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梁崇,将目光盯在了郭孝恪的脸上吼斥道,“骑兵在三里之外冲锋,到军营门口时可以不受任何阻挡就能直入大营杀到帅帐,并州大营数万人马野狗般各自逃窜自顾不暇连来袭的敌人都不敢迎接,郭长史,这就是大唐重镇太原府的武备情况吗?
幸好率领骑兵的是本王,要是突厥的颉利,恐怕现在营外站着的已经不是活人了,而是被割去头颅的死尸。”
“大都督――”郭孝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恪的目光就像一根刺一样盯在他的脸上让他异常的难受,身为都督府长史他有责任担负这个治军不严的罪名。
“梁崇,身为军营守将敌人来袭之时你在做什么?”
李恪对战在堂下的梁崇斥道,“衣衫不整,身下无马,手中无刀,你是准备送死呢,还是准备投降啊?”
“噗通。”
梁崇突然跪地,“大都督,末将知罪,请大都督责罚!”
他倒是知趣,知道李恪今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果断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职。
“殿下,并州常年未经战事,士兵们精神上有所懈怠故而才会让你率领的骑兵攻陷大营,还望殿下能够饶恕梁将军。”
郭孝恪严肃的说道,“士兵训练松懈,末将作为大都督长史罪不容辞,还望殿下责罚。”
郭孝恪说完跪在李恪案前。
都督府司马孙贰朗、王冲和诸将见郭孝恪将责任揽到自己身边,他们急忙起身跪道,“末将等志军不严,还请殿下责罚。”
“好――好!好啊!”
李恪看了堂下除了李孟尝之外跪倒一片的诸将笑道,“并州军营出现这种情况你们难道就没有责任,你们大家都有责任,本王今天责罚的就是你们。”
李恪怒斥道,“此事暂且不谈,你们大家都起来吧,等本王处理完今天违抗军令者再追究你们的责任。”
“多谢大都督。”
众人这才起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帐内诸将刚刚坐定就听见帐外有人吆呼道,“你们胆子真够大的,还敢绑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都督府参军,是李都督的堂侄,你们....啊――你敢打我,等我见了汉王殿下禀明实情,我灭你九族。”
帐内众人大惊,他们知道说话的这个人就是都督府参军徐辉,特别是郭孝恪,他没有想到徐辉会被苏定方给绑起来。
他在经过辕门的时候也发现了苏定方和当时出现在刺史府大厅里的黑衣骑兵,故而才会为徐辉担心,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心真是应验了。
声音越来越近,在帐外停止,帐篷掀开一角,苏定方大踏步走了进来,“禀大都督,延误军机当拘捕者徐辉已被拿下,请大都督发落。”
“郭长史,你说说看徐辉犯了哪条军规?”
李恪笑着对坐在自己左排第一位的郭孝恪问道。
“启禀殿下,末将不知。”
郭孝恪开始装糊涂。
李恪也不理会郭孝恪,将目光扫向大帐,“诸位可曾知道?”
“禀大都督,我等不知。”
诸将同样跟郭孝恪一样的回答。
“那你们的意思就是说徐辉没有触犯军规不该被责罚,那本王就想问你们如果他真的触犯了军规呢,本王该怎么处置他呢?
你们一个个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里跟本王装傻充愣,你们以为自己不说本王就治不了他?
――啊――”李恪说话的声调渐进提高,说到最后竟然开始怒斥众人,“孙司马,军营点卯,三鼓之后迟到者该受何刑罚?”
“撤职严惩。”
孙贰朗答道。
“什么?
你再说一遍?”
李恪目光阴冷的盯住孙贰朗的眼睛,孙贰朗突然觉得毛骨悚然,昨晚在卧房里的恐惧又袭上了他的心头,他小声说道,“战时击鼓聚将,延误军机者理应斩首。”
“郭长史――”李恪将这三个字拉的很长,“现在你该知道了吧?”
“末将知道。”
郭孝恪说道,“末将.....”郭孝恪还没有说话,李恪便制止他,继续对众人问道,“你们知道了吗?”
“末将知道。”
众人回答道。
“苏烈,将徐辉拉出辕门斩首示众!以示惩戒!”
李恪严肃的说道。
“诺。”
苏定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郭孝恪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地上求情道,“大都督请息怒,大都督击鼓聚将,徐参军迟到不能及时赶来虽有延误军机之嫌,但此时不是战时按军法只能撤职不该斩首,请大都督明察。”
“请大都督明察。”
诸将也同时跪地求情道。
“好――本王今天就好好明察明察,”李恪不怒反笑,“刚才本王就说过并州都督府治军不严,让骑兵三里之外发动奇袭攻破营帐杀到帅帐,郭长史你说本王该治你什么罪?
