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太太那里请完早安回来,烈鸾歌开始了她第一天的当家理事生活。
辰正二刻,各大小管事准时来梨香苑点卯。有事的报备,无事的在一旁立规矩。
半个时辰后,烈鸾歌将府里各处的事宜再次详细分划委派了一番,便让管事们散了各自忙各自的去。
“小姐,先喝杯茶吧。”玲珑倒了杯凉茶递上来,而后与素妍二人一左一右,垂手立于自家小姐身侧。
烈鸾歌端起茶杯浅呷了一口,复又放下。
抬头看了眼独自留下来的账房大管事刘敬才,声色无波地问道:“刘管事,这么快就将我们梨香苑十年来所欠下的账目都给统计好了?”
刘敬才伸手抹了把虚汗,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道:“三小姐交代下来的事情,奴才哪敢有丝毫怠慢。奴才就是不眠不休,也得在三日时间内,把梨香苑的账目都给细细清算出来啊。”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本账簿,以及一叠厚厚的银票,一并递上前。
“三小姐,这十年来,梨香苑除了被克扣或者拖欠下来的月例银子,还有逢年过节拨发下来的份例赏赐,这两项加起来一共是白银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一两。奴才已经认真仔细地清算过了,现下便将银票并账目亲自送过来,还请三小姐过目。”
“恩。”烈鸾歌点了点头,接过银票和账本。然后又将银票分成两叠,递给一旁伺候着的素妍和玲珑,道,“你们两个将这些银票仔细点一点。”
“是,小姐。”素妍和玲珑恭应一声,忙认认真真地点起银票来。除此以外,还暗暗辨别着银票的真伪,看看刘管事是否有作假。
烈鸾歌瞧了她二人一眼,随手拿起账簿细细翻看着。
看似认真,其实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并没怎么去细看账本里面的内容。
近三年她们梨香苑没有领到一两月例银子和份例赏赐,所以这三年内的账目容易清算。
但是再往前的七年,就是一笔糊涂账了。那月银和份例有时候拖欠,有时候克扣,拖欠的最后是否补发上,克扣的又有多少,年节的赏赐都有哪些东西,折合成银子又有多少,这些姨娘她们根本就记不清楚,自然也就不好清算其真实数目了。
她之前那般发威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只为了震慑一下刘敬才,让他不敢轻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也别想小视糊弄于她,更别想随便做本假账,拿个几千万把两的银子来就能敷衍过去把她给打发了。
如今看来,她这一招虚张声势还是颇有效果的。这账目不但按时清算出来了,送来的银子还比她预想中的要多。
她原本想着刘敬才能给她送来三万两就已经顶不错了,没想到他竟送来了差不多三万六千两。这刘敬才只怕还真是被她的威严给震慑住了,真的将这十年内所有的明细账目都清算了一遍,半点也不敢糊弄她。
呵,倒是个懂得识时务的圆滑之人。
这三万五千多两银子,虽然未见得尽其数,怕是也相差不了多少了。能追讨到这么多,她自然是万分满意的。
底下候着的刘敬才一直在偷偷地察言观色,见烈鸾歌之前微微隆起的眉心不觉间舒展开,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不由略略放了下来。
一目十行地翻看到最后,烈鸾歌将账簿合上放到一旁,重又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起茶来。
不一会儿,素妍和玲珑也都清点完了所有的银票:“小姐,奴婢已经点完了,一共是白银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一两,而且每一张都是全国通兑的保定钱庄所发行的银票,真实无误。”
“很好,刘管事这事办得不错。”烈鸾歌满意地点了点头,顿了下,忽又沉下了脸色,冷冷问道,“刘管事,你给我送来的这些银子,没有拿府里的银钱来补数吧?”
