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学校里学生们大都在考试,天气又热,尽管这个小花园就在珠宝学院教学楼外面的主干道旁边,也没有人走动。
安然看着晴朗的天空上白云朵朵,在灿烂的阳光下,花园里的花草都变得愈发浓艳,不管红的黄的绿的看着都那么喜人,心情也不禁欢畅起来。早上的那点不快不知不觉中已经从心中散去。
她走进草坪,在一棵香樟树下铺了一张报纸,便靠着树干坐下,将双腿放平,微微眯着眼睛修炼起内功来。花园里空气很好,因为不远处有个莲池,空气很湿润,和风轻软,带着缕缕荷香,让人心神宁静,仿佛浑身上下都被这清风被这荷香洗涤过一番似的。
安睿这一脉内功的修炼无需像电视上那样盘腿坐下一动不动,最主要的一点在于呼吸的频率,相比之下,姿势反倒不那么要紧。当然,如果能将内修和外修结合起来,效果更好。
安然因为手脚和呼吸不能兼顾协调,往往顾了动作顾不了呼吸,因此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静坐修炼的。外修有太极,她要是早上没时间,晚上也要补上的。
不知不觉中,安然已经进入忘我状态。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靠在树上睡觉而已。
忽然,安然敏感地意识到有人来了。她倏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几名身穿淡蓝色警服衬衫的人正从主干道那边向自己走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望着自己,似乎正在比对。
“请问,是顾安然同学吗?”
只见两名男警一名女警连同学院门口的保安一起向她走来。问话的,是那名二十七八的女警。
安然缓缓起身,收了报纸从草坪里走出来。
“我是孟安然,请问有什么事吗?”安然感受着对面几位警务人员的情绪。怀疑?戒备?惋惜?无奈?这都是些什么情绪?
“孟同学今天不是考试吗?怎么在这里?”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警问道,神色间似乎有些不赞同,仿佛是看到不争气的孩子逃学旷课辜负了父母一番苦心的样子。要是在教室,他们就得与她的老师交涉,或许学校能帮她出头。
虽然这话安然完全可以不用回答,但她却对那名警察刚才的表情生出些好感来,因而微笑答道:“我提前交卷了。”
三名警察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意外,三人对视了几眼之后,那名中年男警取出自己的证件给安然看,同时开口道:“我们是W市XX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的谢警官,今天我们收到举报,说孟同学参与了XX功邪教组织,并以此向受害人威胁勒索财物。请孟同学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安然挑眉,显然很意外。但随即便了然地笑了笑,问道:“是那位姓徐的市委秘书向你们举报的还是那位姓徐的国土局科长举报的?说我什么?参与邪教?还向他威胁勒索财物?他有证据吗?”
三名警察面色微变,但却依然戒备地看着她,那名三十多岁谢警官沉着脸道:“具体的事情,等回了局里,我们会详细询问孟同学的。”
安然缓缓走出来,玩味地笑道:“那姓徐的到底叫什么?他很有势力吗?不就是他看上我了,我没答应他吗?怎么?他以为这就能吓唬我,迫我就范?”
三名警察听安然说得这样直白,脸色非常难看。
那名女警道:“孟同学,有什么话,可以等回到分局再一一陈述。”
而那名陪同来的保安却很是愤怒地问道:“孟小姐,要不要给院里的领导打个电话?”
孟安然是W大校花,保安自然是知道的。学校的女学生竟然被人诬陷逼迫,作为退伍军人的保安大叔心中非常气愤。
安然笑着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大叔了。我下午还要考试呢,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了。”
三名警察又对视了一眼,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的。虽然并不清楚全部内幕,但今天接了徐炳轩的报案,又有市局领导的电话,他们也很为难。
这一趟,他们不得不走,但如果真的像这位孟同学说的那样,又让学校的学生知道了,闹起来,只怕局里的领导联通市委的徐秘书都不好收场。当然,他们作为具体的办案人员,只怕也要担责任。
他们之前商量着一切按程序来,或许这名学生胆子小,到了局里恐吓一下就怕了,再让徐炳轩将人保出去,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谁知道这位女大学生竟然这样聪明,而且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如果真的按章办事,两边都不肯妥协,他们会非常为难的。
“孟小姐不要担心,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今天也只是想请孟同学回局里协助调查。如果孟同学是冤枉的,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孟同学。”那名女警打着官腔。现在,他们也只能先将人带回去再说。反正,他们尽量按法律程序走,别做太过分就行了。
安然笑着点点头,又道:“等调查清楚了,对于诬告之人,我也是可以追究法律责任的吧?”