梁崇身为营中主将,本王该治你什么罪?
你们身为都督府诸将,自己的士兵懒散到这种程度,没有任何的警惕性,你们该治什么罪?”
李恪盯着郭孝恪,看见郭孝恪刚要说话,他便说道,“王冲,身为都督府司马,你认为自己是否有罪?
本王该治你什么罪?”
“大都督...”王冲刚要说话,李恪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为都督府司马对属下管教不严,致使并州军营纪律松散,士兵训练不足,没有足够的警惕性,你配当军司马吗?
你配做大唐的军人吗?
你配称自己为末将吗?
你说说本王该不该军法从事撤了你职?”
“大都督,末将知罪,还请大都督责罚。”
王冲被李恪抢白训斥到已经没有反驳的勇气。
“来人啊,将王冲拉出去杖责一百军棍,关到刺史府大牢听候发落。”
李恪吼道,“郭孝恪,本王刚才对王冲说的话你问问自己,你自己配吗?
配做大堂的军人吗?”
“大都督,末将不准你侮辱家父。”
李恪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校尉军服的青年出声说道,李恪知道他就是郭孝恪的次子郭侍封。
李恪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跪在帐门口的郭侍封面前,“郭侍封,本王问你,今天率领这支骑兵队伍的人不是本王是突厥颉利,现在帐外的士兵还是士兵吗?
敌人入营,士兵们不知道组织反击反而各自逃窜,你跟本王说说这是谁的责任?
士兵有责任,难道主帅就没有责任吗?”
李恪不理会郭侍封,继续对众人说道,“你们身在太原府,常年不遇战事,可以这么安逸这么舒服的生活,可是在云州,宿州等边关的将士们呢?
他们难道也跟你们一样吗?
混蛋,他们不是,他们才是大唐真正的军人,他们才配称为军人。
他们常年艰苦的训练,坚守在敌人容易攻击的地方,警惕的守护着他们身后的国家和人民,他们才配称为军人。”
李恪停顿了片刻之后说道,“军人是什么?
他们是国家主权和尊严的捍卫者,是大唐百姓生命和财产的保卫者。
可是你们做到了吗?
平时训练的时候你们延误军机,训练不足寻找原因时你们推卸责任。
你们配称自己为军人吗?
你们的所作所为能够捍卫大唐的尊严吗?
能够保护百姓的安全吗?”
郭侍封沉默,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作为军人世家出身的他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职责,想的是封妻荫子,没有想到今日李恪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让他明白了原来穿上这身军服就该担负起一份责任,对国家对百姓的责任。
孙贰朗听明白了李恪的话,他眼圈微红,长久以来没有人能理解深埋在他内心中的情感,李恪的话正好触动了这份情感。
他的父母都是死于战争,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作为军人的目的,他痛恨自己当时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所以在参军之后他的目的就变成了保护亲人,保护他认为熟悉的陌生的需要保护的亲人。
郭孝恪听李恪说完,他老脸微红,暗自羞愧不已。
曾经他也是一位为了理想而战的军人,他也有冠军侯之志。
可是在身经百战成了将军之后,在受了赐封封妻荫子之后,他的斗志被磨灭,在权利的勾心斗角中他失去了自己的本性。
今日李恪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他为自己的愚蠢羞愧不已。
“末将知罪,还请殿下责罚,末将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郭孝恪终于诚恳的说道,他称李恪为殿下而不是大都督就表明了他是真心的受罚。
“请殿下责罚。”
诸将也请罪道。
“都督府诸将每人责杖三十以儆效尤,营中诸将梁崇责杖一百以示惩戒。”
李恪说道,“然而你们都是都督府和营中主将,他们要是同时受罚军中便没了主将,都督府便没了长史和司马,所以你们的军棍本王暂且记下以后再做严惩。”
“多谢殿下!”
诸将谢道,然后这才起身。
“你们的罪责本王可以暂且不究,但徐辉的军法本王却不能徇私,苏烈将徐辉辕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李恪根本就不想放过徐辉。
“诺。”
苏定方领命走出了大帐。
帅帐中的诸将经历了刚才李恪的一番训斥,心里已经明白了李恪的意思,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徐辉求情。
郭孝恪看到众人都不语本想上前说话,突然发现有人拉了一把自己的衣襟,他转身发现是孙贰朗,孙贰朗给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执,郭孝恪也知道自己再怎么争执也是徒劳无功只能暗叹一声不再说话。
李恪看了大帐中不再求情的诸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因为,待会他还要宣布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如果诸将的反应达不到他要的效果的话,这件事情就不会成功。