刘管事被她陡然转变的表情给唬了一跳,忙低眉顺目地弓着身子,愈发小心翼翼地回道:“三小姐,奴才可没有那个胆呐,哪里敢私自动用府里的银钱?这要是被老爷或是二少爷知道了,奴才的饭碗就该丢了。”
偷偷舒了一口气,刘管事又讨好卖乖地说道:“三小姐,这送来的三万五千多两银票,可全部都是奴才用自己多年攒下的血汗钱给填上的。就当是奴才孝敬三小姐的,往后还望三小姐能够提拔提拔奴才。”
他话音刚落下,烈鸾歌猛地一巴掌拍向身侧的紫檀雕花茶几,紧蹙着双眉呵斥道:“放肆!什么叫做你孝敬的?!这些银子本来就是我们梨香苑该得的,你再敢满嘴的胡言乱语,可别怪本小姐真的跟你翻脸!”
刘敬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暗想着自己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倒挨一脚,心里后悔不迭。
稳了稳微微有些发颤的双腿,刘敬才诚惶诚恐道:“三小姐,是奴才笨嘴笨舌的不会说话,还请三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奴才置气,奴才保证日后再也不敢满嘴的胡吣了。”
“哼,你知道就好。”烈鸾歌略略缓和了下面色,眯眼看了看刘敬才,而后语含深意地说道,“刘管事,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不过,人还是要懂得知足。否则的话,多半是落不到好的。”
闻言,刘敬才心尖儿一颤,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头垂得低低的,身子也愈发弓着,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敢接话。
他真是越来越畏惧这个三小姐了,与她接触得越多,就越觉得她阴晴不定,精悍可怕。尤其是她那双犀利如刀剑一般的眼睛,仿佛能将你看穿似的,让你心里所有的想法都无所遁形。
说实在的,在司徒府里做账房大管事已有十几年了,他的确是吃公贪黑了不少银子。给三小姐送来的这三万五千多两银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而且,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就算现在补得再多,往后还不是照样可以任用职权给贪回来,他可从不是一个会叫自己白白吃亏的人。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得好好的。
可如今三小姐刚刚说的那几句明显有着深层含义的话,倒吓得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眼下是三小姐当家,一来他还摸不清三小姐的底线在哪里,二来他也跟三小姐攀不上什么交情和关系,若是真惹怒了三小姐,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得,他暂时还是放老实些,等到当家之权重又回到了太太手里再说罢,免得三小姐真让他卷了铺盖走人。
烈鸾歌冷眼盯着刘敬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道:“刘管事,你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往后只要你守好自己的本分,做事掌握好分寸,我自不会与你为难。往日欠下的旧账,我也都会与你一笔勾销。”
听她如此说,刘敬才忙拱手谢恩道:“多谢三小姐宽宏大量,奴才往后一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替三小姐办事。”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烈鸾歌哼哧一声,朝他摆了摆手,“好了,你先退下吧。有什么吩咐的话,我会再找你的。”
“是是,那奴才先告退了。”刘敬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看都不敢再多看烈鸾歌一眼,便如蒙大赦般的速速退了出去。
“小姐,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脸色说变就变,唬得奴婢都是一愣一愣的。”玲珑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小姐,面上满是敬服。“呵呵,若不是长年伺候在小姐身边的人,瞧见小姐刚才那样子,定会以为我们家小姐是个阴晴不定,又喜怒无常的可怕之人呢。”
“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烈鸾歌眯眼笑了笑,“像刘管事这样的人,最惧最怕的就是阴晴不定又喜怒无常的主子。因为他永远也摸不透主子的真实想法,会觉得这个主子深不可测,会打从心里对这个主子产生一种畏惧感。自然而然的,他也就不敢再轻易挑战这个主子的威严,惹这个主子动怒了。”
