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二十一年春,归元盟一夕之间崛起于江南一带。据传其中人才济济,飞天遁地,几乎是无所不能。自朝廷招安不成便血洗武林后,大亓已有十几年未曾出现过江湖门派。虽未特设律法明令禁止民间江湖组织出现,但在大亓,武林和朝廷向来不能共存。明德皇帝听闻后,霎时对这个敢于在他眼皮子底下建立起来的武林门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下令当地官员立即着手招揽,奈何归元盟总不作答,其势大有与朝廷抗衡之意。明德皇帝大怒不已,此时太子陵光自请成立千策府,专门负责朝廷和武林纷争,明德皇帝悦然应允。
京师千策府内,正值春日,院中桃花灼灼,一白袍人手持长剑长身玉立,暖阳自他身后倾泻而出,将那如细竹般挺直的脊梁镀成一片绯色。
他静默着站了片刻,忽地手腕一个灵巧的翻转,于虚空中快速挽了个剑花,明亮的光芒折射到粉白的花瓣之上,一阵劲风骤起,空中便下起了纷纷扬扬的桃花雨。一袭白袍在空中翻飞,剑光那般青光凛凛、寒气森森,剑影有如蛟龙出水,又恰似惊鸿劈雾。清越的剑声划破了长空,震起波澜起伏的心绪。
“哈哈!好!好啊!”一阵鼓掌喝彩声传来,有一灰衣老者自院门外走近。
那人听见声音,迅速收了剑势。风停,白衣轻轻垂下。他转过身来,脸上竟戴着半张白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嘴和下巴的部分。
“方大人,你还真是半点也闲不住啊。”灰衣老者笑道。
被唤作“方大人”的人上前行了个礼道:“有劳郭大人记挂,近日事务繁多,没能抽出时间前去探望,是晚辈的不是。”声音里七分英气三分温软,竟叫人一时辨不清是男是女。
原来这郭大人便是现任礼部尚书的郭令行。
郭令行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道:“诶,方大人哪里的话。千策府成立之初,公务繁忙也是难以避免。何来不是之说?今日老夫前来,就是为了恭贺方大人晋升为千策府府帅的。”他拍拍手,
从院门外又跑进来两个小厮,一人手里提了两个盒子,应是贺礼。
那姓方的微微一笑,身后早已有两个小厮接过了贺礼。
“还请郭大人到内堂说话,这边请。”
一入得内堂,那穿白衣之人便屏退了左右。待门一关,他转过身来就要行大礼,郭令行赶忙扶起他,连连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那人涩然道:“半月前我便得到郭叔叔被软禁的消息,其间千番周转不得救郭叔叔出来,本已万分惭愧。后又听闻郭叔叔抱恙,更是心急如焚。奈何殿下将千策府交予我,我便更加脱不开身前去探望郭叔叔。实在报歉之至!”
郭令行面色柔软,眼中尽是疼惜和怜爱,拍着他的肩叹道:“恨水……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累极了吧?”他忽觉眼眶一热,偏过头去拭了拭眼中泪光。片刻后继续道:“我无恙,那都是做的戏。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撤了那帮子扣押我的人。难为你如此担忧。”
袖袍下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方恨水恨声道:“郭叔叔放心,总有一日,殿下定会革除偏政,肃尽奸宄!”
郭令行点点头,面上闪过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恨水沏了茶水来递给他,见他面有挣扎之状,出言问道:“郭叔叔可是有言相告?”
郭令行满目慈爱地望着他,眼角堆满的细纹都仿佛洋溢着心疼之色。他温声道:“恨——小婉,
现下只有我们两人,我也不避讳了。你当真要做这千策府的府帅?”
