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人声渐浓。
霍去病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只见外边行人匆匆,几有摩肩擦踵之势。他们都一致露着笑容,挑着货物的商家大概是开心这几天能货物大卖;手里拿着买来的香烛,携家带口的本地百姓是期望今年春祭能带来更大的丰收。岭南虽然偏僻,雨林丛生,但种起谷物来,却是一等一的好。
“其实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是不解,因为小时候我明明能自行集聚天地灵气,算得上是京都人所说的天才,为什么此时灵气却与我有了隔阂,甚至连感受灵气存在都要我竭尽全力呢?”
董夫子沉吟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所以我们今日才要来到此处,公子一定已经找出问题所在。”
霍去病不再说话,只是想到那位公子几十年未出山,却还是被人如此信任,自己要多久才能达到他的地步?
……
沿着刚建好没几年的有些新意的水泥路,跨过一座有些宏伟的拱桥,马车便来到了一个并不雄伟的城门前。
看着这座跟京都城门相比显得很是寒酸但又精神无比的城门,霍去病有些感慨。
城门并没有士兵,因为无人敢进城作恶。那些有进城作恶想法的游民或修行者,无数血淋淋的先例警告着他们,胆敢进城挑衅大汉帝国的威严,就准备承受整个大汉的怒火吧。这是一种绝顶的自信,是一种俯瞰众生的高傲。
而在东惠县城,胆敢进城作恶,不仅会遭到大汉军队的无情绞杀,也会遭到仲家血淋淋的报复。后者的报复并不只表现在有能力追杀犯罪者,更能通过各种经济封锁让犯罪者及他们的家人过得无比艰辛。而这,无疑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也让仲家声望更高。
进城找了间比较简朴的客栈,霍去病有些抱怨,好歹这次也算是公费出来旅行,却住了间几乎是全城最简朴的客栈,连茶壶都是有缺口的。
董夫子却没在意他的抱怨,而是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待着来人。
当那个人进入客栈的一瞬间,霍去病就感受到了,于是他也装模作样地端坐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来人敲了敲门,得到里边的人允许后,才恭敬地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身着锦袍的清瘦中年男子。他进门后先朝两人恭敬一拜,才道明身份:“两位先生好,我是仲家的仲清,偶然得知白马书院院长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
董夫子看着这位一脸真诚的仲家管事,微讽道:“我看并不是偶然得知的吧,是京都哪位大人物早就告诉了你们,你大概等我们也等得心焦了。”
仲清却毫不在意,依旧一脸真诚:“董院长说笑了,我们老爷离开京都实在太久太久,久得只剩几位好友还念着他。”
仲清的话无可挑剔,连霍去病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叫了声好。仲永在京都的朋友确实不多了,可是剩下的几位却能轻易掌握两人的行踪,能量可比一百个,一千个普通好友大太多。他这是在展现自家的底蕴。
董夫子喝了口茶,没有应他的话。
仲清却毫不在意,恭敬之意更甚之前:“以董院长的身份,住在这有些朴素的客栈里,实在是不合身份,仲家在这个小县城有一些小能量,不若请院长及爱徒移步我们准备的小院,鄙院虽也不甚豪华,但相信总会比这里好一些。”
这次董夫子还没开口,霍去病先开口了:“那就劳烦先生了,顺便替我们感谢仲老爷子。”
他早就受够了这间简陋的客栈,此时听到有更好的选择,当然二话不说提着行李就上。当然,他应答的时候不敢看向董夫子的目光。
董夫子是一个简朴的人,但此时弟子都开口了,他当然不会当着外人落了弟子的面子,所以只是趁仲清回头的时候瞪了霍去病一眼,便也拿起为数不多的行李走出房门。
……
坐上仲家准备的豪华马车,霍去病忽然想到,自己这辈子就应该这样过,赚许多的钱,坐最舒适的马车(有钱了也坚决不买飞船)。
仲家准备的院子看起来不豪华,但细细观察,就会发现无一处不豪华。桌子上喝茶用的杯子是溪山所产,地上铺的地毯是精灵族的特产,连墙上挂的书画竟也是当代最著名画家毛延寿的真迹。
看着霍去病那乡巴佬的表情,仲清却毫无嘲讽之意,至少表面上完全看不出,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谦恭:“敢问院长来东惠县所谓何事?如果是想看看我们县里的庙会,我也好让下人准备好最好的位子,届时也请院长上去讲几句吉言。”
董夫子不以为意:“不必麻烦,庙会当天我们会自行去看。”
仲清的腰躬得更低了:“董院长淡泊名利,不愿扰民,实在让仲清惭愧不已。”
听着这拍马屁的话,霍去病差点笑出了声,但还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董夫子也觉得不能再跟他说下去了,于是挥了挥手:“我累了。”
仲清不再多言,行了一礼离去。
仲清走后,董夫子看向院子外依旧带着绿意的不知名植物,有些感慨地说道:“看来仲永真的废了,如果是以前的他,大概会因为感觉到危险,直接过来灭杀我们吧。”
“仲永真的那么强?连夫子和那位张狂大叔都不是他的对手?”