“原来如此。”素妍和玲珑二人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呵,你们两个小丫头往后还有得学呢。//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烈鸾歌斜睨了她二人一眼,随手拿起一叠银票,而后抽出十张一百两的银票来递到素妍和玲珑二人面前,柔声说道,“这一千两银票你们两个一人五百两。你二人尽心服侍了我这么多年,这是你们该得的。”
素妍和玲珑慌忙后退两步,边摇头摆手,边异口同声地说道:“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奴婢服侍小姐是应该的,也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哪能奢求什么回报。还请小姐将这些银票收回去,莫要折煞了奴婢才是啊。”
闻言,烈鸾歌哼哧一声,故意将脸板了起来。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看了眼素妍,又冷冷地看了眼玲珑,明明白白地表达着自己的不高兴。
见她如此,素妍和玲珑二人心里立时就有些惴惴的忐忑不安起来。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们两人第一次遭受到自家小姐的冷脸和冷眼,暗忖着若不接受的话,小姐只怕会一直跟她俩别扭下去。
坚持了一会儿,她二人终究舍不得惹小姐生气,遂老老实实地上前,各人自领了五百两银票,而后一齐行礼谢恩。
见此,烈鸾歌瞬间转了笑脸。
待素妍和玲珑二人起身后,呵呵笑道:“这就对嘛,有错自当罚,有功也自当赏。这十多年来,你们两个尽心尽力服侍于我,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再说了,在我心里也从未将你二人当做奴婢,而是当做好姐妹一样来看待的。既是姐妹,我又怎能不待你们好些?往后我们可是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呢。”
一番话说完,素妍和玲珑两个不由红了眼眶,感动不已地看着自家小姐,喉间酸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哎,你们俩可不许哭哦。”烈鸾歌微微一撇嘴,戏谑道,“要是让姨娘和奶娘瞧见了,还当我任性胡闹,欺负了你们呢。”
闻言,素妍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忙掏出帕子掖了掖眼角。
玲珑揉了两下红红的眼眶,沉吟了片刻,方郑重而坚定地说道:“小姐,往后有福我们同享;有难的话,就让奴婢一个人来承担吧。”
素妍不满地看了玲珑一眼,随即也一脸肃然地说道:“还有我,不管是小姐还是三少爷,日后你们若有什么苦难的话,奴婢也都愿意全部替你们承担下来。”
烈鸾歌微怔了怔,半晌方感叹了一句:“两个傻丫头!”
“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跟你们俩闲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拍了拍她二人的手臂,烈鸾歌又抽了十数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随手递到素妍面前,“呐,这一千五百两银票是给奶娘和碧颜的。你这就给她们送过去,其中奶娘一千两,素妍五百两。”
说罢,也不等素妍开口,便又神色严肃地补加了一句:“素妍,若是不能说动奶娘收下我这一千两银票的话,那你就是有负我的众望了。”
“小姐……”素妍迟疑了一会儿,知道自家小姐决定了的事情一向是说一不二,任她再怎么推拒也无益。
暗叹一声,再次福身行了一礼,道:“小姐,那奴婢就代我母亲在此先谢过你的大恩大德了。”
待素妍起身告了退,烈鸾歌将春花春草喊了进来,各赏了她二人一百两。
春花和春草也不敢推辞,更何况一辈子都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自是千恩万谢地行礼收下了。
烈鸾歌又从袖中掏出四个绘有松鹤图案的精致小瓷瓶来,其中两个是红色的,另两个是白色的。
“春花,你将这两瓶药送去流年居给大少爷。红色的这瓶是治疗外伤用的,而白色的这瓶则是强身健体,调理中气用的。一个外敷,一个内服。”
边说,边将一红一白两个小瓷瓶递给春花,又将剩下的两个瓷瓶递给春草:“春草,这两瓶你送去芙蓉苑给四少爷,效用与春花的那两瓶一模一样。好了,你们两个去吧,别耽搁了。”
“是,小姐。”两人接过药瓶,便立刻告了退。
走了数步,烈鸾歌忽又开口叫住她们:“等一下。”
春花春草二人忙顿步转身,齐齐问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烈鸾歌想了想,对春花说道:“你去给大少爷送药的时候,顺便告诉他一声,就说小少爷很可爱,长得酷似大少爷,被老太太取名惟安。还有,大少爷即便不念着与大少奶奶之间的夫妻之情,能抽空过去看看小少爷也是好的。不管怎样,这父子之情怎么着也该顾念一下的。大少爷若是生气,你只管跟他说这些话都是我教给你的,他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过来找我理论。”
“是,奴婢都记下了。”
春草看了看姐姐春花,而后细声问道:“小姐,那奴婢是否也需要给四少爷顺便带几句话过去?”