三名警察微微一怔,心不由沉沦下去,继而点头道:“可以。”
安然从手提袋里取出太阳伞撑开,这才走出树荫,随着三名警察顺着鹅卵石小径走到主干道。警车停在学院外面,据此还有四五百米远。
保安立即跑回保安岗亭,去给学院办公室打电话。可惜今天学校考试,领导去巡视去了,一直没有人接。保安想着安然的镇定,倒是不慌乱,隔几分钟打一下电话,几个办公室挨着打过去,他就不信办公室会一直没有人。
安然今天穿着米白色的麻纱长裙,长袖,袖口是仿古的水袖,喇叭口,很是宽大;领口是两条系带,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式,简单清爽;裙摆是百褶裙的样式,牵开来很宽大。裙子的腰身收得好,安然个子又高挑,脚上穿一双白色细跟皮凉鞋,显得她整个人柔弱纤细。
因为天气热,安然一头长发用一根仿古的绿色水晶玉兰簪挽了起来,簪头是四朵排列并不整齐的玉兰花,清雅别致,晶莹剔透。她没有戴耳环,也没有戴项链,手腕上带着一串碧绿的翡翠手链,却被长袖遮起来,只在抬腕间若隐若现。除此之外,便是手上的两枚戒指了。
总体说来,安然给人的感觉是纯净清雅的,带着一种古典大家闺秀的娴静气质,一点不像时下很多女孩子那样,喜欢烫头发,喜欢化妆,给人感觉比较浮躁。
即便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步伐从容,神态镇定,唇角含笑,气质高贵优雅,让人仿佛于六月的烈日里感受到一股拂面的清风,不自然地就生出些欣赏和喜欢来。
三名警察一边走一边观察她,暗地里不断打眼风,神态目光中都有些惋惜之意。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好。
安然一边走也在一边想着,徐炳轩和那位徐秘书权势到底有多大?他们真的敢颠倒黑白诬陷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不出手则矣,如若出手,必定要斩尽杀绝。此事,她要怎么反击才好……
上了警车,那名女警陪她坐在后排。安然慢吞吞地收了伞放好,看到手机,抬头问道:“我可以打电话吗?”
女警点点头。车上三名警察呢,说话他们都能听到。当然,他们心里其实也期待着安然能找到什么靠山,将这事顺利化解,后面再有什么事情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只是,既然已经立案,上头又特殊交代了的,他们不得不将她带回局里按照过程审问一番才行。
但在此之外,能通融的他们也不是不能通融。毕竟谁舍得为难这样一个漂亮又有礼貌又有气质的女孩子呢?
安然先将电话打给安睿,遇到事情,她还是习惯依靠哥哥。可惜哥哥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她想了想,将电话打给陆少华。毕竟她现在也是陆氏珠宝的设计师。以陆少华的关系,要帮她摆平这件事情应该不难。至于后面的报仇,她慢慢来就好。
电话通了,陆少华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地跟安然打了招呼,打趣道:“真难得,我居然接到了安然小姐的电话。怎么,考完了急着让我请客?”
安然没时间跟他啰嗦,直接问他:“陆大哥,你还在W市吗?”
陆少华笑道:“今天早上的飞机,我回S市了。等你放假回来我任你宰割如何?”
