去。
当风雪艳的唯一一丝警觉让她强撑着睁眼时,看到的便是丰无情俊朗的脸。此刻,她正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那白绫,自然是丰无情的。
丰无情也不知为何,从林欣担忧的跟着风雪艳到湖边之后,他的心就不曾平静,不知不觉竟然也到了这里,而当他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那个平日清冷淡然的女子,竟倒在地上抽搐,她是那么的痛苦,痛的居然想去咬自己的手臂,她不是蝶医仙吗?她不是那个医术超群,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医好的蝶医仙吗?这些困惑在顷刻间都被丰无情给抛到云霄之外了,他看着那个一袭亮丽红衣的女子,想起那夜在林中两人相谈甚欢的场景,竟然发现自己心中隐隐发闷,待反应过来时,才恍然,自己手中的白绫已出手,把地上的人儿直直带入怀中。
尽管被紧紧抱着,可风雪艳仍然在不停的扭动,丰无情无奈,双手用力,用下巴顶着怀中女子的额头,几乎把整个人扣在自己怀里,听着她口中努力压抑着的低沉呜咽,丰无情紧紧皱眉,低头一看,那蒙面的轻纱竟泛出丝丝血渍,手中一松,怀里的风雪艳一阵挣扎,丰无情连忙抱紧,可这时候,风雪艳脸上的轻纱却因为这剧烈的动作终于滑落。
丰无情愣愣看着,那是一张多么精致的俏脸,月色下,更显得那么晶莹透亮,如玉冰肌,仿若瓷娃娃般,美得让他有些不敢触碰。原本该是粉润白皙的脸,此刻却只有惨然的煞白,丰无情顿时有些心疼,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这时,被放开了的风雪艳一声低吼,抬起自己的玉臂就要咬下去。
丰无情吓了一跳,连忙拉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凑了上去,看着风雪艳毫不犹豫的重重咬了下去,隔着衣衫,渗出一片血渍。丰无情没有动,直到看着风雪艳不再挣扎,缓缓倒在自己怀里,方才抽回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拉过自己身后的披风,轻轻盖在伊人身上。
那夜,是三年来,风雪艳第一次感到,月圆之夜,并不那么寒冷。
感觉到风雪艳已经痛昏过去之后,丰无情缓缓放开,第一次这么仔仔细细看着她。此时的她,柳叶眉紧紧皱着,长长的睫毛上,仍然沾着泪珠,他伸出玉葱般的纤指,轻轻捻起那滴泪珠,从怀中掏出白巾,柔柔地帮她擦拭脸上的湿痕,看到那早已咬出血而显得妖艳的红唇,忍不住轻抚了下。
林欣慢慢走了过来,看到痛昏过去的风雪艳,忍不住哭了起来,刚才她一直在旁边看着,就如同每个月圆之夜,可她没有任何办法。如果可以,林欣宁愿代风雪艳去痛。从小到大,她一直把风雪艳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般,那么疼爱,那么保护。可是,却让人伤她这么重。看着风雪艳每次发病,林欣都恨自己没用,只能守着她,不停的哭,然后帮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风雪艳不知道,林欣的这种关爱,在看着她伤痛的同时,却也在慢慢转变,转变成恨意,对伤她之人的恨意。
丰无情看到林欣走了过来,直接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把风雪艳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重新抱紧,方才看向林欣说到:“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欣看着被丰无情紧紧抱在怀里的风雪艳,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再瞥见丰无情鲜血直流的手臂,愣了下,走上前边帮他包扎边说了起来。
“三年前,也是一个月圆的夜晚,小姐中了毒,那是她在生和死边缘挣扎的日子,也是,和那个人真正分手的日子。那晚,她虽然活了下来,可当时她的医术根本还治不了自己,于是,就一直用灵药续命,直到最后一刻才回到了药王谷。药王治好了小姐,但是还是留下了病根,每次月圆,便会发作。”
丰无情惊讶地问:“什么毒这么厉害,连药王都治不好?”
林欣摇了摇头,心疼地望着昏迷的风雪艳说:“病根并不重,可每次小姐都会痛得死去活来。药王说,病不在身而在心。因为小姐心里忘不掉,放不下,所以每次发病,她都会想起那夜刻骨铭心的痛,狠狠折磨着自己。”
说完,虽然没有哭声,可林欣的脸却已湿润。
丰无情皱着眉,看向怀中的人儿,若有所思。林欣虽然没有说仔细,可聪明如他,却明白,原来她心里还有一个人,她为他伤,为他痛,现在却还是放不下。是谁呢,值得如此伊人牵挂?
风雪艳昏迷了两个时辰,而丰无情就这么抱着她,抱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风雪艳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丰无情脸色苍白地对她笑了笑,温柔地问到:“醒啦?”
风雪艳略微低头,发现自己在他怀里,身上盖着他的披风,不经意间,看到他衣袖上的血渍,她立马举起自己的手,发现上面没有该有的伤痕,顿时明白,昨晚,她咬了他的手,看着那一大滩血迹,还有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风雪艳苦涩的笑了笑,说:“一定很痛吧。”
丰无情看着她,眼里的怜惜毫不掩饰,温润的话语说到:“比不上你的痛。”
风雪艳一愣,秀眉微皱,一个翻身从丰无情怀里逃了出去,踉跄着坐到一旁,闭目养神。
怀里的温度猛然下降,丰无情看着不远处的佳人,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的很温润。
自从那夜发病,面纱掉落后,风雪艳就没有再戴。绝色的面容上依然是那惨煞煞的白,配着她娇弱无力的样子,整个一林黛玉式病美人。
丰无情见她如此,谎称自己腿患复发,终于骗了风雪艳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风雪艳一上车,随意的检查了一下丰无情的腿后,便窝在角落里,静静靠在车沿边,旁若无人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整整一个时辰,一动不动。
丰无情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还痛吗?”
风雪艳明显愣了下,却没有转头看他,淡淡的回答说:“不痛了,谢谢你,昨晚。”
丰无情定定看着风雪艳的侧脸,看了许久许久,忽然拉过她的手,把她的眼神从窗外拉回到自己面前,看着那暗淡无神的美丽双眸,他忽然觉得有丝心痛,他说:“值得吗?”
风雪艳恍然想起,自己曾经也问过一个男子这个问题,可当丰无情问她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或许并不值得,可是我放不下。”
丰无情顿了顿,问:“你还爱他吗?”
风雪艳没有回答,对仇一刀的那种感觉,她已经分不清了,静了很久,她还是摇了摇头。
“不爱他?还是你自己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忘不了他。不过以前想到他,我的心就会很疼很疼,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如果没有感觉,你又怎会这么痛?”丰无情一语点破。
风雪艳低下头,没有说话。
“没有感觉,那是因为你逼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曾经的事。可是当月圆的时候,那种痛会让你不得不又去回忆,对吗?”
风雪艳不可否认,丰无情看得很透彻,他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她心上。
风雪艳看向丰无情,这个帅气俊朗的男子,有着仇一刀的潇洒,有着亦云的儒雅,有着莫晓的温润,两人虽然认识没有多久,可风雪艳不得不承认,丰无情堪称知己。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眼神有些迷茫的说:“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那里,很冷,真的很冷,冷到我觉得自己马上要被冰封。全身,就像被针刺一般,可是脑中却越来越清醒,曾经的画面一片片浮现,把我逼到了边缘,失去理智。我提起手,狠狠咬了下去,冷到极致,痛到极致,便昏了过去,不用再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