“自然是。”
郭令行偏头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千策府明着是太子殿下拿来给皇上分忧的,暗地里就是太子建立的心腹之地。日后,千策府势必会成为太子最后的、也是最锋利的一把刀。你身在其中,往后若想全身而退,恐怕是难上加难。”
“这五年来,我从未想过要全身而退。”方恨水的声音不大,却莫名的坚定。
郭令行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难道你竟从未考虑过你的终身大事吗?小婉,当年那件事情你才十六岁,如今你已年过二十。再不尽早出阁,身为女子——”
郭令行的话被蓦然打断,方恨水沉声道:“我意已决,还请叔叔莫再多言!”
郭令行见他这个样子,不由更觉担忧,苦口婆心道:“小婉,你即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薛家想一想啊。你大哥当年没有一子半女,如今你又……唉,你难道忍心看着薛家绝后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如今你大哥已去,薛家满门独独剩了你这一脉。虽说不是男儿,但好歹身体里流着的是薛家的血啊!莫不是……你告诉叔叔,莫不是你还念着那狗贼?!”
方恨水瞳孔一缩,思绪瞬间回到了当年威风气派的薛府。
她原名薛冬来,小字婉,乃是昔年名震四海的薛老将军的幺女。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名唤江沉,自八岁起便被爹爹捡进了薛府。初时江沉是被扔给薛家乳母照料的,那时候她年纪小,成天只知道四处乱逛拉着人陪她玩。可是哥哥已满十岁,需要随着爹爹去校场练兵了。于是她就只有整天往外跑,跑的次数多了,阿娘便不大乐意。之后爹爹甚至禁了她的足。她唯有待在府内生闷气。幸好江沉来了,与她年纪相仿不说,看上去还是个俊俏的美少年。自江沉来了之后,她便天天乐得往乳母的屋子里跑。每次去都是她叽里咕噜地说,咋咋呼呼地闹,而他丝毫不理会她,只顾着自己温习教书师傅教的课。日子一久,他有时也搭理她两句,然话依然是极少的。她憋得急了便跺着脚恶狠狠地叫他“闷葫芦”“锯嘴木头”,他却仍是不理会。
俗话说日久生情,这话倒是分毫不假。两个人一冷一热地过了十年,感情也越来越深。她那时常想,爹爹当年那一趟外出真是捡到宝了,为她捡回了命定之人。那一年江沉十七岁,她爹爹将他收作了义子,还把她许给了她,两人便定下了婚约,只待过一年她及笄了便成亲的。
两人之间算得上是天作之合,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江沉对内是块冷冰冰的木头,对外是锦衣卫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唯独对她,独独是对她,宠得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再找不到这样一个人,比起爹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情相悦的故事到这里就该完了,可偏生两人便不单单是个你侬我侬的故事。
她十五岁那年,哥哥薛重因被奸人告发觊觎皇妃而惨死于刽子手刀下,她与江沉的婚事便耽搁下来,此后爹爹更是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然最后她才知道,那并非病,那是毒。爹爹被奸人所害中毒身亡。那时的她,本以为人间地狱莫过于此。然最令她绝望的还在后面。因为奸人的连累陷害,薛家满门因叛国通敌罪被抄家问斩,而江沉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而那屡屡陷薛家于绝境的奸人——便是她的情郎,她爹爹的义子,江沉。
薛老将军薛鼎天曾做过太子太傅,太子对其敬爱有加。听闻薛家遭遇灭门之祸,太子经几番波折之后才暗中派人将她和她娘从狱中劫了出来。母子俩亡命天涯了几个月,太子便找了两个死罪的替身来,勉强骗过了大理寺。事情这才算是暂时了结。
但彼时的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日日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江沉是那样的人,不相信他为了让爹爹把薛家交给他而设计除掉大哥,不相信他为了逼爹爹把虎符拿出来而下毒害死爹爹,不相信他带领了三万薛家军投靠敌国,与邻国楼越里应外合力挫大亓。
是的,叛国通敌的人是江沉,与薛家本无关。可他是她的未婚夫,也是薛将军的义子。他叛国谋反,同薛家叛国谋反是一样的。