烈鸾歌轻蹙了下眉头,没好气道:“去告诉四少爷,让他日后敛敛性子,别再给二哥添麻烦就行了。”
“哦,奴婢知道了。”春草愣愣地点了点头,虽不太明白这话有什么深层含义,但也只管依照小姐的吩咐去办事就是了。
玲珑瞧了眼她二人退去的身影,转头就见烈鸾歌又抽了六百两的银票出来递到自己面前,只不过面额都是五十两一张的,忙一脸不解道:“小姐,这些银票又是要赏给谁的?”
烈鸾歌微微一笑,轻语说道:“除了你们几个近身伺候的大丫头,这梨香苑里各处负责洒扫、浆洗和修剪花草等杂事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加起来一共还有十二个人。这六百两银票,你拿去分给她们,每人五十两。”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他们在梨香苑办差理活儿,跟着我们几个不受待见的主子,未得过什么好处不说,还处处受其它院里奴才们的白眼和嘲笑,也委实辛苦他们了。”
玲珑撇了撇嘴,似有些不情愿道:“小姐,你干嘛对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们那么好啊。以前她们可没少嚼舌根,总是抱怨自己没跟个有体面、有地位的主子,累着自己跟着活受罪。哼,小姐不找她们算旧帐就不错了,还赏她们五十两银子,这也太便宜她们了,小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才五十两呢。”
烈鸾歌摇了摇头,笑道:“傻丫头,能像你和素妍这样衷心实诚的毕竟不多。以前的事情过去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没必要去跟那些个管粗活的丫鬟婆子们斤斤计较。”
“再说了,收买人心最好还是从身边的人开始。我姨娘如今以德报怨,往后不怕她们不念着我姨娘的好,也不怕她们不尽心尽力地为我姨娘办事。而且,八卦无处不在,那些个丫鬟婆子闲着没事时最喜欢做的还不是东家长李家短地闲扯,我姨娘的好定会被她们传扬开的,这无形中又会帮我姨娘积攒到更多的人心。”
一番话下来,玲珑听得半知不解:“小姐,这些银子不是你赏给她们的么,怎么变成姨主子以德报怨了?还有,现在不是小姐在当家理事么,要收买积攒人心也应该是小姐自己才对啊?”
“你这丫头,我是个女孩儿家,即使不愿,也总归有嫁出去的一天,还能在司徒府当一辈子家不成?”烈鸾歌轻叹了口气,默了片刻,接着说道,“这当家之权如今虽是暂时从太太手里接了过来,但我就没打算再次交还给她。所以我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为我姨娘做铺垫,因为我要让我姨娘日后来做这司徒府的当家之人。”
闻言,玲珑双眼瞪得大大的,满脸的惊讶之色:“小姐,太太还在呢,老太太和老爷哪能同意让姨主子来当家?而且,从古至今,也没见着哪个世家大族里,跳过正妻而让妾室来当家主事的!这不是宠妾灭妻么,传出去了可了不得,会坏了我们老爷甚至是整个司徒府的名声的!”
“你这么吃惊干嘛。”烈鸾歌轻敲了下玲珑的脑门儿,随即冷哼一声道,“如果太太一直是那副蛇蝎心肠、歹性不改的话,那么她正妻的位置想要坐得稳稳当当,还得看我同意不同意了。”
玲珑怔了怔,瞠目结舌道:“小姐,那你这意思是,如果太太不是正妻了,你就会想办法让老爷将我们姨主子扶为正室么?”