董夫子严肃点头:“他在书院搅动风云时,我和张狂还只是书院的新生,只能用羡慕的眼光远远注视着耀眼的他。”
霍去病却是一惊,因为一路上夫子似乎都不太愿意讲起此人,所以他赶紧追问道:“他也是书院的学生?”
听到这个问题,夫子表情有些痛苦,似乎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他最终还是艰难点头:“我说过,张狂是在那件大事前便离开了书院前往剑山,而仲永,却在那件大事发生的关键时刻反水,被他袭杀之人就高达五六位。他们毫不畏惧死在外人手上,因为他们是为大将而死,但死在自己熟悉信任的人手中,他们一定很不甘吧。”
死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上,那几人肯定很不解,很愤怒,很不甘。霍去病也是书院的学生,所以他更愤怒:“为什么?”
“具体原因没人知道,但我后来调查到,他也是大将的仰慕者,曾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刻去大将的军营里谋求职务,却似乎被大将拒绝了。”
霍去病默然,看来大将早已看出了他的不良品性,只是他大概也想不到对方竟会不止不帮书院,反而袭杀书院同窗吧。
“我一定会杀掉他。”沉默了许久,霍去病开口道。
夫子没有回应霍去病的壮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
……
一辆马车在一座高大的院子门前停下,车帘掀起,仲清从马车上走下。
随着步伐的增加,仲清本身谦卑的身影慢慢变得挺拔起来,走到院子中央的亭子前,他的身影已经变得异常挺拔,浑身带着刀一般的锐利。
亭子上有一个稚嫩却骄傲的背影正眺望着远方。他明明站得不高,却有一种站在高山上眺望人世的感觉。
许久之后,他回过头来,露出冷酷的笑容:“清叔,他们如何?”
少年年纪比霍去病要大一些,神情稚嫩却阴冷不似一个少年。他便是仲永的孙子,仲汶。
仲永来到东惠县后,热衷于娶妾享受,光是后院的妾侍便达三十多个,所以他有许多儿子,孙子更是多得连他自己都有些认不全。但唯有仲汶,他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他修行之事,因为他天赋最高,甚至比自己更高。他对这个孙子抱有最高的期望。
仲清微微躬身:“他们表明会留下看庙会,但不需要我们准备位子,十有八.九,他们会在当天挑战老爷。”
阴沉的少年没有什么表示,平静地问道:“听说那位院长还带了一名学生?据说还起了一个令人生厌的名字,他修为如何?”
仲清微微点头:“确实带了一个名为霍去病的少年,他的修为大概只在洗髓境。”
阴沉少年脸色微微放缓,然后嘲讽道:“只到洗髓境便敢带出来行走,董夫子最好不要在那天有别的想法,不然我先废了他的学生,爷爷当年没有机会废了那位霍去病,那我便废掉这位霍去病。”
说完,他舔了舔嘴唇,满脸嗜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