最该死的是江沉。
最该承受这一切苦果的是江沉。
弱水三千,她原本只想取这一瓢,自以为琼浆玉露、仙泉甘霖,却不想是沼泽泥泞、深潭恶渊。
方恨水,恨的便是那沉江之水。
“唉,罢了。”见她面色有异,郭令行拍着大腿重重一叹,续道:“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我都要告诉你,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论他现在是生是死,都和你没关系。你既然做了方恨水,便再做不得薛冬来。”苍老沉缓的声音入耳竟有些尖刺,方恨水半晌没了言语。
她半垂着眸子,指甲紧紧嵌入肉里也不觉得痛。她恨啊,恨世事变化无常,更恨自己不肖。五年来,她本以为即使日后再听到有关江沉的话,再碰到有关江沉的事,再遇到别人问起她关于江沉,她都可以泰然处之,云淡风轻。
可如今听到郭令行提到他,她只觉得钻心的疼,不是恨也不是爱,只是疼。
郭令行看她垂着头不说话,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便放柔了声音缓缓道:“小婉啊,叔叔不是要逼你。只是你要走什么样的路,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你都必须要想清楚。如今大亓内忧外患,你一旦卷了进来,日后要么是风光无限,要么……就是万劫不复啊!”他自嘲一笑,“郭叔叔入仕数十年,到如今还是不得不受奸党所挟。当年太子殿下和你父亲共同推进变法,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你也看见了。自惠妃娘娘享后宫专宠以来,国本之争持续了十几年。大亓正值多事之秋,风雨飘摇,你——你又何苦来搅这一趟浑水?”郭令行凑近了,近似哀求地劝道:“听话,啊,小婉,咱们把官辞了,恢复女儿之身。你若不嫌弃,我便将你收作义女,咱们找个好人家嫁了,过平静的生活好不好?啊?回家吧?啊?”
方恨水吸了吸鼻子,侧身对着郭令行跪了下去,抬头迎上郭令行惊诧的目光道:“叔叔的好意,阿婉心领了。如今四海未平,奸党未除,家仇未报,国恨未偿,您要我怎么坐视不理?您要薛鼎天的女儿怎么弃之不顾?!薛鼎天的女儿,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薛家满门的冤屈一日不得洗净,我便一日不得离朝。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郭令行兀自喃喃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恍惚,眼前的人和那个身披铠甲满面肃杀的威武将军忽地重叠起来,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大门,父女俩的影子毫无瑕疵地重合了。他抬袖揩去眼中泪花,半晌喑哑着道:“好……好!果然是薛鼎天的女儿!不愧是薛鼎天的女儿!”说着伸手将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感慨道:“薛兄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想必薛家在天之灵也会深感兴慰的。不过你要答应我,若能脱身便尽早脱身出来,遇到看得上眼的好男儿也要多留意些。”
方恨水点点头,忽地破涕一笑:“郭叔叔说什么呢。我如今是男儿身,怎么去留意男人?莫不是您要让千策府府帅落个断袖的名声?”
郭令行面上一阵尴尬,戳着她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就是那张嘴厉害!我是叫你先留意着,日后若有机会再挑明——”
“好了好了,”方恨水笑着打断他,“我都知道了,郭叔叔如此疼我,阿婉高兴得很。”
郭令行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总之话我都告诉你了,纵使你无所谓,薛家也不能无后。该怎么办,你自己斟酌吧。我也老了,迟早是要退出去的。”
方恨水又点点头,立刻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诶,我做了千策府府帅,那太子赞善的职位有人顶上去么?”
郭令行回道:“这件事太子殿下自有安排,说不定已有了人选。”
两人又坐下谈了些话,午时方恨水留了郭令行在千策府吃饭。午饭过后不久,郭令行便拱手告辞了。
待郭令行走后,一个小太监笑呵呵地跑进来,身后跟了一群抬着大箱子的小厮。
方恨水闻讯赶到大堂,疑惑道:“这是什么阵仗?殿下派你来的?”