烈鸾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言明。
“好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谈论这些还早了点。”
说着,烈鸾歌将那六百两银票直接塞到玲珑手里:“赶紧去吧,就说这些银子都是我姨娘赏给她们的。往后只要在我们梨香苑里踏踏实实做事,忠心侍主,守好自己的本分,我姨娘定然是不会亏待了她们的。”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玲珑将银票收好,福了一福,便笑眯眯地告了退。
烈鸾歌掏出绢帕,将剩下的银票叠在一起包好。
起身正欲回房,抬头就见着梅心掀起花厅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
紧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容貌秀美的大丫鬟,正是楚若诗的贴身婢女银杏,手里拿着一幅卷好的画轴,以及一个外观精美的黑漆嵌螺钿小方盒。
心里大略明白是怎么回事,烈鸾歌赶紧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一边亲昵地拉起梅心的手,唤了声梅心姐姐。
一边又含笑看着银杏,眼带关切,一迭声地问道:“你们家夫人可好?身子可有好些了?夜间可有睡得安稳些,可还咳得厉害?还有若诗姐姐,她还好吗?”
“多谢鸾歌小姐的关怀和挂念,我们家夫人和大小姐都很好。”银杏笑语作答,顿了顿,又柔柔说道,“我们家夫人和大小姐也是时刻惦念着鸾歌小姐,只盼着鸾歌小姐什么时候能够再次来我们楚府作客呢。”
“呵呵,楚伯母和若诗姐姐也太热情了。”烈鸾歌弯眉笑了笑,引了银杏和梅心二人到花几旁落座,摆了瓜果点心,又亲自给她二人各倒了一杯泡好的玫瑰茉莉花茶。
梅心一来二去的熟了,也就见惯不怪,笑嘻嘻地吃了块点心,然后很是享受地捧着茶杯喝茶。
银杏倒是一脸的受宠若惊,称谢连连后,方接了茶点吃着。
梅心边喝茶边笑问道:“三小姐,怎没见着玲珑和素妍两个在你跟前伺候着呢?”
烈鸾歌笑了笑,随口说道:“刚吩咐她俩下去办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三小姐身边应该再多添几个丫鬟伺候才是。如今三小姐暂理府内诸事,人手方面就只素妍玲珑她们几个,就显得有点不够用了。”梅心一片好心提了两句,说罢,放下已经见了底的空茶杯,起身笑道,“三小姐,奴婢过来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奉老太太吩咐给银杏姑娘带路的。呵呵,老太太那儿还等着人伺候呢,奴婢就先回去了。”
“好的,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多留姐姐了。”烈鸾歌说着也站起身,直将梅心送到了花厅门口才转回来。
见银杏站着,忙笑道:“你坐吧,只当是在你们府上一样,千万别拘谨。”
银杏依言坐了下来,见烈鸾歌明媚俏脸上的笑容亲切而友善,不由愈发喜欢上眼前这个没有半点主子架子的世家小姐。
沉吟了一小会儿,银杏眉眼含笑道:“鸾歌小姐,银杏刚才已经代我们家夫人和大小姐去拜见过你们老太太了,也道明了今日的来意。你们老太太很开心,问候过我们家夫人和大小姐后,便让梅心姑娘亲自领了银杏来梨香苑。”
说着,她将先前放于身侧的画轴和小方盒递到烈鸾歌面前,方又接着说道:“鸾歌小姐,我们大少爷的寒梅图已经画好了,今次是以我们大小姐的名义送过来的,还望小姐能喜欢。”
“呵呵,楚少爷如此盛意,鸾歌又怎能不喜欢呢。”烈鸾歌将画轴收下,视线扫过那小方盒,疑惑道,“不知这个是?”