“那就这样说定了。不打扰你了,陆大哥再见!”陆少华也不在W市啊!安然很快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陆少华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很疑惑。这个时候,安然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难道有什么事?陆少华立即给莫天奇打了电话,让他过去看看安然出了什么事情。
安然想了想,阿庆和阿威虽然在W市,但他们负责的是保全公司,且还在筹建阶段,目前跟W市高层没有太多关系,只怕是帮不上忙。
帝皇酒店那边,虽然哥哥吩咐了陈总经理照顾她,但因为她和哥哥同居,哥哥自然不好意思告诉那位陈总经理她是安氏的公主。如今联络不到哥哥,只怕那位陈总经理在知道了姓徐的身份以后,便不会管她的闲事了。
安然想了想去,还是找爸爸可靠些。她立即给远在S市的安杰打电话。
安杰看到是安然的电话,有些意外,问道:“安然啊,你今天不是要考试吗?怎么会给爸爸打电话?难道今天就考完了?”
安然不慌不忙道:“爸爸,我上午的考试已经考完了。您放心,我考得很好。爸爸,我这边出了点事情,麻烦爸爸在W市帮我找个律师,让他立即去W市XX区公安分局。”
安杰一听,急了,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你在哪儿?”
安然忙安慰道:“爸爸别担心,我没事的。我现在警车上呢,正在去XX公安分局的路上。您帮我找个律师就行了。”
“好的,爸爸这就给你找律师,你别担心。”安杰立即挂了电话,忙着给W市这边打电话找律师。
安然挂了爸爸的电话,又给阿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说明情况。阿庆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去了XX公安分局等她。当然,他也试图联系安睿,却仍然打不通电话。
却说三名警察听到安然打电话,也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姑娘看起来身份也不简单呐,一般家庭的女孩子,知道请律师?难怪徐科长利诱不成想要威逼呢。只怕这次会踢到铁板也说不定,看来他们回到局里审问的时候也要注意方式才好。他们是小人物,那边都得罪不起啊!
就在这时,王希泽的电话到了。
安然按下接通键,王希泽就大声问道:“安然,你在哪儿呢?我马上就到你学校了!”
安然笑道:“不好意思,王大哥,我这边忽然有事,中午不能请你吃饭了。要不我晚上请你好不好?你是住在帝皇酒店吗?”
“我都要到了。怎么我的午餐就飞了?安然,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哼哼,你等着,晚上我一定要好好宰你一顿!”王希泽装模作样地抱怨了几句,但并没有追问安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好,今晚在帝皇,不管吃中餐也好西餐也罢,随便你点就是!我还有事,先挂了啊,王大哥再见!”安然大方地应下来,便跟王希泽说了再见挂了电话。
帝皇酒店不管中餐西餐随便点?这位孟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三名警察再次震惊了。徐炳轩到底知不知道人家的身份?身边的女警不由侧头细细看了安然一眼,忽然问她:“你这簪子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
安然笑道:“这是我自己设计,在陆氏珠宝订做的。”
那位女警一惊,又看了看那只浅绿色的水晶玉兰花发簪,猜测着问:“这是水晶的?很贵吧?”
安然淡淡一笑道:“是水晶的,并不贵。我是陆氏珠宝的设计师,这又是我自己的设计,不过是成本价罢了。”
“孟小姐你不是才大一吗?”前面的男警回头问她。他们自然是知道她学的是珠宝设计,但大一就能在珠宝公司当设计师?
“谁规定大一就不能当设计师吗?”安然怡然自得的笑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她全都不会放过。她会让他们知道惹了她的后果!
这时,那名女警又看到安然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又问:“你这个戒指好别致,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安然抬起手腕,笑着看了看戴在自己右手食指上这枚碧玺戒指,不以为然道:“这是去年陆少珠宝参加香港国际珠宝展的获奖作品。当然,正品的宝石是用玻璃种血翡做的,我这个是高仿的,中间的宝石是碧玺,只值一百多万。”
只值一百多万?这是什么口气?
三名警察都不禁暗自吞了一下口水。这年头身家过百万的人多不胜数,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百多万来买一枚戒指平时带着玩儿的,绝对不多!
原本他们以为这位孟小姐出身不好,那什么威胁勒索的罪名勉强还说得过去。但谁想到她竟然还是一名年轻漂亮又前途无限的珠宝设计师?人家手指上随便一枚戒指就值一百多万,用得着威胁勒索别人?而且是勒索一位公务员?
三名警察强忍着打电话给徐炳轩质问的冲动,安安静静地将车开进了公安分局。他们都想好了,等会儿赶紧将情况上报!