那小太监名唤小诚子,正是太子府上的人。
小诚子笑嘻嘻应道:“可不是么?太子殿下让小的来给方大人送礼,以贺大人升迁之喜。这些可都是殿下亲自挑选的礼品呢,还请方大人笑纳。”
方恨水往后一瞧,足足有三个大箱子。身后的丫鬟凝秋笑道:“太子殿下对咱们公子可真真是不一般。”说完她掩唇一笑,眼神暧昧地看了看方恨水。
凝秋是薛府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知道方恨水就是女扮男装的薛冬来。薛家被抄家那日,凝秋恰好回家探亲,因此才躲过一劫。
方恨水也不搭理她,点头道:“回去替我向殿下谢恩。”
小诚子一愣,“大人不打开看看么?”
方恨水不解地看向他。
小诚子解释道:“殿下说这些都是他费心挑选的,吩咐小的看着大人打开看过后再回去。”
闻言,方恨水也不好拂了太子的面子,便依言打开了第一个箱子。只见里面大约有五层的样子,前四层都是各类首饰珠宝,最后一层乃是些绫罗锦缎。
她瞬间一愣,接着轻笑一声:“殿下送我这许多的珠宝首饰做什么?我方恨水堂堂七尺男儿,这些东西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啊!”当今之世,除了自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和她真实身份的人只有四人:她娘方容,太子陵光,叔父郭令行,以及丫鬟凝秋。是以其他的奴才丫头的,皆是不知情的。
乍一看这一箱珠宝,着实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太子这么一番举动,难道是要她暴露吗?
小诚子不知这许多内情,仍旧笑呵呵道:“殿下说了,方大人一看便是不懂得女儿家心思之人,日后恐怕不会讨爱人欢心,是以送了这箱首饰,以防方大人见着喜欢的人连买什么赠给人家都不知道。”
这些话一听便是在打趣她,下人们想起平时方大人不近女色的木讷样子,都偷偷憋着笑呢。唯独方恨水冷了脸,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远方。今晨郭令行才来过一趟,劝她辞官嫁人;下午太子又来
暗示她她本是女儿身的身份。难道是都觉得她不该来做这千策府的府帅吗?
方恨水一言不发地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同样分了五层,不一样的是,第一层是一块青玉帅印,上有“千策府帅”的字样;第二层是一些瓶瓶罐罐,大约是装的些治伤的药和□□;第三层是一些市面上已经买不到的绝版兵书;第四层是各式各样的轻巧便捷的武器;第五层斜斜放着一柄剑。
她伸手拿起那剑,拔出剑身后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发丝。她将那缕青丝往剑上轻轻一搁,发丝瞬间断成了两截。她瞪大了眼,惊叹道:“吹毛立断,好剑!实在是好剑!”
她把剑拿在手中掂了掂,又随性舞了几下,越发觉得爱不释手。
小诚子见她如此喜欢,便在一旁道:“这剑名唤“破云”,可是太子殿下特意找了大亓最好的工匠来铸成的,太子求这剑的设计图都求了大半年呢,后来铸剑又花了整整一年。总算才赶上今日给您送来。”
方恨水点点头,沉吟片刻,用剑尖抵着第二个箱子对小诚子道:“你把其余两个箱子带回去复命,告诉殿下,我只要这一箱,其余的不感兴趣。”她想,太子这般举动,多半是在试探她也是在提醒她。
“这……”小诚子苦了脸,尖声尖气道:“大人您倒是把最后这箱看了再说也不迟啊……”
方恨水瞧了一眼明显比前两个箱子大得多的第三个箱子,半蹙着眉拿破云将那箱门一下子劈开。
尖利的剑声中,一捧红黄相间的花瓣突地从箱子中抛洒出来,一人从箱子中蹦着站了起来,摆了个故作优雅的姿势。那人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穿着一身简约的淡粉色宫装,眉眼弯弯,分明生得一副水灵灵俏生生的模样却偏要化一脸艳丽的浓妆,不免有些滑稽。
少女踏出箱子,脆生生叫了句:“方大哥!”