“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君山银针茶,也是我们大少爷送给鸾歌小姐的。”银杏看了眼微微怔住的烈鸾歌,盈盈笑道,“鸾歌小姐,我们大少爷说了,宝剑赠烈士,名茶配佳人。好茶需要懂得它的人来品,如此才不至于埋没了它的价值。我们大少爷知道鸾歌小姐偏爱君山银针茶,所以真心实意相赠,还望鸾歌小姐莫要推辞。”
人家话已经说满,东西也送上了门,若执意拒绝的话,那就跟打别人的脸差不了多少了。
想到此,烈鸾歌也就不再多言。道过谢后,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银杏见自己总算不负大少爷重托,不禁眼露欢喜,神色间很是高兴。
喝完杯中的花茶,她起身作辞道:“鸾歌小姐,我们家夫人和大小姐还等着银杏回去回话,银杏就不在此多加叨扰了。”
“银杏姑娘先别慌着走,我还有些东西要劳驾姑娘带回去,也省了我再遣人去你们府上多跑一趟。”笑语说罢,烈鸾歌起身走在前面带路。“银杏姑娘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银杏跟着烈鸾歌来到了她的书房。
烈鸾歌将提前准备好的两瓶药丸和一包茶叶拿了过来,递给银杏,道:“这两瓶药丸是送与你们夫人的,其中红色这瓶是润肺去燥,止咳平喘用的,而白色这瓶则是滋阴养颜,调理气血用的。”
“至于这包茶叶,是我自制的玫瑰茉莉花茶。其制法虽简单,材料也普通,但长期喝下来,对身体也是大有益处的。我包了这几两,你先带回去给若诗姐姐喝喝试试,若是觉得还合口味,喝完以后尽管打发个人过来再问我要便是。”
银杏接了东西,连忙道谢:“鸾歌小姐太客气了,银杏先在此代我们家夫人和大小姐谢过你的美意了。”
默了片刻,她有些迟疑地看着烈鸾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烈鸾歌略略一想,心中便有些了然,知她定是想问一问自己有没有准备回礼送给她们家大少爷,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也罢,楚旭阳都已经送了她两件厚礼,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送点东西给楚旭阳好了。
“银杏姑娘请稍等片刻。”烈鸾歌微微一笑,走到书桌旁,拿出三张薛涛笺,用自己自制的鹅毛笔,行楷写了两首咏梅诗,以及一首咏梅词。
分别是宋代诗人方惟深的《和周楚望红梅用韵》:
清香皓质世称奇,试作轻红更相宜。紫府与丹来换骨,春风吹酒上凝枝。真叫腊雪无藏处,只恐朝云有去时。溪上野桃何足种,秦人应独未相知。
北宋著名诗人林和靖的《山园小梅》: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以及**同志的《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三首诗词一气儿写完,烈鸾歌小心吹干纸笺上的墨迹,而后叠好交给银杏,一脸随意地笑道:“瞧着你们家少爷和小姐都是极喜欢梅花的人,这几首咏梅诗词就当是我送给他二人赏玩罢。若是做得不好,还望你们家少爷和小姐莫要笑话我技拙才是。”
“鸾歌小姐太自谦了,我家小姐常说你德艺双馨,诗情卓绝,才华横溢,乃当世奇女子。便连素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的侯府小郡主,其才情比起鸾歌小姐来,都要逊上一筹。现下得了鸾歌小姐这些许诗作,我们家少爷和小姐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说罢,银杏如获珍宝般的接过诗笺,而后小心翼翼地收于袖中,又忍不住笑逐颜开地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烈鸾歌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直让她无须这般客气这般欢喜,不过是几首诗词罢了,哪里犯得着她如此感恩戴德的。