安然下车来,就看到阿庆已经到了。看到安然下车来,他赶紧走上来问道:“安然,你没事吧?”
安然笑着摇头道:“我没事,阿庆你放心。眼看中午要到了,麻烦你帮我叫一份外卖。”
阿庆见安然神态如常,知道她有自信能处理好,也就不那么担心了,立即打电话回帝皇订餐。安然说外卖,他当然不会去买一般的外卖。
到了问询室,那名女警陪着安然,谢警官和另一名男警先去找领导汇报去了,过了一会儿才找了卷宗来做笔录。与此同时,因为阿庆也是当事人之一,也被带去询问去了。
“姓名?”
“孟安然。”
“年龄?”
“二十。”
“请问今天早上八点半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早上阿庆开车送我去学校,途中车子突然出了故障,撞上了安全岛,当时我看了一下时间,正好是八点二十八分。我们学校九点开始考试,我记得很清楚。”
“阿庆与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们车子出事以后是否遇到一辆银灰色沃尔沃?车主姓徐。”
“是的。”
“徐先生是否曾说过要送你去学校?”
“是的。”
“你答应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我知道他对我有企图。我们前几天见过,我朋友也打电话跟我说过,叮嘱我这几天小心些。”
问询的三名警察不禁又对视了一眼,顿了一下才接着问道:“你是否指责过你们的车出了问题是徐先生所为?”
“是的。”
“你可有证据?”
安然轻轻一笑道:“没有。我就是怀疑,所以问问看,结果他没有反驳。”
三名警察暗中吸了一口冷气,想着徐科长和市委的徐秘书,不由得心里有些不安起来。徐炳轩告人家威胁勒索,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而对方要是告他故意伤害,只怕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这事,只怕不是这么好了的啊!
“你有没有威胁过让徐炳轩先生将赔偿送去帝皇酒店前台?”
安然仔细想了想,说:“我有告诉他将赔偿送到帝皇酒店前台。但这不算威胁吧?我问他是不是他在我车上动了手脚,他没有否认,所以我让他赔偿,这也算威胁勒索?我没有追究他故意弄坏我的车企图谋害我,这已经是给他叔叔面子了。”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请你再重复一遍!”
“这我得想想,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安然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道,“嗯,我告诉他三日内将赔偿送到帝皇酒店,此事我就既往不咎了。对了,我还告诉他,让他以后看到我最好绕道。”
三名警察又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走到了门口,那名女警也离她远了些,那名中年男警才开口问道:“徐炳轩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怎么威胁他的?你有没有说过要他赔偿五十万?”
安然忽然低声笑了笑,回道:“他没有否认在我车上做手脚,害得我出了车祸,我让他赔偿,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我需要威胁他吗?如果他认为这是威胁,也勉强算吧,我以追究此事威胁他应该给我赔偿。至于金额,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
本来,安然想,只要徐炳轩识趣,给个五十万就行了。反正车子有保险,维修并不用花她多少钱。但既然徐炳轩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赔偿就算了。她改注意了,她要他锒铛入狱生不如死!据说,监狱里有狱霸,她可以花点钱打点一下。
警官又问:“你有没有对他使用暴力?”
对此,三位警官其实都觉得很荒谬。徐炳轩居然说孟安然对他使用了暴力,还说他差点就死了!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人家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对他用暴力?徐炳轩哪怕说是那位开车的阿庆对他用暴力,那还可信一些。
“没有。”精神攻击怎么能算暴力?安然还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道,“他去医院验伤了吗?身上有伤痕吗?这可是法制社会,什么都要讲证据的。”
“他已经去医院了,验伤报告还没拿回来。所以我们也只是调查取证……”这名警察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出去就去打电话,让徐炳轩赶紧弄一个验伤报告来。以目前他们掌握的证据看,根本就无法立案,徐炳轩根本一点证据都不能提供。他们今天,完全是违规操作!
当然,三名警察从一开始就知道徐炳轩安的什么心。只是,从徐炳轩到徐秘书到他们的领导再到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女大学生会这样难应付。
这时,又一名警察推门进来,说:“谢警官,孟安然的律师到了!是飞龙律师事务所的林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