方恨水捏了捏额角,蹙眉看着已经挽住自己胳膊的少女,现在被她挽着,也无法行礼,只好无奈问道:“长阳公主,你怎么出来了?”
长阳公主笑嘻嘻地将头靠在方恨水肩上,满脸甜蜜地说:“我来看看方大哥啊。真好!方大哥又升官了,这样下去,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和母后说了……”
“等等,”方恨水出声打断她,一手将她的头拂开,侧头狐疑问:“说什么?”
长阳公主神神秘秘地绞了一会儿手指,直搅得方恨水的心一颤一颤的。半晌听得她低头娇羞道:“当然是和母后说我们俩的事啊……方大哥,我准备下嫁给你……”说完她微微咬唇,迅速抬头瞟了方恨水一眼又迅速将头埋得更低。
方恨水却是已经瞬间石化,整个人的脸色都苍白了,仿似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她僵在原地半点动弹不得,好半天才背过身去,哭笑不得地道:“长阳公主说笑了,还是快些回宫去罢。公主定是瞒着皇上出的宫,若不快些赶回去,只怕明日又会有人递折子诬告微臣迷惑公主了。”
长阳公主吃了一惊,一下子跳到方恨水面前去,讶异道:“什么?竟有人向父皇诬告你迷惑我?谁说的?本宫把他舌头割了!”
方恨水瞧着她一副护犊般炸毛的样子,不觉将眉心都拧成了结,叹道:“公主莫要胡说。如今天色不早,公主若是来贺喜的,微臣感激不尽。可公主是偷跑出宫的,若是待宫门遭禁还未回宫,
微臣恐怕难辞其咎。为保公主名节,还请公主先行回宫,也免太子殿下担心。”
长阳公主鼓着腮帮子盯了方恨水良久,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是来告白的,气势汹汹道:“你不要扯开话题。方才我说要下嫁与你,你那是什么表情?莫不是觉得本宫还配不上你?”
方恨水在心里暗道:倒不是个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而是两人属性相同根本无法配对的问题。她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谦和之状,凝眉一本正经道:“公主折煞微臣了。只是江南归元盟势力独大,于朝廷而言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太子殿下对微臣委以重任。儿女情长,微臣实在无心着意于此。唯有谢过公主抬爱,恭祝公主早日另觅良人。”
长阳公主恶狠狠地望了方恨水一会子,突然往后一跃坐到大箱子上,一手叉腰翘起了二郎腿,闲闲道:“我不管,方大哥就是我的良人。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就等着娶我吧……”
“公主,”小诚子上前行了个礼,抹了抹额上的汗,“还有一刻宫门便要关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长阳公主惊得立马跳了下来,一边着急地转着圈子一边试图往那口大箱子里钻,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怎么这么快啊!哎呀都怪你小诚子!出来的路上耽搁那么久还差点把我闷死在箱子里。哎呀呀,快一点快一点!要是遇不上出宫采办的人就混不进去了!快过来帮忙啊……”
几个小厮正要帮她把箱门关上,她突然又伸出头来望着方恨水,威胁道:“你可得把那箱子首饰衣裳都保管好,等我嫁过来了还要用的呢!”顿了一顿,她又换了个自以为温柔的笑,柔声道:“明儿我再出来看你!”
方恨水揉着额角摆摆手,几个小厮把箱门关上了抬起便走。
小诚子望着长阳公主被抬出大门,回头来对方恨水笑道:“方大人多好的福气呀,能得公主青睐。”
方恨水讪讪一笑,吩咐道:“你回去告诉殿下,便说我明日一早启程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