待将银杏送走后,烈鸾歌回到卧室将银票锁好。
略坐了一会儿,没见着素妍和玲珑回来,便揣好了七彩琉璃盏,又现泡了一壶“岁寒三友”茶拎在手里,而后一个人往司徒皓梵的竹幽小筑去了。
本来还以为司徒皓梵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养伤,问了他院内的大丫头木棉才知道,二少爷这会子还在书房里面翻看账本校对账目,从早膳过后一直看到现在都未曾休息一下。
烈鸾歌一路蹙着眉头来到书房,抬眼看去,那埋首于桌案旁,认认真真翻看着账本的人,可不就是她那个一点儿也不知道爱惜自个儿身体的二哥么。
几步走到桌案对面,她也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司徒皓梵,高挑婀娜的身子背着光,在他面前投下一道暗影来。
司徒皓梵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头,还以为是他的贴身小厮三福进来挡着他的光线了。抬起头来,正欲让三福站到一旁去,却看到桌案对面站着的竟是烈鸾歌。
他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忙问道:“三妹,你怎么来了?几时过来的,怎么也不让人提前告知我一声,没的怠慢了你。”
“也没多久,我问了木棉你的去处,便直接来你的书房了。”
烈鸾歌撇了撇嘴,放下手里拎着的白釉瓷壶。目光定在桌案上堆放着的厚厚一叠账本上,面带不满地轻责道:“二哥,你才受了重罚,后背上的伤势可不算轻,尚需要卧床好生休养,哪能如此费心费神地操劳。父亲大人昨儿还说了让你近日无须理会生意上的事,先把身子养好了要紧,二哥怎的不听?”
司徒皓梵柔柔一笑,道:“三妹莫要担心,我的身体向来强健,不过是挨了几鞭子罢了,背上的伤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无大碍的。再说了,我只是呆在书房里看看账本,又不是去外面各庄各铺里巡视生意见客户,哪里就操劳了呢。”
烈鸾歌撅嘴看着他,沉默不语,只用紧紧皱在一起的双眉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不高兴。
司徒皓梵瞅了她一会儿,好笑地摇了摇头,投降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这个小丫头总行了吧?不过账本我也差不多快查看完了,现在就剩下我手上这一本。等我把这本也看完了,就听你的话好好休息将养身子,这样总成吧?”
“你说的,看完这本账簿就回房好生休养。若是说话不算数,我可要生二哥的气了哦。”烈鸾歌眯眼笑了笑,而后在书房内的多宝架上取了两只描金雕花的羊脂玉茶杯过来。
一边斟茶,一边眉眼弯弯说道:“二哥,你昨儿还惦记着这‘岁寒三友’茶,我今日就亲自泡好给你送过来了,瞧我对你好吧。二哥若是领我的心意,就先将手里的账本放下,好好品上几杯再接着看。”
“呵呵,三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二哥焉有不从之理?”
司徒皓梵摇头笑了笑,放下账本,接过她递上来的茶杯,深深吸了一口那沁人心脾的茶香,这才一脸享受地浅呷慢酌起来。
少顷,他忍不住感叹道:“还是三妹最知我心意啊。工作之余,能喝上两杯这‘岁寒三友’茶,从舌尖一直甘醇到心底,什么疲劳都没有了。”
烈鸾歌但笑不语,自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闲闲喝着。
片刻似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二哥,怎么没看到木槿呢?她不是一向都在你书房内随时伺候着的吗?”
司徒皓梵沉吟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昨儿我回来之后给了木槿一些银子,让她连夜离开了司徒府。三妹该知道,木槿这次犯下的事可不小,而且也极不体面,说白了就是一件大丑事。按着老太太以往的行事风格,十有**是要将木槿打死了事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老太太一时心软留木槿一命,太太必定也是不会饶过木槿的。且不说大哥因为木槿而被父亲责打怒骂,单是为了不让大嫂见了木槿心里添堵,太太也决计不会留着她。”
轻叹了一口气,司徒皓梵幽幽说道:“木槿平素里也是个极好的丫头,伺候我这么多年,方方面面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念着与她主仆一场的情谊,我自不忍心看着木槿就这么白白丧了性命。既然留她不得,那就只能给些银子让木槿离开了。”
最主要的,这件事错也不在木槿,不过是因为眼睛长得有几分像百灵,就被大哥……哎,他保下木槿一条性命,也算是为大哥积点福德吧。
“二哥,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烈鸾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呵呵笑道,“我原本也想着给木槿一些银子,然后送她离开,免得留在府里丢了性命。倒没想到二哥动作这么快,昨儿晚上便让木槿趁夜离开了。”
“动作不快点的话,木槿此刻怕是已经没命了。也亏了大嫂昨儿夜里动了胎气早产,这才让老太太和太太无暇顾及惩办木槿。”
司徒皓梵浅呷了一口茶,而后转移了话题:“好了三妹,我们不说这个了。你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我来一是为了看看二哥有没有好好养伤,哪想到二哥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体。”
烈鸾歌不满地哼哧一声,顿了下,才又接着说道:“这第二嘛,我是亲自给二哥送个好东西过来的。”
说着,她将七彩琉璃盏从袖袋中掏出来,献宝似的放到司徒皓梵面前:“二哥你快看,这是什么东西?”
司徒皓梵定眼一瞧,不由大喜道:“七彩琉璃盏!三妹,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不是我自己拿到的。”烈鸾歌迟疑了一会儿,想着如果实话实说,告诉二哥是云墨非昨儿深夜潜入自己的卧房交给自己的,二哥估计该怒斥云墨非毁坏她的闺阁声誉了。
为了避免做些不必要的解释,她只得撒了个小谎,道:“二哥,我昨儿不是去楚府做客了么,然后碰巧在楚府遇上了定国侯府的四少爷云墨涵。这七彩琉璃盏就是他交给我的,还说是他三哥云墨非托他交给我的。所以,照我看来,这七彩琉璃盏该是云小侯爷想办法从大皇子府里偷出来的,他这回可算是帮了我们司徒府一个大忙呢。”
“是啊,这回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云小侯爷了。”司徒皓梵点头附和了一句。少顷,又有些疑惑道,“可他怎么知道我们府上丢了七彩琉璃盏呢?又如何知道是大皇子偷了去?”
难不成这云墨非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们司徒府的一举一动?亦或者是在暗中关注着大皇子府的一举一动?
烈鸾歌不想让司徒皓梵将过多的心思钉在云墨非身上,免得探出云墨非的真实身世来,遂再次撒谎道:“二哥,是我在百花宴那天无意中告诉云小侯爷的,倒没想到他竟将这件事放到了心上,还帮我们拿回了七彩琉璃盏。”
闻言,司徒皓梵双眉不觉紧紧地拧了起来。
好半晌,才听他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三妹,这云小侯爷还真是对你有心。”
他跟云墨非虽然没什么接触,但也知道云墨非一向冷情淡漠,疏与人往来,并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也从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于心上。
可如今他竟然前后两次帮助三妹,上一次是在关键时刻将三妹从柳思明那个禽兽手里救走。这一次三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云墨非竟然犯险去大皇子府中帮三妹偷回七彩琉璃盏,这份心思只怕不浅。
深深看了眼烈鸾歌,司徒皓梵笑容不达眼底地说道:“三妹,改日若是有缘碰上了云小侯爷,我这个做二哥的,可真得好好感谢他一番。”
“二哥说的是,我们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云小侯爷。”想了想,烈鸾歌又忙叮嘱道,“不过这事可不能如实告诉父亲大人,免得又扯出一堆的麻烦来。二哥,父亲大人若问起这七彩琉璃盏是怎么拿回来的,你就说是你自己想办法从大皇子府里偷回来的。”
“恩,我知道该怎么说。”司徒皓梵明白地点了点头,而后将七彩琉璃盏收了起来。打住这个话题,正欲再问问三妹昨儿去楚府作客的事情。
就见他的贴身小厮三福进来回禀道:“少爷,燕熙少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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